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滔滔东去,不分昼夜,江上百舸千帆,好一片繁华景象,与那战火纷飞的北方相比,恍若梦中。(手打小说)任一北方来人,皆会暗叹世事变化无常,唯有这江流千载不变,由生感慨。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语朗朗道出,语中怅然之意引人共鸣。

    “重哥,你身子还没恢复,江风太大,快进来。”一名青衫男子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立起身来,张臂生了个懒腰,心道自己许久没有感觉到现在这般惬意了,直到催促再三,方才踱步入仓。

    这人自然是本书的主人公周志重,楚地多山,古时陆路交通不如水路方便,加之周志重元气未复,周程二人便搭了一艘商船前往临安。商船不大,后舱只有三间舱房,除去主人外,周程二人正好一人一间。船行甚速,每到一处商市换货不超过一日,比之其他船只快了许多。

    周志重每日无事,坐在船头打坐练气,山色江水宜人,微风拂动,心情舒畅,身子恢复便快了许多。小船顺流直下,出了荆楚大地,不日来到江州。

    江州,又有九江、柴桑、浔阳之称,山拥千嶂,江环九派,“士高气清、富有佳境”。自古以来,就是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城中名胜古迹颇多,一首白居易的“琵琶行”,令浔阳城、琵琶亭鸣声大噪,途经此地的客人往往上岸游历,瞻仰遗迹。

    舟行靠岸卸货,附近同行数舟客人皆上岸观赏,货物所换不多,连船老大也不免上岸附庸风雅一回,周志重原本欲前去瞻仰一番,却正逢行功至关键处,便未曾出舱。

    午膳后,船老大回船,周围诸船大多货未换完,看来要留宿此地,小船购货不多,便欲起行。那船老大看来意兴勃勃,撑起竹篙,口中尚还不停讲述自己岸上见闻,间或夹杂着几句听别人讲述的名胜传说,那文邹邹的话语显然记不清楚,错漏百出,周程二人笑盈盈的听着,也不反驳。

    舟行离岸,忽听一声尖锐的哨音传至,周志重愕然回首,见一人健步如飞,手指置于口中,吹哨作势,左手扬起摇摆,似乎是呼唤船只。船老大扬声道:“对不住呐客官,小船已经满了,您乘别艘罢。”

    那人手臂挥舞更急,口中呀呀连声,竟是个哑巴。周志重看他神态甚急,便道:“船家,今日只有我们一艘小船上路,看他似乎急着赶路,还是载他一程好了。”船家道:“可是公子,舱房已经满啦。”

    程英笑道:“无妨,我们腾出一间便是。”周志重点了点头,扬声道:“阁下请稍等,我们马上靠岸。”那人在岸上看得真切,忽提气跨步,三丈不到的水面一步跨过,瞬息已至船头,船身略略一晃,立时平稳下来。

    周志重一愣,没想到此人竟是个练家子,旋即又释然,此人若是霸道欺人之辈,直接跃上船便是,何必要等船家应允,想必定可一交。当下抱拳道:“在下周志重,不知前辈……”那人头戴发箍,身着僧袍,竟是个头陀,两道刀疤并列在右颊上,显出一分狰狞之色。头陀张口而笑,伸手指指口,又指指耳,摇头不答,神态倒是颇为和蔼。周志重知其是个聋哑人,二人见过礼,各自落座。

    舟行片刻,岸上喊声忽起,周志重回头望去,见四人疾行追近,口中兀自呼喝:“船家,速速停船!”船老大奇道:“咦,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公鸡下蛋啦?怎么有这么多人叫船?”回头喊了一嗓子:“满啦!”

    一粒黑点由小而大,自远而近,直趋船家面门,周志重看得分明,那玩意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飞刀!心中大怒:“这些人太草菅人命了,二话不说便下此毒手!”

    正欲出手,那头陀却是倏地立起,伸掌一挡,周志重“啊哟”一声尚未出,听得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这刀居然未能穿过掌心,反被震为两截。周志重心中颇是赞叹,这头陀的铁砂掌力实是炉火纯青。但听得岸上有人大喝道:“好你个哑巴,居然给你一路逃至这里,今日你万难走脱,识相点,快快靠岸,把东西交出来罢。”

    那头陀迎风而立,双目圆睁,煞是威风凛凛,船家经刚才一下,心知岸上不是好人,哪敢靠岸,忙加速划船,舟行更速。岸上诸人连发暗器,均被头陀挡下,眼瞧着前面一条支流隔断陆路,二人忽的跃起,直掠向舟。

    小舟因较小,一直靠岸行驶,此时已渐渐划向江心,江岸离船还有十丈之远,天下绝无高手能一跃而就,偌大个江面无处可借力,周志重倒要看看这二人如何上来。

    二人掠过三丈便即下坠,足尖轻点江面,竟是再次掠身而起,周志重看得仔细,原来是岸上一人伸手抛出木片给二人借力,劲道拿捏极为巧妙,落在踏足之地,正是那射掷暗器之人。二人两个起落,已是离船不远,再借力一次便可以上得船来。

    周志重恼恨他等不分皂白对船夫下手,袍袖轻轻向外一扬,旁人只见他扬袖掸灰,却不料他袖中暗运一阳指,一股柔和的指力发出,将丈余外的木片荡开,那二人落下时便失了准头,眼看便要落于江中。这下子甚是突兀,岸边船上敌我均是讶然。

    那二人也未料到会有如此田地,一愣之下,双足已是快要触水。一人身子忽地弯下,双手已是抓住了对方的双足,内力运处,轻轻一抖,竟是将那人扔上船来,自己却是“扑通”落水。

    这招临敌应变的能力周志重也是暗暗叫了一声好,但见人影晃动,众人但觉船只一荡,那人已是登上了船。那人身着灰布短褂,样子看来在三十许。头陀一愣之下,不待对手立稳,身子抢前,双手发掌击向对手小腹,要将对手震入江中。周志重不明双方恩怨,暂时袖手旁观。

    那人身子斗然前弯,吸腹向后,整个人似要弯成一张大弓,头陀双掌沾上他衣服,却再也无法进得一步,但见那人足下运劲,身子犹如风车一般转将过来,头陀一招落空,那人已是踏实了。二人出手在这小小方圆不足五尺的船头相斗,掌风拳劲激荡,斗得不亦乐乎。

    看他二人相斗,那头陀招招斧劈巨凿,声威凛凛,显是外家功夫甚深,对手却是巧闪腾挪,在这小小船头仍是游斗,出招声息全无,然与头陀内力相激却是劲风大作,却是内家一路。

    程英曾浪迹江湖,见闻颇广,此时在周志重耳边轻轻道:“那头陀一手铁砂掌力,想必定是湖南常德府乌鸦山的聋哑头陀,此人在江南武林名显十载,只因又聋又哑,从不与人来往,不知何故到了此处。”周志重道:“此人人品如何?”程英道:“他虽性子孤僻,但决非奸恶之徒。”周志重心中一动,好似在原书中看到过,道:“既是如此,那与他对敌之人看其行径,想必不是什么好人。”他想到那发暗器之人心中便有气,是以说话毫不客气。

    他二人说话并未掩饰,聋哑头陀听不见,那人却听得满耳,心下大怒,只是二人相斗,劲风四溢,周志重与之相隔仅两尺之遥,却衣衫片襟不起,身后包括船工在内,丝毫不受影响,深测不显,不敢造次。

    转眼二人激斗数十招,头陀似是愈斗愈勇,拳脚上劲力不住加重,那人渐渐招架不来,一不留神间,那头陀左掌沾住那人右掌,右掌长驱直入,那人胸口门户大开,急欲闪身,却无法甩开头陀左掌,唯有举左掌奋力招架。

    但听得“噗”的一声,头陀右掌连着那人招架的左掌,齐齐击在那人左肋,那人一声闷哼重伤摔倒。头陀一击得手,刚上前一步,忽大吼一声,纵身跃后数步,险些撞上身后的周志重。周志重这才看见头陀左腿鲜血淋淋,一人全身湿透,自江中跃上船头,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上犹自沾血,却是适才落入江中之人。

    显是那人自水中泅至船头,见自己人落败,便即出手偷袭,要不是聋哑头陀感觉敏锐,肌肤一凉便即后跃,只怕一只左腿已经被砍将下来了。

    那人一击得手,手中长剑不停,轻挽两朵剑花,罩住头陀心口“华盖”、脐下“关元”,剑式吞吐不定。这招颇为高明,所攻处视敌而定,叫对手防得住上防不住下。

    但听得“铮”然一声剑鸣,手中长剑去势忽顿,大惊下却发觉剑尖为周志重右手拇指食指轻轻拿住。那人心中转了几个念头,这青年竟于间不容发之际看破剑势,一拿得手,武功实深不可测,却不知是何来路。

    想到此处,抖手收回长剑,周志重功力才恢复了六成,不愿多加耗力,撒手由其撤回。那人双手抱拳道:“兄弟江南四友在此办事,不知冲撞了阁下,阁下武功精湛,可否赐教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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