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波、张国华和宗伟一同赶到霍思雨所住的医院,见面才发现,原来高鹏飞并没有受伤,霍思雨也只是额头一点擦伤。王占波知道宗伟的意思,他让自己过来,并不是说霍思雨伤势有多严重,而是告诉他,这件事背后有阴谋。

    张国华向高鹏飞了解情况,这才知道,原来他和霍思雨一同去机场接宗伟回来的路上,走到下高速路口的时候,突然两辆车向自己撞过来。一辆从后面加速而来,另一辆从侧面而撞,意欲将他们这辆车直接挤下高速路,跌入河里。

    高鹏飞所说出事地点,张国华很清楚。那是机场高速往市区而来下高速的地方,上面是三层高架桥,下面就是天堂河。此时天气雨水渐多,冰雪融化,河水正足。如果两辆车一旦将他们撞到河里,后果不堪设想。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好在,高鹏飞车技不错,毕竟是给市委书记开车的。加之霍思雨那辆车安全性、动力性等都很好,所以高鹏飞用力一打方向盘,将两辆车甩到一边,一辆撞到了高速护栏上,发动机立即起火;另一辆撞到起火的那辆车上,也自然了起来。

    两车上的人见形势不妙,就下车想拦住高鹏飞他们。高鹏飞并没有熄火,而是直接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但是,刚刚一撞、一甩,霍思雨和宗伟都坐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脑袋撞到了前排座椅上。高鹏飞看时间紧迫,将他们两个送去医院。

    宗伟自知伤势很轻,简单处理下伤口,就赶紧打车去签约现场。他担心霍思雨别出现脑震荡,或者别有人暗地里对付她,就拜托高鹏飞好生照看霍思雨。本来霍思雨也要跟着过去,但宗伟告诉她人多眼杂目标大,他一个人更安全些,霍思雨才安心在医院检查。

    由于事出紧急,他们都没有报警。等张国华派人过去的时候,高速公路出口的两辆起火的轿车,已经不知所踪。张国华接到属下的简单汇报后,低声问王占波:“这件事分明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目的很明显。要不要彻查?”

    王占波刚入官场,就如一叶扁舟刚入大海,现在对于王占波来说,最亟需解决的是认清这宦海潮涌的方向,即便有点小风小浪,他最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等真正判断出暗涌之势,方能有所行动。眼下农业局长还未履新,就开始给来路不明、背景不清的人以打击,显然有点操之过急。

    “还是先放一放吧!”王占波此语一出,让霍思雨和高鹏飞一愣,以他们对王占波的了解,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第一时间进行追查的。张国华凝重的脸上微微露出欣慰,他终于看到王占波成熟的一面。这个答案,也正是他张国华的意思。

    按照惯例,各业务局履新局长,分管副市长要亲自宴请。但是,王占波这个局长非同寻常,早早的市委书记李然就预订好了宏景会所最好的包间,等着中午给王占波好好庆祝一下。因此,市委几大班子以及市政府主要领导,下午都挂上了休息牌。

    此前李然去下溢县见王占波的时候,当时曾许下一顿酒,这次李然当然要借庆祝之机,好好拉拢一下这个履新局长。所以,李然特意准备了五箱茅台,准备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顺便也考量考量宋石的酒量,以及其他主要领导对他这个新任市委书记有何看法。

    李然这个市委书记也是刚刚履新,虽然媒体和舆论对他大义灭亲之举评价颇高,但市委和市政府有些人背后里不时传出风声,让他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而且,李然已经到了退休的大限,现在他正按照自己的设想,一步一步向省人大的位置上迈进。他不希望因大江市内部的阴风,把他觊觎已久的好退路给吹散了。

    让王占波感到震惊的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牟永鑫竟然提前回省里,而高飞明确通知他,中午的庆功宴她要亲自出席。名义上这是王占波促成沃土公司融资的庆功宴,实际上则是王占波履新市农业局局长的庆贺宴,更是一场无声无息的鸿门宴,李然、王军、王国芳的亲信以及陆天明的旧部在暗中较劲。

    高飞的出席,让本来各怀鬼胎要恶战一场的午宴,变成了枯燥无味的家宴。高飞的出现,主位自然让给她,而高飞给这个宴请界定为家宴,把大江市各位主管领导当做家人。王占波作为副省长高飞的得意亲信,被安排到了她的右手边,李然只能屈居左手边。王军看到安排座次的这一幕,心中自然也是有股气。

    按理说,这官场饭局,讲究的就是一个局,饭是其次。而饭局最讲究的就是座次,王占波一个正处级还未履新的局长,竟然能作为最重要的宾客,坐在副省长的身边,本已让大家虎视眈眈,何况在场的都是大江市主要领导。当然,高飞界定为家宴,则另当别论。

    高飞这么做,是给王占波履新的一个护身符。

    中午没有喝酒,一顿饭在几乎全是沉闷中度过。本来都挂上休息牌的市委、市政府政要,下午又不得不去上班。李然的五箱茅台,连箱子都没有打开,这让他心中很郁闷。更郁闷的是,他没有想到王占波和高飞的关系,竟然如此密切,拉拢王占波的心,就更加急切了,生怕让王军抢了先机。

    吃完午饭,高飞要和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开一个座谈会,这也是她此行大江市的一项任务。大江市这两年经济有所下滑,经济总量和年产值从多年的全省第一,下滑到了第二位。其中和沃土公司的衰落有关,但更多的是陆天明在位的几年,弊政越来越显现。

    王占波还未履新市农业局局长,所以下午他有点时间留给自己,想回乡到父亲的坟前拜一拜,也去看望一下长眠地下的妻子。此时,天空竟然又下起了雨。王占波看了看天,心想,今年的雨水有点异常,从二月份开始就阴雨不断,晴天少、雨天多,对小麦的长势影响很大。

    本来王占波是想让高鹏飞开车过去的,但高鹏飞过来的时候,脸色阴郁,像是遇到了特别难受的事儿。王占波一问才知,胡汉三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和胡杏之间的来往,而是把胡杏送到了英国继续深造。王占波这才想起来,上午市电视台现场采访签约仪式现场,本来出镜记者是她,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原来去了英国。

    高鹏飞还说道,胡汉三说他不看重钱、也不看重权,他只看重自己对胡杏的真心。胡汉三告诉他,如果真爱胡杏,那就等她四年,这四年里你要挣够足够的钱,能够风风光光的、身份对等的迎娶他的女儿胡杏。胡汉三口口声声说不在乎钱权,可还是给高鹏飞出难题,分明就是不想让女儿和他来往。

    尽管高鹏飞知道胡汉三言下之意,但他还是决定自己创业,利用霍思雨暂时给他的古木广场,好好干一番事业。王占波本就喜欢有拼劲的人,高鹏飞品行很好,而且有种很像他的不服输的精神,他自然欢喜。高鹏飞最后告别王占波,眼中含着泪水说道:“王大哥,以后小高就不能给你开车了,谢谢你这么多天对小高的照顾。你放心,我会干出成绩来的。”

    王占波也有点不忍,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高鹏飞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干,径直走向门外,驾车直奔曲阳老家而去。路上,王占波突然接到陆天明从美国打过来的国际长途,给他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告诫他廉政是种大智慧,还说他就是在强名做书记的时候,没有经受住诱惑,等他到市委的时候,想改已经来不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李晨明和李晨东兄弟俩胡作非为。

    陆天明还特意交代王占波,他在市里和省里的旧部,他都已经打了招呼,让他们尽量帮助他。实在不能帮的,也不要给他找麻烦。虽然陆天明人在美国,王占波市农业局局长还未履新,他已经知道消息,而且美国东部时间已经是凌晨,他还不忘打电话过来叮嘱王占波,可见他对王占波是费了一番心思、甚至是心血的,同时也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最后陆天明提到了一个疑问,他问王占波:“你知道莫先生和你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么?”王占波确实不知道,陆天明再没说什么,只是又叮嘱几遍王占波,千万要挡住各种诱惑,只有廉政才能够全身心的做出一番事业。

    雨越下越大,王占波开着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来到一处农田旁边停了下来,他拿出一把黑色雨伞撑起直奔农田中部,这里长眠着他的父母和妻子。王占波不在乎他崭新的皮鞋,一脚一脚踩在粘土上,鞋面上都沾满了泥污。

    站在父亲的坟前,王占波脑海里都是父亲生前的身影,还有那时刻不忘的教导。他不明白,为何父亲不要他当官。但他眼下只知道,要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当官就是一条捷径。明天就要履新市农业局局长,虽然并不是政府领导,但多年来他对农业发展的思考,如今有了用武之地。

    想到这,王占波不禁眼眶模糊,他以为自己已经干涸的眼床,再次流出了热腾腾的泪水。鼻子微酸,喉头哽咽,一股强大的力量喷涌而出。王占波看着掩埋父亲的黄土,心道:“是时候要大干一场了。”

    虽然未到晚上,但黑色的乌云罩住了大地,阴沉沉的显得特别压抑。突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喊道:“王局……王局……”王占波听出了是市农业局常务副局长叶自龙的声音,他没有理会。声音越来越近,叶自龙走到跟前,没有打伞,浑身都湿透了,脸色凝重,气喘吁吁地说道:“王局,你快到局里去一趟吧,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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