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一时,水渠中引入的活水,在不停地流淌;渠岸边的绿化树,荫凉蔚盛;而那山崖上略显迅疾的风,卷起了水中水、地上叶,涟漪波动间,荡漾着世人心!

    此一时,来人陈然有序的脚步,不缓不急,眉宇间淡有愁容,目光中,却另有一股沉静的温和气质,凝若深渊。他的面容虽然仍算年轻,但举止行进间,内敛沉稳,风采袭人!

    “在下,安度因·洛萨。”

    当来人地脚步最终站定,他与奥斯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而这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说出了人族中最尊贵的名字。

    “奥斯玛尔·群山之子。”

    “您的威名,早在三百年前便已传入激流堡,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而您的强大,更是令人敬畏。”安度因·洛萨地一举一动,诚恳自若。他将自己的位置摆地极底,好似对自己的姓氏和身份浑然未知。

    “你若在下,谁人在上?”只一照面,奥斯便被洛萨爵士的风采折服了。而洛萨爵士身上这股淡然处世的温和气质,竟与老师的自然气质有几分相像,顿时令奥斯倍感亲切。

    洛萨爵士被奥斯问地着实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以大胆、勇敢、耿直、和冲动,闻名于世的矮人,竟然会有如此特别的王,问出如此特殊的问题。

    不过,洛萨爵士对这个问题本身,倒是毫不在意。他微微一笑,便慨然应道:“王国,自有国王。”

    “哈!”奥斯充满敬意地一声咏叹,是真正地佩服了眼前之人,他主动地伸出右手说道,“只此一句,便是人族之幸!洛萨爵士,见到你很高兴!”

    洛萨爵士面对奥斯伸来的巨大右掌,在显然无法握手的情况下,伸出了他那在人族中,也显得有些纤细瘦弱的手臂,与奥斯微微一对掌。然后,他又行了一次人族礼节,似有感慨万千:“您能应邀而来,我谨代表我个人,向您表示衷心地感谢!而您与您的子民,在洛克莫丹与兽人进行的英勇抗争,亦值得我们这些生活在北方的人族,向整个矮人王国致敬!”

    “言重了,与恶魔抗争,是每一个艾泽拉斯生灵,义不容辞地责任。”

    洛萨爵士闻言,眼神骤然一亮,眉宇间的淡淡愁容消减了不少。因为奥斯这一句话,已经明明白白地将眼下这场战争,定了一个性质,矮人的援助立场也已经坦然展露。而这种立场,恰恰就是他当前迫切需要的!

    眼见事情的转机,来得如此突然,而又如此美妙。洛萨爵士半侧身,左手搭在了一直跟在他身畔的半大小子的肩膀上,为奥斯引荐道:“这是瓦里安·乌瑞恩,暴风王国王储,未来的暴风国王,也是我的教子。”

    奥斯其实早就想到了,仅仅落后洛萨爵士半步的地位,恰当的年龄,华贵的礼服,却有一双阴郁和悲伤的眼眸,除了灭国失亲的暴风王储,不做第二人想。

    “您好,尊敬的矮人王陛下。”十多岁的瓦里安,说话声音很小,仿佛没有什么力气。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又退至一旁,不吭不响了。

    奥斯看着现在的瓦里安,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未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眼前沉浸于悲伤的颓丧王储,与勇猛果敢的瓦王联系起来。想到这儿,奥斯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沉声说道:“对你的遭遇,我很难过,瓦里安。我想,再没有什么事情,是比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刺杀,还要残忍。”

    骤然被提起最不愿提起的回忆,瓦里安吃惊地仰起头,瘦弱的身板好似弱不禁风,颤抖着望向眼前陌生的,甚至是有些恐怖的——巨人。

    “我现在还记得,瓦里安,记得你的先祖。”奥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因此,他便说了老师曾给他讲过的故事,“你的先祖从我的老师那里,高山之王的手中,拿去了南方的路观图。披荆斩棘,从无到有,他开创了人族的第七个王国,这种狮子一般的勇气,是流淌在乌瑞恩家族的血!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再走一遍你已逝先祖的路,回到南方复国!”

    这个故事,瓦里安根本不知道。但是,“披荆斩棘”、“从无到有”,这两句话让他听得泪如雨下!此时此刻,他又想起了脑海中的恐怖画面,先是亲眼看见那个半兽人,将匕首插进了父王的胸膛!接着没过多久,就亲眼看见整个暴风城,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时间,瓦里安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瘦弱的身板颤抖着,被他的教父洛萨爵士揽进了怀中。

    少顷,瓦里安自己擦掉了眼泪,似乎是哭过之后发泄了出来,也似乎是因为先祖的故事,激励了他,眼神中总算是多了一股气势。而他身旁的教父,替他出言感谢道:“感谢您地劝慰,矮人王陛下。”

    奥斯摆了摆手,站起身,他略微想了想,就不打算继续拐弯抹角了。因为虚与委蛇和打官腔,并不符合他现在矮人之王这一身份,该有的性格:“洛萨爵士,精灵们到了吗?”

    “是的,精灵王子率领的使节团,在三天以前已经到来。”

    “好!”奥斯其实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拍了一下手,假装很高兴地样子说道,“那我就不罗嗦了,会议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和兽人的战事陷入了焦灼,他们实在太强了!”

    “这……”洛萨爵士第一次失去了风度,也失去了礼貌,他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怎么回事?”

    其实这些天以来,洛萨爵士已经为这件事忧烦不已了,同样的窘境,他之前也已经在面对精灵王子时,发生过了一次。而他在与矮人之王会面前,事先想过了很多种解释的借口,但当他真正直面着前所未见的矮人之王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我明白了。”奥斯面容一肃,钻石之躯不怒自威,制止了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洛萨爵士。

    “我……真的很抱歉,尊敬的矮人王陛下。”洛萨爵士最后也只能这么说,人族内部的矛盾、推诿、和勾心斗角,着实令他难以对矮人之王启齿。

    “该说这话的不是你。”奥斯这样说了一句,又毫不留情地,在洛萨爵士的面前将话挑开,“来之前我们早有心理准备,否则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不可能只有托尔贝恩家族的那个小子,带着部队赶来支援。”

    洛萨爵士又一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事实上,安度因·洛萨,在人族七王国中的地位确实超然,但是超然的地位,并不代表所有的国王,都会无条件听从他地命令。

    “您的宽容和理解,让我深感惭愧。”洛萨爵士感叹不已,对初次见面的矮人之王,同样是好感倍增。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奥斯自然不会为难眼前之人。无论是在地球时知道的剧情,还是来到艾泽拉斯后的亲身接触,洛萨爵士的立场一直都很明确,为人也足以信赖。至于瓦里安·乌瑞恩,现在的他,除了他的教父洛萨爵士以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奥斯就更不可能去为难他了。

    “不说这些了,我想,咱们可以聊些别的,我对人族王国很感兴趣。同样,我想你对现在南方的战况,包括兽人在做什么,也会非常关注。再等上一会儿,我会为你介绍侏儒王国的当代大工匠,以及一些优秀的矮人战士。”

    “乐意之至。”洛萨爵士将他的四名手下,留在了这里等待矮人们。然后,他带着教子瓦里安,亲自在前为奥斯引路,往贵族区走去。

    接下来这一天的时间里,参观贵族区、远望洛丹米尔湖、当然还有持续进行地谈话,可以说除了正事以外,奥斯和洛萨爵士都是比较愉快地。然而,无论是奥斯也好,还是代表人族七王国,发出了各族结盟倡议的洛萨爵士本人也好,两人心中所忧虑和关心的,恰恰都是正事!

    当天色已晚,奥斯和矮人们、小侏儒们,先后被洛萨爵士招待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和一顿丰盛的晚宴。到最后将要离开时,洛丹伦王国的泰瑞纳斯·米奈希尔陛下,光明教会的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以及洛丹伦王国的大大小小贵族们,竟是没有一个出现。

    此刻,皎月已斜挂半空,在洛丹伦王城的大门外,库德兰刚刚打响了信号枪,众人正等待着斯卡雷和狮鹫群。

    “如此短暂的一天,着实令我受益良多。尊敬的矮人王陛下,您真地不再考虑留在王城中吗?我必会倾我所有去招待您,瓦里安对您也十分亲近。”洛萨爵士已经再三挽留了。

    “我们还是更喜爱自然,更愿意住在山里。”奥斯说是这么说,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必须要在这次结盟谈判中,来回在人族和矮人族之间转换身份。因此,他自然不可能住在洛丹伦王城中,以免露出马脚。

    “那么,好吧。”洛萨爵士稍稍有些遗憾,接着又将话题转向了正事上,“赞美圣光,同样也感谢您,您的情报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先前,即便是我说的话,也很难让所有的贵族们都相信,大多数实权者认为,我是出于倾向乌瑞恩家族的私心,故意将兽人的威胁夸大了。虽然后来有一位洛丹伦王国,出自加里瑟斯家族的优秀年轻人,传回了一份极其细致的情报,印证了我带回的消息,但是仍有一部分大贵族们,甚至包括两位国王,不愿意响应战争的号召。”

    一旁,穆拉丁、库德兰、格尔宾,等等,几乎所有人都在强忍着笑意。知道真相,偏偏真相又在眼前被外人提起和夸赞,委实让他们感到既骄傲,又有趣。

    相反,奥斯已经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了。一整天的时间,除了四族结盟最初的发起人,洛萨爵士以外,竟是没有一人出现!要说不生气,那根本不可能:“若有消息,还请尽快通知我们。我的子民们仍旧守着阵线,日夜防备着兽人,多待在洛丹伦一天,我就放心不下一天!”

    “一定!”洛萨爵士神情郑重地应道,他回答地话虽简练,但必是一诺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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