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诸事繁多,这批被考核的学子一放出去,来年又是常规的春闱,今年朝廷用了这么多人,还是有空缺。

    为官途也好,为志向也罢,全国的有志之士,有学之士都往京城奔。

    他们的路费也出朝廷,只要能有望进京赶考的,各州县的地方官也是不遗余力把他们用到京中来,如此一来这些学子以后有个一官半职,也承了他们的恩。

    朝廷有意,地方尽心,京中因许多人的到来终日沸沸扬扬,即使来京的各大贩夫走卒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王宝丫夫妻原本替家族在东南一个偏远的县城守着他们家的货源,但京中这时候各大商铺的生意太好,西北会馆又请动了他们的父辈,把这两夫妻请了回来坐镇。

    谢慧齐在宫中也收到了宝丫给她的信,宝丫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在信中说的皆多是她一路过来的见闻。

    大忻现在趋势良好,各地往来的路通了,商贩多了,各地百姓吃的多了,花样也多了,买起起交换得起物什的人就多起来了。

    即便是江南,也在一度的整改之下迅速地立起来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日,当地官员暗加的苛捐杂税一减轻,平地涌起来的众多小商人加快了江南的繁华。

    江南官变实则也充盈了国库,众官员的私物跟私粮一半被拉进了京城,一半用到了前去填蚊凶,姬英的百姓身上。

    如此可见江南其富裕非同一般。

    她住进了勤和殿照顾女儿,皇帝也跟着国公爷回勤和殿用晚膳,商讨事情,谢慧齐虽也避嫌,但也有避不了的时候,听到这次江南所得的财物也是暗暗心惊——不过四州之地,却能抵其它二十几州的全部产出。

    难怪江南官变,连国公爷都敢叛。

    也因着江南官变,这一次江南官员的唯任都是四年一换,每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员的任命必须过三殿六阁老的手,再经皇帝任命。

    爷俩也会吵架,往往都是平时在殿堂上笑得看似如沐春风,实则让朝臣如芒在背的平哀帝声音大起来。

    国公爷处置朝事素来爱棉里藏针,不爱外露,喜欢不动声色置人于生死,可平哀帝看着再温文尔雅不过,却是个喜欢刀起刀落的,这日晚膳毕刚跟国公爷聊没几句,他怒极了齐国公刚提出来的举措,甩了手中的折子吼,“朕不会下这等圣令,这此不是又让他们爬到朕的头上来?”

    江南官员任命的阁老审阅之策平哀帝认同,却不喜齐国公所说的五品以上的官员有罪必须三司审查完毕才结案的提议。

    “那还是不问缘由都杀了?臣怕各地学院上来的书生不够杀的。”齐国公淡淡道。

    都杀了,哪来的人用?

    用着的也会寒心。

    “都察院过问即好!”就审一道,平哀帝坚持己见。

    “三道。”

    “两道,加大理寺。”平哀帝又拍桌子,大吼,“朕只许两道,不能让刑部也跟进来掺和,到时候你让朕听他们在朝廷上跟朕瞎嚷嚷吗?”

    他一嚷,谢慧齐本来带着女儿在旁边,她看书女儿做绣活,见爷们又要吵起来,朝女儿颔颔首,带着她往门边走。

    齐奚走的时候,要笑不笑地看了眼怒气冲天,中气十足的表哥一眼。

    平哀帝来不及收好脸上的怒容,只好慌张地朝她挤出个笑容来应对,引得齐奚赶紧撇头,生怕当场笑出来。

    出了门,她听她娘感慨道,“身子可好了呢。”

    “是吧,还对着阿父吼呢,”齐奚挽着她的手,凑过头去看她的脸,笑道,“不高兴了罢?”

    谢慧齐想了想丈夫刚才那种好整以暇的脸,摇摇头,“你嘟嘟哥哥怪可怜的。”

    晚上齐奚跟着平哀帝回宫,也是挺可怜地问他,“又要听阿父的了?”

    平哀帝却有些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怎会?听我的。”

    说罢,还舒畅地吐了口气。

    齐奚看他痛快,便也松了口气。

    她跟她娘一样,朝事是不想插手的,尤其一边是她阿父,一边是她的心上人,帮哪都不妥,但因着知道父亲的厉害,所以还是想父亲要是能让着他一些的好。

    她不太愿意让她这个表哥不高兴,知道还是依了他,齐奚心中也是轻松。

    那厢谢慧齐也问了齐君昀差不多同样的话,齐君昀回了她,“经都察院跟大理寺。”

    看他老神在在,谢慧齐琢磨了一下,瞥他一眼,“你原本想的也是都察院跟大理寺罢?”

    “嗯。”齐国公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夫人一脸调侃看着他,他便又淡道,“只提大理寺,他会咬死了只要一个都察院经审即可。”

    谢慧齐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过头去亲他的脸颊,骂了一句,“老狐狸。”

    老狐狸不以为然,但还是勾起了嘴角,眼睛带笑望向她。

    **

    齐奚病一好,就是丈夫可能忙得还是三头两天的不着家,谢慧齐还是回国公府了。

    她这一回去,国公府也是风平浪静,谢慧齐见没有不怕死的当着她的面告她媳妇的状,也觉得自己这么当年的家没白当。

    任何年头都有脑子不明白的人,但还是明白人多的。

    谢慧齐也开始带着林玲见管事处置事情,但一般都是坐在林玲身边教她,下命令的时候都是经的林玲的口。

    林玲之前也是当婆婆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她温婉清雅,光看样子,谁能想得到她断人后路时的云淡风轻。

    林玲觉得她学不来这套。

    她也没法跟她婆婆一样把很多东西看得很轻,就如她母亲不太相信她婆婆真的放权,把偌大个国公府就给她管一样,她也没那个心胸气度视那些妒恨她的人如无物。

    林玲嫁进国公府来,面对的岂止是国公府大小大事琐事,外面众多妒恨她的人也不乏中伤,甚至有人说道她不得家婆欢喜,连得手的权利也是家公逼着家婆出让的。

    京中不乏对她的闲言碎语,林玲没法不当一回事,还是会让人打听来说给她听。

    但林玲与母亲对家婆的众多猜度不一样,林玲是相信她家婆的,但她的婆婆的相信也不是来自她的眼睛,而是她信齐璞与她说的。

    齐璞所说的,林玲深信不疑。

    只是,她撑的辛苦,毕竟年岁还是太小,当家几个月就已是显得忧心忡忡,齐璞又忙,他现已为户部侍郎,蚊凶跟姬英的事说来已是他一手负责,在家时日不多,谢慧齐见儿媳小小年纪就忧虑不已,到底还是不忍心,本想着让小辈操持锻炼的心还是没那么狠,就还是想把麦姑她们调了两个到她身边去。

    哪料麦姑,红姑,绿姑她们哪个都不愿过去。

    “奴婢也是老了,也只愿意在您身边侍候着您到老,哪也不去,”麦姑这日带了红姑和绿姑跪她身边淡道,“我们在您身边呆惯了,去了少夫人那处,也难免会倚老卖老,犯些我们不自觉的错。”

    她们在夫人身边都是抬着头说话的,到了少夫人那,少夫人未必看得惯。

    谢慧齐想想,未语。

    “丛儿想去,夫人您看如何?”麦姑又问。

    丛儿是她的女儿,是被放出去了跟管事成亲了的孩子,也是打小就能干的一个小姑娘,谢慧齐讶异,“咦?”

    “夫人,奴婢是这般想的,丛儿有点小本事,能帮到少夫人也是她的福气,等干个七八年的,儿女们都大了需要她的教导了,到时候她再出府也不迟。”麦姑说罢又轻叹了口气,看着她家夫人轻声道了一句,“奴婢的儿女们终归是要靠着国公府的,齐原跟我靠着您,他们是要靠着小国公爷跟少夫人的。”

    再则,丛儿也成亲了,在府中时也跟长公子这几位公子尊卑有分,少夫人也放心用她。

    “夫人,等了了十一月成了亲,我也是想跟让她跟着少夫人。”绿姑那边也出了声。

    红姑则道,“夫人,奴婢家的小晴还小,再等两年等她过了十岁再机灵到,少夫人若是选得中她,奴婢也想把她送到少夫人跟前去。”

    谢慧齐看向她们,挑眉道,“都想妥了?”

    都是跟了她二十来年的老奴了,当下就异口同声道,“奴婢想妥了。”

    “你,我容你再看看,”谢慧齐朝红姑道,又朝麦姑道,“你就不行了,既然来跟我说了,想来你跟丛儿也是商量好了的……”

    “是。”

    “那这两天就收拾妥当回府来住罢。”

    “奴婢遵令。”

    “你的话,再想一会,等十一月成了亲再说,啊?”

    绿姑笑着点头,还是道,“还是请您跟少夫人提一嘴罢,了了还是想跟着少夫人的。”

    别人未必能有这个机会。

    谢慧齐也知她们肯定是把事定了才来找她说的,便也不再多说就点了头。

    她也知她身边的这几个人不太好放到媳妇身边去,她给了她们太多的自主权,媳妇那边未必受得了这几个老姑姑的作派,她也不好委屈了为她卖命了一生的几个老身边人。

    谢慧齐这厢有了空闲,也是手把手带着媳妇持家,也为她的身边人操心着,谁料这日林玲接了家中嫂子之约去京中香火甚旺的长寿观上香,她未回,却有身边人朝国公府来报了恶耗,少夫人在观中被人撞地,血流了一地。

    随后未多久,林玲被国公府的人护送回了家,她怀中胎儿在马车中就已落了,到了府中已是来不及了,林玲一在门口见到谢慧齐就失声痛哭,等知道肚中她还不知道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当下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那厢林夫人得讯也是急急来了国公府,知道林玲是挥退了国公府的下人跟嫂子和几个女眷在观后的后园喝茶出的事,身边只留了她从林府带出来的两个丫鬟,当场就急火攻心也是昏了过去。

    谢慧齐只能吐口气处理后续,令人照顾好她们。

    国公府跟着少夫人的下人在少夫人出事后,粗使丫鬟已经把当场的人都约束住了,她这厢下了令让顺天府的人出马去把人带到顺天府去,另一头叫了管事的出去,把那几个人的底细查个清楚回来。

    事情吩咐完,她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叫了国公爷回来。

    她本来只是叫了长子回来的。

    只是出了这等事,齐璞还是需要他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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