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色逐渐暗沉下来。

    春在楼的高墙内传来一下清脆的鸟鸣声寇仲看过左右无人忙以鸟鸣作出回应。

    徐子陵翻下墙来与寇仲掠到远处一道横巷内才止步道:一切布置妥当依计划在院内指定的树顶处拉起了五条天蚕钓丝你那方面的情况如何呢?

    寇仲得意地道:当然没有问题我们先到今早到过的馆子坐坐吃少许东西才依计行事。

    闹哄哄的馆子里大半都是江湖人物话题自离不开寇仲、徐子陵和东溟公主昨晚大闹春在楼的事件。

    寇仲竖高耳朵细听片晌眉飞色舞道:原来我们在江湖上的口碑这么好!徐子陵沉声道:过了今晚再说吧!

    寇仲点头道:我这人就是这样不好很易得意忘形是了!不知风湿寒和臭公主躲到哪里去呢?若是躲到一间小房里臭公主必然贞操不保。

    徐子陵若无其事道:现在哪还有闲情去想这种事我反而在担心宋玉致没有知机离城呢!

    寇仲默然半晌叹道:看来你真的一点不把单琬晶放在心上否则听到我这么说神情怎都该有些不自然的。

    徐子陵笑骂道:好小子!竟对我也动机心加以试探。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结账下楼踏出街门同时色变。

    只见又大又圆的明月在东方大际刚露出仙姿夜空万里无云月色遍洒九江城与昨夜的层云蔽天完全是两回事。

    寇仲失声道:槽了!在如此明月当头之下只要有人抬头赏月我们就完了。

    徐子陵低声道:人多耳杂到别处再说。

    片刻后两人翻入了一户大宅人家的院子里脱掉外衣伪装又抹去脸上粉浆露出真面目里面穿的都是黑色的紧身夜行衣。

    寇仲把先一步藏在那里大刀和鞭子取出来佩戴好后才苦笑道: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怎想得到月儿这么快就钻出来呢?

    徐子陵道:怨也没用我们先去看看形势若明知不可为只好乖乖由水道离开算了。

    两人窜高伏低不一会到了刚才那座酒楼的瓦背顶朝春在楼远眺细察。

    寇仲大讶道:奇怪!为何完全不见明岗暗哨一类的东西呢难道任少名怕死不敢来了。小陵你有什么感应?

    春在楼后院专用为款待贵宾的十座别院均灯火通明隐有管弦丝竹之声传来由于时间尚早只偶有婢仆在园中走动。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不安详的感觉。

    寇仲呆了半晌低声道:是否该鸣金收兵呢?

    徐子陵缓缓摇头虎目射出寇仲从未见过的精芒平静地道:假若我们未知虚实就临阵退缩此事将会在我们的心灵留下难以缝补的缺陷和疤痕!使我们永远都不能达至登峰造极的武道境界亦代表了我们仍恐惧死亡。

    寇仲重重吁出一口心中狂涌而来的豪情壮气奋然道:说得好!纵使敌人张开罗网恭候我们兄弟两人我们都要深入虎穴去捋任少名的虎须这就叫置诸死地而后生了。

    徐子陵瞧着那道朝春在楼流去的小河道:这道河横穿春在楼的后院明眼人都知是潜入春在楼的快捷方式所以我们绝不可从水里去。

    寇仲叹道:问题是任少名来或不来?若来的话春园附近必是密布高手既不能从空中去则只有在地上行如此实难避免陷入重围力战而亡的结局。

    徐子陵微笑道:你看到横系于两树间的钓丝吗?

    寇仲目光落在二十丈许外春在楼后院外横跨两棵老榕顶上的空间由于受树荫月影的影响运足目力仍难见到自己亲手系上的钓丝遂摇了摇头。

    徐子陵道:我曾作过试验只要你朝上冲去到近约一丈的距离时会觉察钓丝微仅可见的反光便可准确把握到钓丝的位置。

    寇仲庆幸道:若用的是漆黑的索子在这样月色下必然无所遁形。

    徐子陵冷静地道:我们必须改变计划就是当肯定任少名到了春园内时才以雷霆万钧之势硬闯春园。一击不中立即借钓丝远扬而去。此必大出敌人意料之外教他们连我们的衫尾都摸不着。

    两人又研究了硬闯的路线和方法这才藏好身形轮流监视春园的情况静候青蛟任少名的大驾。

    寇仲一边遥遥观察渐见热闹的春在楼一边轻轻道:我们打一开始就想到洛阳去可是直至今天仍去不成今趟返巴陵后立即就要北上途中该否到洛阳打个转呢?

    徐子陵正仰卧背着春在楼那片瓦坡月照不及的暗影里细数天上的星星闻言叹道:

    不要过分高估自己的运道且和氏璧还牵涉到慈航静斋的尼姑高手小心吃不完兜着走那时累及小弟呢。

    寇仲苦恼道:又给你猜中了你可否扮蠢一点呢?

    旋又叹道:照我看宋玉致对你的印象似乎比对我好多了。嘿!你有没有兴趣。她绝不比单琬晶或沉落雁差吧?

    徐子陵不悦道:你不知她被爹许了男家吗?

    寇仲哂道:老子才不信这一套天下都可改了何况只是口头说说的婚约?不过真奇怪她怎都该有十八岁为何仍未过门呢?其中定有点问题。

    徐子陵淡淡道:你要怎样就怎样好了何用找这么多借口?

    寇仲忽低呼道:我的娘!任少名来了。

    徐子陵翻过身来爬到寇仲身边探头出瓦坡顶往春在楼春园的方向瞧去。只见人影幢幢虽看不清楚来者是谁但总知道是有大人物到了否则那来这么多随从。

    十多人鱼贯进入春园只留下四名保镖模样的守在门外。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

    难道任少名一点都不怕有人行刺?

    寇仲道:会否是个陷阱呢?不过说不定他真以为我们早溜掉了。

    徐子陵苦笑道:现在只有求老天爷保佑去吧!

    两人翻落瓦面迅若鬼魅的飞身掠上另一座房子再沿着河旁的草树潜到春在楼的外墙处舍下面的入水道不入翻过高墙落到春在楼后院的花圃处半点不停留的窜上了附近一棵大树枝叶茂密处居高临下察看形势。

    十座别院均传来欢笑丝竹的声音隔了一座别院的春园更是特别喧闹。

    除了守在正门的四名大汉春园四周都不觉有护卫保镖。

    徐子陵特别再一次点出钓丝的位置然后道:我们分头搜索看看任少名有否派人埋在暗处然后在春园后那棵大树上碰头到时再决定怎么下手。

    寇仲点头答应两人立即分头行事。

    ※※※

    一刻钟后他们先后抵达春园后那株比别院尚要高上丈许的榆树上。

    徐子陵叹道:这是不合常理的就算任少名不担心他的手下亦不会这么疏忽的。

    寇仲瞧着下方春园的瓦顶苦笑道:我也觉得很不妥当不过可能任少名根本不把我们或任何人放在心上。若我们这样退兵说不定错失了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真想先去偷看一下但定然瞒不过任少名的耳目。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分由左右扑入春园去一见额上纹有青龙的麻脸壮汉立即扑杀。如若是陷阱就由前门突围记着七号救命钓丝就在离大门十五丈处两棵大树之间。两人下了决心疾掠而出无声无息的落到瓦面上再分左右翻下去破穿而入。

    砰!砰!

    窗︻木鬲︼碎裂。

    两人同时进入春园的大堂里。

    剎那间他们的目光遍览全厅立知中计。

    厅堂内正门对着的那一端设有两张台子坐了十多名大汉不但见不到长得像青蛟任少名那模样的人连青楼姑娘和婢子都没有半个台上放的更非酒菜而是各式各样的兵器正严阵以待。

    寇仲和徐子陵触地弹起时敌人已蜂涌扑来。

    两人在厅中会合正想先一步在给敌人缠上前硬闯正门风声骤响一朵彩云由正梁处投往两人头顶去教两人想腾跃而起亦有所不能。

    同一时间春园外亮起了无数火炬照外面明如白昼却不闻任何喊叫之声。

    只是片刻时间两人立即由神出鬼没的刺客变成了网中之鱼陷身重重围困之内。

    尖锐阴寒的气劲压顶而至。

    寇仲大喝一声大刀朝上搠去。

    徐子陵则双掌上托右掌如举千斤重石左掌却是飘忽无定令人生出怪异之极的感觉。

    彩云间忽现出一个秃顶的美女正是艳尼常真。

    她那对能勾魂摄魄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娇嫩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如丝的细眉下眼角朝上倾斜颧高鼻挺粉红的嘴唇配着整齐的雪白牙齿迫人的艳光像太阳般照耀着两人。

    蓬!

    玉脸隐去彩云疾压而下。

    寇仲但觉长刀刺中处软绵绵无法着力骇然下抽刀退往大门。

    徐子陵带着沉雄掌劲的右掌亦给对方色彩灿如云霞的长衣化去反是左掌出的阴劲与对方硬拚了一记。

    阴柔得似有如无偏又是能夺人魂魄的邪异真气透掌而入徐子陵骇然下滚倒地上借翻滚之势消解对方的气劲。

    艳尼常真亦不好受。

    她本丝毫看不起两人欲一举制胜岂知两人一寒一热真气迥然有异使她化解得非常吃力。

    犹好她的**彩衣乃师门秘技不但能千变万化还最擅化解内家真气才不致当场受伤。

    但与徐子陵左掌的交锋却因同属阴柔无从化解遂只好硬拚一记。

    常真娇哼一声整个人往上拋起。

    寇仲这时已冲至闭上的大门前举脚便踢。

    砰!

    木门应脚破开时四支长矛疾刺而至。外面人影绰绰且因受火光影响一时间竟看不清楚外面有多少人。

    背后更现警兆。

    那是微不可闻的暗器破风之声。

    在这一刻寇仲必须下一个决定他只可从闯出门外和应付后面射来的暗器两项上选择其一。

    只要他略作闪躲这四名矛手便会拥杀入来可能使他永远失去了闯到七号钓丝处的唯一机会。

    在这一刻他不但忘了要争霸天下更忘了保命的问题。暗忖纵是被暗器击杀在临死前他亦能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的好兄弟有一线逃走机会。

    寇仲一声狂喝手中长刀涌起千百道精芒人与刀似若融成一体度激增像箭矢般硬射往快要登上台阶那四名矛手之中。

    徐子陵这时滚到寇仲背后由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见到往后拋飞的艳尼常真凌空抖手射出一蓬牛毛般的细针往寇仲后脑项背罩去有如一群被惹怒了的毒蜂。

    本坐在桌旁的十三名大汉这时亦扑至离他和寇仲不足一丈处只要略作停留立即就会给他们缠上陷入苦战之局。

    形势之劣尚不止于此。

    左右两边的窗子同时有人窜了进来若留在堂内必是有死无生之局。

    这根本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敌人似是对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先扮作各式各样的客人到了春园附近的别院去所以春园四周虽看不到伏兵其实伏兵处处有起事来便可形成眼下这种包围局势了。

    徐子陵弹了起来两掌一圈变魔术地把常真射来的牛毛细针全纳入掌间的劲气里再旋了一个小圈往外猛推。

    牛毛针化作漫空的光点把扑来的十二名大汉完全笼罩在内。

    惨叫声中众汉仓皇躲闪狼狈不堪中仍有五人中针倒地。

    徐子陵也不知自己为何可变得如此厉害更无暇多想疾往后退到背脊快要贴上杀出门外的寇仲时左手闪电探出握着了正攻向寇仲背后的一刀一剑。

    内劲狂吐下那两人喷血飞跌。

    他再反手掷出刀剑刺入了另两个要攻上来的敌人的胸膛里。

    他两人终来到春园正门台阶下的空地处离七号钓丝尚有十三丈的距离。

    但那却像是万水千山般的遥远。

    敌人从大门蜂拥而出使他们再无退路。

    在无数的火把照跃下四周是以百计的敌人使他们陷进一层又一层的重围中想移进一步亦要付出移山倒海似的力量。

    寇仲每一刀劈出都用足了劲道刀过处圈圈芒虹不是有人应刀跌退就是把敌人震退。

    蓦地一枪一刀分从左右两侧攻来都是功力十足显是敌阵中出类拔萃的好手。

    寇仲此时不但忘了生死心灵亦静若井中之月可反映出这惨烈战场每一丝的变化。

    他迅判断出在时间上绝无可能在枪刀触体前同时把这由两个不同角度攻来的兵器挡开。

    换了在平时仍可借改变位置来应付但刻下想略移一步都是压力重重兼且他一闪开后面的徐子陵必然遭殃。

    怒哼一声长刀快逾电闪的斜斜画向敌刀右肩却使了一下卸劲一缩一挺。锵

    的一声起处持刀敌人溅血跌退寇仲同时亦右肩血溅。

    敌抢给他卸得往旁滑开时还欲迥枪变化那人已给他侧踼得喷血飞跌。

    敌阵立时乱了起来寇仲见机不可失人刀合一疾冲而前。

    徐子陵接过了寇仲后方所有攻势令寇仲全无后顾之忧。

    最厉害处就是每当被敌人反震得气血翻腾又或后力不继时只要和寇仲背脊相触两人的气劲便可互补所需保持强大的实力。

    他把真劲贯注四肢每碰上敌人兵器立时借物传力霞得敌人不住跌退功力稍浅者立即颓然倒地。

    这时两柄长矛夹击而来带起的气旋使人呼吸不畅可见来攻者绝非一般庸手。

    徐子陵夷然不惧无视身上的多处伤口左手翻旋右手拍击硬攻入对方矛光潮涌处手法精妙无伦。

    啪!

    右手拍中矛尖那人立往左方倾跌撞在另一持矛者身上。

    徐子陵早抓着被撞者的长矛同时踼中对方小腹。

    两人惨嘶倒地时徐子陵长矛在手一边随着寇仲退走同时长矛出千万幻影迫得敌人东倒西歪露出大片空地。

    这时离七号钓丝仍有十丈的距离。

    当!

    一下脆响震彻全场。

    同一刻徐子陵感到寇仲猛撞在他背上内劲透体而来。

    四周的敌人潮水般往四外退开。

    徐子陵运功代寇仲化去入体的敌人气劲又转身运枪朝迫得寇仲急退的敌人攻去。

    当!

    那人操杖扫枪硬把徐子陵的长枪荡开得势下杖影重重压至迫得两人同时再退半步。

    两人心中骇然时那可怕的敌人竟不乘势进迫反疾退三步横杖而立赫然是个额上戴了个钢箍高大凶恶身穿红色僧袍的秃头和尚。

    恶僧法难。

    有他守着逃命之路他们休想能退到七号钓丝去。

    此时十多重的敌人围成了个大圈而他们则变成了笼中鸟、网中鱼全无脱身之法。

    冷哼和娇笑声从后传来。

    一把妖媚之极的女子声音道:法难哥儿啊!你这么虎视眈眈一副要把两个俏哥身儿吞了来吃的样子教他们怎么回过头来欣赏奴家呢?

    法难的巨目现出笑意把重铁杖扛在肩上从一侧绕过寇仲和徐子陵到了另一边去。

    两人缓缓转身来不及望向艳尼终于与威震南方名气仅次于天刀宋缺和林士宏齐名的青蛟任少名他们此来要刺杀的目标正面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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