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由不喜人伺候,他就是住在国公府也是独来独往,顶多也就能让谢慧齐和她身边的麦姑她们帮把手,要不会赶人。移动网

    他不需谁照顾,且认人得很。

    谢慧齐跟着他从马厩走到鹤心院,就是抄着小路回来,也是走了一里多的地,谢由走得快,她步子自也是不慢,早走出了一身汗来,这时候她也是顾不上换裳,又跟在了谢由身后。

    谢由住在鹤心院角落里的一处小院子,临着一条小溪,翻墙过去跃过一条小河,就是国公府的花园,他进去时,麦姑她们正打扫好浴房,准备好热水衣裳,看到他来就请安,谢由的黑眼睛在她们身上转了一圈,视而不视回了他的房。

    房间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跟他离开那天一模一样,谢由把给谢府的大包袱放下,这才把挂在胸口自己的包袱取了下来。

    谢慧齐也匆匆赶到,站在院里跟麦姑说让她去换新衣裳,麦姑也是亲眼见到了人,知道准备的还是短小了些,走之前还跟夫人笑着道,“由公子长得好快。”

    谢慧齐也是笑,点头不已。

    为人母者,见着远归的孩子最欣慰的不过是他没瘦,即高且壮。

    皮相是最肤浅,也是最能直接宽慰人心的表相。

    “孩儿?”门大打开着,谢慧齐站门口叫了他一声。

    谢由在里头“嗯”了一声。

    她举步进去,跟他说,“你去冲个水,我已让人去叫你伯伯和哥哥他们回来了。”

    谢由正盘坐在地上整理他的包袱,里面有换洗的衣物,还有几本书和两柄短刃,他把要给三哥小哥的东西拿了出来,就又把包袱打了起来。

    “嗯。”

    谢由起身往浴房走,这时在外头守着丫鬟赶紧着把姜汤端了过来,他又被堵着灌了碗辣辣的姜汤。

    半晌,浴房响起了水声,送衣物的老管事进去了又出来,跟站在门口打量着四周的夫人道,“夫人,又是冲的冷水。”

    准备的温水还是没用。

    “由着他……”谢慧齐摇头,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些她管得他不严,也真是随他意去了。

    谢由沐浴好,换了新衣裳,就和谢慧齐回厅堂,谢慧齐在路上跟他说,把他及冠之前的衣裳都做好了,但他长得太快了,看来衣裳要做到像他阿父现在穿的才赶得上他。

    谢由本没吭声,听到她说起他二郎阿父,就点头,道,“好的。”

    像阿父好。

    谢慧齐见着了他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嘴边的笑一直没断,谢由进了厅堂就是吃,他胃口大,什么都能吃一点,由着她指着盘子说这样是伯伯最爱吃的,那样是三哥最爱吃的,大都都是小哥最爱吃的,他每样都尝一点,把大家最近爱吃的都吃了一遍。

    他变了个大样,没一年的时间长高了近一个头去了,谢慧齐边照顾着他,也是看着他不放,好在谢由公子只关心吃,也没拿眼瞪她。

    齐国公是头一个回来的,下人一报说国公爷回来了,谢由就站起了身,擦了嘴和手,就去门口了。

    两男人一照面,齐国公也是看他愣了一下,随即就回过神来牵了他的手往厅堂里走,嘴中道,“长大了许多。”

    谢由看着他,“嗯”了一声。

    谢慧齐在廊下等了他们,他们一上来,她就朝他问,“二郎也没朝你打招呼?”

    齐国公摇头。

    等进屋坐下,便问他,“想自己回来?”

    “我这么高了,”站在他身前的谢由比了比自己的身高,道,“可以自己了。”

    意思是他可以照顾自己了,也可以自己走天下了,齐国公明白他的话,在夫人拿帕过来给他擦了脸后,他在她坐下为他擦手的时候与她道,“他心中有数,你莫要担心。”

    “武艺如何?”齐国公又转头问他。

    “打败了阿父。”谢由淡淡道。

    打败了才给他上的路。

    “很好。”齐国公嘴边泛起了笑,因着他这抹笑,谢由就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他爱吃的吃了起来。

    “看罢,他连他阿父都打败了,路上不会有什么凶险。”齐国公回头朝夫人笑着道。

    谢慧齐觉得在这种事上她永远都苟同不了她家国公爷,他总觉得就是遇着了危险只要是男人就会化险为夷,而她顾忌的总是那万一。

    这是讲不通的。

    **

    谢由虽是个静的,但因他的回来府中还是热闹了几分,光他与齐润的打斗声就能让齐府的后院虎虎生风。

    这临近年底,谢慧齐着实也忙,谢由偶尔也会抽点空来看看她,在她身边坐一会才去。

    谢慧齐也不是没想过让他帮着他看看帐,只是这口一开就要被小由公子瞪,家中是谁都是要怕她几分的,哪怕是国公爷也怕她跟他秋后算帐总让着她两分,但谢由却是唯一的那个不怕她的,要是不如他的意,就会被他眼带不悦地瞪。

    除开初见他的欣喜,这也是个让她头疼的。

    好在国子监也放了假,休王也放了齐望回来,有了三儿子帮着她处理庶务,谢慧齐不再忙得连国公府回不回来都懒得过问了。

    因这年下半年国公府与他府的来往较多,谢慧齐还应几家夫人之前,当了几个媒人,出去吃了两趟喜酒,这一到年底,京中各府与国公府的来往就多了些。

    与府外的人都亲近了些,自家人就更如是了,即便是容家还有蔡家的也上了门来,皆规规矩矩没有愈矩,伸手不打笑面人,谢慧齐也是叫了儿子们留意些,出去了也还是要和堂兄弟和表兄弟亲近些的好。

    有着她的话,小年一过这几天,齐润就带着谢由到处去见兄弟们去了,他本是仗义疏财的性子,这一见没几天,就把他的个人小财库里的那近一千银散尽了,还好还记得给他喜欢的乖妹子买了几朵小珠花回来,也不算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在外面胡作非为,谢慧齐也是知道他把有家人家的学堂修了,那家人家还是经他阿父贬官落魄的家族,他还给了人家穷夫子三年的修金,想来那家人家也是心中五味杂陈,想吐吐不出,想骂骂不出口,他还在街上打抱不平过好几次,打了自家属臣的子弟,还请了他在九门的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军夫下馆子吃饭,还带了他的那些兄弟们去运河边上跳了一次河,把好几个人冻得回去病了一场……

    齐家小公子带着比他高一个多头的谢由弟弟把日子过得五彩缤纷,谢慧齐就是想把他逮回来揍一顿活的也不成行,因为谢由会瞪她,提刀挡他面前。

    反了天去了。

    国公夫人也就越发的觉得三儿子才是她的心中宝,被她依靠着的齐望也是着实过了好几天被母亲依赖着的日子。

    他下半年的学业太忙了,下半年有几个各地的老大师被请到了京中呆在国子监里教学,父亲让他全力以赴,结果就是他很少着家,有时母亲着实想他,让人来叫他,他也不是次次都能回得来。

    今年小年皇帝要祭皇庙,所以齐奚没回,小年一过,她就又带皇帝偷偷摸摸地回了。

    谷家姑嫂往国公府送东西看到了他们,还跟他们用了顿膳,回头走时,谷芝堇还让她的跟班儿余小英给皇帝把了次脉。

    余小英把完脉也是啧啧称奇,皱着眉头道,“不可能啊。”

    皇帝的身子齐奚再清楚不过,跟表姨夫笑道,“比以前好了许多罢?”

    濒死之人还能活过来,且体力气息生生不息,已不是好许多能言的,已算是奇迹,余小英点头,心中奇怪,但也不是太过于奇怪。

    求生**强的人,也总有那么几个出人意料的,他现在在皇帝身上看到了生气,不像之前不过十岁出头的人,就像活了百年般麻木,透着股灰败的死气。

    因着皇帝跟齐奚来了,连着几日国公府都是每顿膳都是一家人一起用,便连早膳亦如此,谢慧齐带着齐奚准备一日三餐,她们下了厨,也是颇费了些功夫。

    谢慧齐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年常做的两三样,做出来还挺好吃,别的手上功夫生疏了,也就废了,倒是齐奚能做出几十样菜来都不带重样的,很是让谢慧齐多看了几眼,也尝了不少。

    齐奚在深宫里天天找事情做,她亲手做的饭膳再如何差皇帝也是要用的,她倒也不折磨人,做的也是花样百出,她打发了时日,也把人养得不错。

    大年三十这天皇帝跟齐奚用过早膳,皇帝就带着齐奚和这几日在国公府搜刮的众多好东西走了,其中还有一箱国公夫人煞费苦心为国公爷寻来的古籍和众多孤本——送走了两只蝗虫,国公爷不知如何作想,但人一走,国公夫人倍感欣喜,觉得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想起她还有个女儿来。

    大年初一这日,谢慧齐接了不少要登门拜年的帖子,她挑拣了不少回了帖子回去。

    她开始正视起给三儿子看人的事了,她是准备大撒鱼网,在京中家教良好的人家中挑个闺秀回来。

    闺秀样貌不必一等一,但性情好,足够聪慧就行,身份上她反倒放得开了一些,嫡女庶女皆可——在两者上,庶女其实更适合三子一些,庶女总没得嫡女来得受重视,自我认知总是要清醒些。

    嫡女也不乏好的,但是天之娇女有所倚仗,难免会有点心高气傲,而三子是骨子里真正像了他父亲的,要是娶个脾气娇气一点的,她气着回一次娘家,那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了,她这个儿子是绝对不会对此多看一眼,多废一句话,更别说还让人回他的家了。

    真论起来三子是他们兄弟之间最挑剔的那个了,她找出了人不说,还得他过眼,到时候也还真不是她喜欢他就点头的,按她对三儿子的了解,他嘴间的随便从来都不随便,去年他长兄走时办的那场大宴上,她也是叮嘱了他的,可他一个人都没看上。

    她开了门禁,国公府也要比去年热闹多了,她也是忙过了正月十五,一个中意的都没挑出来,谢由却道要回江南了。

    他说要去接他阿父回了。

    谢慧齐疑惑不已,去问丈夫,这才知谢由带回来了二郎的请辞表,他准备今年就回京城,不想再在江南呆下去。

    江南这时已稳,谢晋庆也可回来,朝廷正月上朝过后也商议出了谁去接他江南监御史的职,谢由正好跟上任的官员一道前去江南。

    谢由要再跑一趟,谢慧齐也拦不住他,便再由了他去。

    正月过后,林杳过来跟国公爷求医求药,林元帅老疾病发,要多年上等,只有齐国公府和内宫有的老参和国公府的针灸大夫,谢慧齐点了头。

    这针灸大夫去了一月,卧病在床的林立渊又能再下武场,健步如飞,林杳过来与齐国公道了谢,把人也送了回来——同时又跟谢慧齐求了件事,想让其子每月逢一过来让国公府药堂的大夫给他扎扎针。

    国公府的大夫也是看了,他长子的耳朵尚还有一线可救之机。

    林杳把人送回来,是因其母开了要朝国公府开口把大夫要到林府的嘴,林杳便干脆把国公府的人送回了国公府,断了其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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