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怒哼一声。

    但看怎么去想。玉苹打听到许多宋九的传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的来说,宋九用情比较专一,无论对那个小娘子或对刘家的小娘子,这种人反而比那些风流倜傥的郎君更为可靠。

    妈妈(老鸨)看到自己二十岁了,未找到一个心上人,好心介绍了富甲的儿子卢生,有钱,人长得英俊秀气,也会甜言蜜语,对诗词歌赋略知一二,当时自己看了卢生真的不错,确实动了一点心思。结果卢生立即要猴急地想盗走自己的红丸,她惶恐不安之下将他推开。随后卢生没有再来,她心中起初颇有些后悔。结果北瓦另一家妓馆名气更大的行首清娘与他来往,但不久后传出清娘要上吊自杀。她与清娘不熟,过程就不知道了,可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妈妈连叫侥幸。

    玉苹自己更是连叫侥幸,这行饭不好吃的,来的客人十个人有九个是贪图自己的身体,太下贱了,自己不甘心。想委托于人,看上人家的人家未必看上自己,看上自己的自己未必看上人家,两厢情愿,说不定又会落得清娘,或是霍小玉的下场(唐朝蒋防写的小说,诗人李益如何抛名妓霍小玉的)。

    宋九不知道她心理变化,但他不笨,感到不好了,一拱手。

    玉苹道:“九郎,不是奴家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没有用,她是大宋功将之女,你与她悬殊有些大,不是你的良配。”

    “功将?”

    “是功将,还是我宋朝顶尖功将。”

    这个答案有些模糊,宋朝顶尖功将太多了,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韩重斌、韩令坤、刚死的慕容延钊、符彦卿、郭崇、杨廷璋、宋偓、向拱、王彦超、张永德、王全斌、康延泽、王继涛、曹彬、潘美、李超……

    玉苹又说道:“九郎,依奴家看你还是现实一点吧,君前途无量,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以君的才气,若与奴家配还能凑合,那家小娘子绝不是你的良配。”

    小丫环瞪起眼。

    玉苹冲她使了一个眼色,抿起小嘴呷茶,看宋九的神情变化。

    她有她的想法,三道数学题出来,未必就是他想出来的,说不定从那个古书里找来的难题,但当着自己的面破解,破解的方法自己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可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对诗词歌赋也懂一点,算术同样学过一些,似乎是一种新奇的有实效的解题方法,再加上他是举子,凭这两条,早迟会成为宋朝的一个官员。并且品行也不是太浮浪,至于河堤上唱歌,那个少年没有爱美之心,经历了卢生事之后,她反而认为宋九这样的人是一个良配。就是卢生他专情,以他的家世,想进卢家的门坎,还是很困难。进宋家的门,半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眼下两者身份还略有些悬差,所以她说凑合。

    但她在看,宋九如果象卢生那样猴急地扑来,马上就会撵人。然而让她失望,宋九打了一个哈哈道:“谢过玉娘子款待,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让他坐在这里,看一看,喝喝茶,听听小曲子行,良配是什么,终身大事,岂能马虎,能不走吗?

    小丫环奇怪地说:“日头才偏西。”

    “家中有课要教,”宋九站起身一拱手就走。

    “真是不懂风情啊,”丫环气得直哆嗦。玉苹叹口气道:“翠儿,好人家是看不上我们了。”

    “他是好人家?”

    “不用多,两年,你再看吧,我去送送他。”玉苹也站起来,追了出去,喊道:“九郎,莫急,奴家送送你。”

    送行没有关系,宋九站在门口。

    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玉苹道:“九郎,难道你看不起我?奴家可是真正的清倌人。”

    “那个,那个,玉娘子,那个太急,我们都不了解。”

    “奴家只是一个比喻,能否问一句,那个小苹倒底那一家行首?”

    “玉娘子,没有这个人,说老实话,今天是我第一次进妓馆。”

    玉苹不由掩嘴大乐,这一笑妩媚至极,就象春花在抖动着花枝,无比的灿烂动人,引来无数行人观看。玉苹又含笑道:“九郎,你可害苦了许多好事人。”

    “这是诗词,不能当真,比如李太白写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但不能真认为庐山瀑布会有三千尺那么高。”

    “也是,这是奴家佩戴的香囊,九郎可否收下。”

    香囊啊,这算不算定情的信物?宋九有些犹豫不决,不过有许多人在看着这边,宋九终未拒绝,决定收下,宋九大大方方,一拱手道:“谢过玉娘子美意。”

    接过香囊,一个香料袋,里面装着香料,似兰似麝,幽幽清香弥漫,十分好闻。上面还绣着一只黄鹂栖息在树枝上,树枝上绽放着几朵桃花。玉苹一欠身,施了一个万福道:“以后九郎若有空常来坐坐,奴家随时恭迎。”

    说完,曼妙的身影折回。

    宋九把玩着这个香囊,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

    时光如流梭,一天天过去。宋九继续想着他的发财大计,不过朝廷一些官员有些头痛了。正好有人状告知制浩高锡贪赃枉法,状子到了御史手中。去年春天时,高锡弟弟高铣参加进士科考试,高锡刻意拜访开封府推官石熙载,希望石熙载出面推荐高铣。宋朝知制诰是一个尊贵的官职,一个有实权的国家秘书,不但能代皇帝写诏书,还能封还宰执与皇帝不合理的书旨。石熙载知道高锡得罪不起,不过高铣辞艺浅薄,比如宋九他写不出象样的四六体骈文,多少还能写一些马马虎虎的古散文、诗,对经义也懂得不少,这个高铣几乎是一窃不通。宋朝有连坐的,这样的人石熙载不敢推荐了。从此高锡将石熙载恨上心头,多次利用职务之便在赵匡胤面前说石熙载的坏话。

    高锡也未想到石熙载背后的人,他明为开封推官,实为赵匡义的幕僚,很早就是赵匡义的部下。赵匡胤打算换人,赵匡义将经过一一道来。实际这背后的故事会更多,但现在兄弟俩关系好,赵匡胤指不准那一天就领兵外出,京城有一个成年睿智的皇弟坐镇,柴家孤儿寡母被自己抢走皇位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

    当时两下都未处理,今年高锡去青州办公,私下里接受节帅郭崇的贿赂,所过之处又陆续做了一些不法事,有人不服气,状告高锡,赵匡义暗中煽风点火,赵匡胤又想到去年的事,便将几个大臣召集,询问如何处置。

    不但有高锡,还有郭崇。

    赵普说道:“陛下,臣以为郭崇有功于社稷,他仅是一个武将,远在京东,不在陛下身边,高锡是知制诰,送些礼物也是想他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若是因此处执郭崇,会使将士心寒。”

    “那就处执高锡吧,诏书贬高锡为莱州司马。”

    “喏。”

    “则平,一月之期只有十一天了,下面可有臣僚解出那三题。”

    “禀陛下,第一道题有人用三柱插于土中,两柱代树,一柱代幼儿,然后悬绳,量出绳索最低处离地面是六寸。”

    “这叫量,不叫解法,科举是没有将算术加进去,若是加进去,难道还要走出考场,回家取三柱与绳索量过后重进考场填答案?不过也无妨,那小子只求高几何,未说量还是算的。”

    后面几个大佬都一起乐了。

    “余下两题呢?”

    “第二道题不大好量,它是一种假设,不可能三车保持一种匀速行驶,出来好几种答案,臣也不知那一答案是对的。至于第三种,至今毫无头绪。”

    赵匡义道:“皇兄,臣弟都得到一种算法。”

    “二弟,说来听听。”

    “不是我想的,而是从北瓦处流传出来的。”

    “怎么去了北瓦?”

    “那小子临江仙中的小苹就是北瓦一个妓馆行首,叫玉苹,前日玉苹将那小子又喊到北瓦相会,那小子将第二道题如何破解的,写给那个行首。因为坊间有人传言那小子三道题目是有意刁难,那个行首多半想要为情郎扬名,又将这个破解法流传出来。”

    “拿来看看。”

    在开封府,开封府在皇城外,政事堂在皇城内,派人去取,来回需要一些时间,几人聊着国事,太监从开封府将它取回,赵匡胤打开一看,abcxy,五个字母,外加一堆阿拉伯数字加上各种符号,好在宋九也不想它变成天书,为了让玉苹更容易理解,在下面做了注释,各个字母是什么,各个数字是什么,各个符号是什么,还画了一条直线,将三辆车始发点,三个会合点一起标注。

    几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虽看得头昏脑胀,居然能看出一些眉目。

    赵匡胤宛然一笑:“这种算法似乎是一种好方法。”

    赵匡义道:“皇兄,臣弟以来一月之期将至,不如索性赐这小子一官半职,一起千金买骨之功,二也不失朝廷颜面。”

    “大王,不妥,臣还是以为此子绝不能用。”赵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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