()    出逃至西平府的李乾顺彻底从收复兴庆府的幻想中破灭,他看着窗外昏暗的天际,远处朦胧的屋舍,低吟着不知名的调子,良久,反身问道:“我们还有希望么?”

    李济不能答,整个横山防线崩溃西夏君臣还没失去信心,但当晋王李察哥大军被击溃的消息传来,李济也绝望了,如此大好的局势突然急转直下,他和李乾顺都无法接受,为何李察哥会败给宋军,是萦绕在他们心头的巨大问号。

    这一切都起源于姚古的出击,不论是远在汴京的赵佶,还是出逃的李乾顺都想不到姚古居然有十四万大军,这是仅次于萧玉儿的一支庞大兵马,其次是姚古的决心,连王麟都不知道萧玉儿兵围大同府对姚古的刺激。

    从延安府出发后,姚古先是沿官道赶往环州,在半道上堵住刘延庆后,他二话不说,即刻宣布了王麟的帅令,然后解除了刘延庆的一切职务,将破口大骂的刘延庆五花大绑,派人送回延安府,交给赵云灵。随后,他便带着这三万兵马与从延安府带出的两万兵马一起赶往庆州。

    花了四ri功夫,姚古终于坐在了自己的总管府,没做任何耽搁,他迅速的召集了主要将领商议。先是宣读了元帅令,然后大致说了下眼下的态势。

    “出击渭州,你等有何想法?”

    庆州都监李希道抱拳道:“将军,眼下李察哥势大,不如谨守庆州,伺机收复环州,出击一旦失利,庆州也难保。”

    环庆路兵马都监刘安道:“李都监此话不妥,元帅已下令进击渭州,解秦州之围,某觉得元帅不止是解围这么简单,折将军将从横山发起全线攻击,某看元帅意图是要将李察哥全部留在大宋境内给予歼灭!小小庆州就算丢失也无伤大局。”

    “一旦失去庆州,官家怪罪下来…”李希道犹豫道。

    “不然,元帅在河东路仅仅留了五万兵马驻守麟州、府州,让萧元帅进击西京道,这是何等胆略,如今萧元帅不但击败辽军,还兵围大同府,就算丢了麟州、府州,也是天大的功劳,某观元帅战略,根本不在乎一城一地,若是断了李察哥后路,折、种二位将军再击破横山,西夏便大势已去。”

    姚古赞赏的点点头,“刘将军所言极是,出击渭州不用再议,咱们议议该如何做?”

    “将军,某以为若要解秦州之围,并切断李察哥的退路,只进攻渭州难以达到意图,可否分兵进击渭州和平下城?”刘安问道。

    屋中众将纷纷议论,有的颔首同意,有的提出分兵后容易被李察哥所乘,各个击破,反而不美。

    姚古示意安静,沉声道:“某与元帅商议时,曾提议分出一军进击熙州一带,策应河、湟,元帅同意了,否则也不可能将延安府的五万兵马都给了某,刘将军这一说,某倒是有个想法,分兵六万,进击平夏城,然后从天都山一带横插过去,再次分兵,两万人继续朝西,进入熙州。”

    “若李察哥回击该如何?”环庆路钤辖邹胜问道。

    姚古略作思索后,“有两种情形,若是李察哥未能拿下秦州,他一旦回军,只能分兵,某两路大军合击,他占不到便宜,若是他攻下秦州…,两军合力进击西安州,然后再想办法。”

    刘安想了想道:“将军之意是不管出现何种情形,某等都要牵制住李察哥,不能让他抄了折、种两位将军的后路?”

    “是这个意思,临行前元帅曾说咱们连同秦州王将军一起与李察哥对决,某路上想了想,秦州还有多少兵马,能否守住尚不得知,眼下只有咱们这十四万人有与李察哥一战之力,秦凤路北部已全部落入西夏手中,咱们不能停,沿路攻击,在周旋中寻求战机!”

    刘安总觉得姚古并没有完全说出王麟的计划,拖住李察哥一定有目的,但又不好多问,思索一番后,开口道:“将军,既然这样,不如再做些调整,进击平夏城兵马增至七万,让李察哥以为庆州兵马都动了,他一定不知道将军手里还有延安府的五万兵马,其余七万兵马潜行至渭州附近,一旦李察哥分兵来救,可先夺了渭州,然后南北合击。若李察哥全军回击,就看秦州了,秦州若未破,便可与王将军合兵一处,平夏城的七万兵马顺势进击西安州,牵着李察哥走,若秦州城破,拿下渭州后,七万兵马可再次收复秦州,李察哥两头难顾。”

    这个法子不错,姚古见众将没有更多疑虑,起身道:“那就这样,刘安!”

    刘安起身躬身抱拳:“末将在。”

    “你带本部两万兵马连同延安府五万兵马共计七万进击平夏城,适当时分兵两万西进熙州。”

    “末将遵令!”

    三月二十八ri,刘安率领邹胜、安永国、姚平仲等一众将领和七万军士朝西而去,进入秦凤路后便大造声势,扬言要攻下渭州,随后整个大军便消失了踪迹,此时李察哥正准备给秦州最后一击,得到消息后他严令渭州、原州加紧防范,等他攻下秦州,便给这支宋军好看。

    驻守平夏城乃是右厢西寿宝泰军司副都统领革瓦娘,手下有jing兵一万五千,此处地处西夏前往秦州的要冲,兵马、物资均要从此运往秦州,刚攻入秦凤路时,平夏城一直都驻有五万兵马,防止秦凤路北部宋朝溃兵的袭扰,直到李察哥分兵攻下渭州、原州等地,平夏城的兵马才逐步减少,加之环州已在左厢军手里,革瓦娘不觉得有多大危险,就算宋军偷袭,只要他能抵挡住三五ri,周围几个州一同合击,便可叫宋军有来无回。

    想法往往出乎意料之外,此时的革瓦娘正站在南城楼上望着远方,他焦急的等着斥候的再一次禀报,没多久,远处出现几个小黑点,越来越大,一刻钟后,五六骑飞奔入城,斥候跳下马跑上城墙,“报…,将军,宋军已到城外三十里,约有五万兵马。”

    五万!革瓦娘脚有些抖,哪来这么多宋军?手下一万五千人,能否守住他不得而知,跑肯定是不行的,晋王要是知道最重要的通道被切断,一定会杀了他。

    “传令,全军准备,再派人去渭州、镇绒军、环州、西安州求援!”

    几名信使飞奔出城后,整个平夏城四门紧闭,西夏军士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神sè,城池肯定守不住,就看援军了。

    刘安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攻取平夏城,和众将几次商议,都只有一个结果,若要抢在西夏反应过来派援军之前,只有强攻。对于平夏城的情况他并不很清楚,沿途得到的各种消息都有,有说有五万西夏军的,也有说只有两三万的,数字出入太大,刘安没辙,只有等到了平夏城再说。

    傍晚时分,大军抵达平夏城,刘安吩咐扎下大营,他便带了几位将领一起去查看平夏城。在一个不大的山坡上,几位将领拿出千里镜朝平夏城望去,一番观察后,安永国喜道:“将军,平夏城没有太多西夏军!”

    刘安放下千里镜,舒了口气,运气啊,“走,回去准备,两ri内攻下这平夏城!”

    革瓦娘在城上也用千里镜查看着宋军,心中略略一算,他吸了口气,这何止五万宋军,七八万都有了,心中第一次生出了逃的想法。

    两边军士都没什么火器,各自有些手雷,火炮、火枪统统没有,这完全是冷兵器的对决,人多占得优势很大。双方将领都知道这个道理,一边在拼命准备守城的礌石滚木、弓箭,另一边在伐树打造攻城云梯、投石车。

    天亮后,双方都准备妥当,刘安知道强攻没有什么花哨,他手下兵马众多,一声令下,平夏城四门各有一万军士呐喊着开始进攻。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宋军,革瓦娘一阵头皮发麻,他在四方仅有四千兵马,留了三千做预备,没想到宋军一来就是强攻,而且四方不分主次,明显的以多欺少。

    嗖!嗖!城上城下弓箭乱飞,宋军的投石车也开始发炮,不是的有大石击中城墙,打得烟尘四起,无数的宋军军士抬着云梯越过护城河来到城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奋勇攀爬,西夏军士则将礌石、滚木从上方砸下,宋军不时的军士被砸中,如雨点般落下。宋军弓箭手见城上手忙脚乱,一时无法对他们进行压制,纷纷朝前,在百步之内张弓shè箭,这个距离的命中率大幅提高,一些只注意城下攀爬宋军的西夏军士纷纷中箭倒地,这样攀爬的宋军有了机会,不时的有军士成功登城,逼得革瓦娘用上了后备兵马和大量手雷,才算是抵挡住宋军的进攻。

    “刘将军,要不再攻一次?”邹胜一头汗水问道。

    刘安眯着眼看了会平夏城,“先收兵,明ri再攻。”

    望着如cháo水般退去的宋军,革瓦娘一屁股瘫坐在城墙上,任凭血污从头盔上流下,好几次他都以为守不住了,完全是靠军士不要命的打法才勉强支撑住。

    “将军,咱们的手雷剩下不多了,怎么办?”副将来到他边上问道。

    革瓦娘苦笑,还能怎么办,要么降,要么死,就两条路,逃是不可能的,七万宋军已经将平夏城围得水泄不通。

    第二天,刘安稍稍改变了些战术,他先让投石车密集攻击,并在其中掺杂了一些手雷,打得城墙碎石乱飞,烟尘四起,连续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再次发起进攻,军中的弓箭手几乎全部派了出去,给登城军士提供掩护,密集的箭雨让西夏兵抬不起头来,很快,四面都打开了缺口,姚平仲手持长枪登上东城,一眼便瞅见一名西夏将领在组织人手拼命想将登城的宋军赶下去,他大喝一声,提枪刺翻一名西夏军士,朝那名将领冲去。

    两人刀来枪往,姚平仲侧身躲过那将领奋力一劈,见他下盘有些飘,毫不犹豫的伸脚兜心窝踹去,那将领向后急退,但还是被姚平仲踹中下腹,力道虽说已消减了不少,可推力还是让那将领立足不稳,腾腾又后退几步,摔坐在地上,姚平仲手中长枪一抖,如闪电般刺出,那将领坐在地上,已无法闪避,只得出刀格挡,枪尖重重刺在刀身上,闪出几个小火花,那将领只觉得手中巨震,单手握不住刀,脱手掉到一边,姚平仲收枪再刺,寒光一闪,刺入那将领咽喉。

    边上的西夏军士见那将领倒地身亡,略作迟疑,便丢下手中兵器,跪在地上口称投降,姚平仲愣了下,指着地上的尸首,“此人是谁?”

    “副都统领革瓦娘,是这城的主将。”一名西夏军士诺诺道。

    姚平仲大喜,抽刀将这革瓦娘人头割下,用枪尖挑了,大吼道:“革瓦娘已死!”

    消息迅速的传递出去,没多久,整个平夏城放弃了抵抗,宋军源源不断涌入城内。

    两ri攻破平夏城,刘安心情大好,虽是强攻,宋军伤亡并不太大,还不到七千人,除革瓦娘战死外,西夏军共有八千多伤亡,投降者六千多人,平夏城尚有一批准备运往秦州的粮草,让刘安收获巨大。

    看主将心情好,姚平仲便提出他率军西进熙州的事,刘安知道姚古这是要培养儿子,不过姚平仲表现确实不错,一番思索后,刘安同意了,他也怕河、湟出事,早些派一支军过去,也能策应自己的行动。

    姚平仲休整两ri,带着两万人马欢天喜地的去了,只是这个决定让他后悔了很多年,因为他错过了一场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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