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看王占波仍旧稳坐中军一样，丝毫没有反应。但他作为大会主持人，有点坐不住了，毕竟这种情况出现，市委和市政府脸上无光，他作为主持人更加难堪，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这个任命此前未得到意见统一么？
如果说在大江市内部会议上出现这种情况，还算不得什么，但眼下省委组织部部长在这里，这是摆明了说给省里听的。王军按捺不住大声说道：“叶自龙，你凭什么反对？此前征求意见的时候，你不是没说什么吗？”
叶自龙没有使用麦克风，但声音洪亮地答道：“之前我没说什么，但我也没说要同意！本来市委市政府要谁来做这个局长，我都不反对。但是，眼下沃土公司合资的事，迫在眉睫，你突然来个局长，我们的工作还怎么进行？是交给新局长，还是我们继续？如果交给新局长，他能做好么？要是我们继续做，到底要不要向新局长汇报、听新局长的命令？”
王占波明白，叶自龙所说并不是沃土公司合资项目的事，而是要对农业局长履新进行责权明晰。王占波心想，这个叶自龙能够历经多次波折而不倒，果然有两把刷子。从这“反对”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其政治智慧之高明。他在任命大会上提出反对意见，就是要将农业局长的责任公开化，别到时候他王占波上任之后再出岔子，反而会将责任推到前任领导的身上。
这确实是一种政治智慧。往往领导换届的时候，新任领导要么维持原有的政策方针而不动，要么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维持原有政策体系会出现很大风险，毕竟积累很久的弊病会越来越严重，改变的越晚，付出的代价越高。很多新任领导如果不作为，会选择维持原有政策体系，得过且过，安过十年，选择一个好的项目做出政绩，早日升到高位。这是大多数新任领导做出的选择，安全稳当。可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大问题。
但也有很多胸怀大志的新任领导，打算大干一场，所以他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但这个改革又需要技术，改革的早晚、改革的成败，都有很微妙的含义。如果改革成功，那么改革时间早晚，都可能会被认为上届政府的延续；而一旦改革失败，时间早则说明上届政府留下了烂摊子，谁也救不活，责任全在上届政府；时间晚则说明本届**，上届领导留下那么好的基础，被你祸害了，责任则全在现任领导身上。
虽然叶自龙只是常务副局长，但两年来都是他在主持工作，不能做了这么多局长的事儿，到最后没当上局长，反而要替局长背黑锅，那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叶自龙所问表面上是沃土公司合资项目的事儿，其实是问王占波，到底是“改”还是“不改”的事儿。
选择“改”还是“不改”，这甚至是中国官场几千年的难题。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要在公开场合让王占波表态。而履新大会上提出这个问题，是再合适不过。王占波此前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眼下突然提及，他还真觉得有点棘手。
王占波用余光瞥了一眼白如一，正好白如一也在看他，并向他点点头，示意不要着急。王占波这时候才明白高飞的远见，看来白如一似乎早有准备，想到这，他心中不由得舒缓一口气，这时他敏捷的大脑开始思考应对之法。
若在之前，有人找到他说不让他干这个农业局长，他会欣然同意，二话不说就会退出。但是，在任命的当口，如果就此罢手退出，一来面子上过不去；二来这种憋屈的事儿，他王占波再也不会忍受。所以，从这一刻起，他就开始用一个农业局长的思维在思考问题。
“大龙局长，你们沃土公司那个项目还没搞好？这有大半年了吧？不行就破产得了？”刘汉升突然大声向叶自龙质问。说是刘汉升问叶自龙，倒不如是刘汉升故意让大伙都知道，沃土公司那个项目是多么的困难。这“大龙局长”的称号，一般都是嘲讽叶自龙，不是关系密切的人都不会如此称呼。刘汉升向来和叶自龙少有来往，如此称呼叶自龙，显然别有用心。
叶自龙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这刘汉升不是好东西，但不管他刘汉升怀着什么目的来问，这个问题正好触动了叶自龙的痛处，一肚子苦水就开始往外倒。叶自龙苦着脸，本来不好看的脸庞更显难看，说道：“半年能有进展就不错了。你想想，眼下沃土公司资产只有那么点，又要引入大量资金，又要掌握控股权，还要省里支持，别说半年，就是一年也未必能拿得下！”
“大龙局长，你这是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这不是痴心妄想么？”人群里不知谁大声喊道，紧跟着整个会议室哄哄大笑。王军本就很着急，眼下这任命会几乎开成了沃土公司合资项目困难研讨会，又加上有人起哄，简直不像话，他得想办法赶紧拉回正题。
王军大声喊道：“好了，都别闹了，让省里领导笑话！”王军转头望了一眼牟永鑫，看到他和李然正在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什么问题。王军本想征求他们的意见，一看俩人毫不理会，明显是抱着一种“你是主持人你来收场”的态度，等着看热闹。
“沃土那个项目大家也知道，省里下了明确的红线，要融资一个亿，还要咱们控股。说实话，就沃土公司目前那点资产，别说一个亿，就是三千万都得给人家控股。大龙局长能想到那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占波同志以前在沃土干过，让他来接着谈，说不定就成了呢？”王军这是“劝架”，更是在力挺王占波。
王占波不漏声色，已然明白他们所说沃土公司合资难题。原来是沃土公司资产较低，必须引入大量资金盘活，但沃土公司虽然已经从事业单位改制成国有企业，可国有控股的基本属性不能改变。所以叶自龙才想了个法子，让三家企业同时注资，这样每家公司都是三千多万，而沃土公司资产稍高，自然就能够控股了。
但是，这中间有两个问题王占波还是搞不懂。第一，叶自龙所说要得到省里的支持，这个“支持”所指是什么？第二，沃土公司两年前已经达到年产值五十亿元，为何短短一年多，竟然资产缩水到不足亿元的地步？这两个问题，在王占波脑子里钻来钻去，让他难以捉摸。
正在王占波大脑高速旋转的时候，突然一阵幽香扑面而来，一股热气吹到他的耳畔，是白如一将脑袋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省里的支持完全没有问题，高省长早知道会出现这一幕，已经准备好支持政策。至于控股这件事，高省长向省国资委也做了说明，只要是你来主持工作，可以放宽。”
王占波这才知道白如一此行目的，一来是给他坐镇，她在身边就如高飞在身边一样，虽然别人不认识她，可只要她在关键时刻亮明身份，局面立即就会扭转；二来是传递信息，万一有出现什么难题，她好及时专递给他。毕竟，先前匆匆见面，高飞并不能把所有关键事情都向他说明白。
王军再要说明，突然人群中又是不知谁问道：“大龙局长，听说新湾国际是台湾企业，同样都是中国的，让人家控股不算卖国！”说完，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显然是在取笑叶自龙。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王占波，他突然想起了这新湾国际不就是小姨子霍思雨丈夫的公司？
此前霍思雨曾经表达过丈夫宗伟的意思，如果是他王占波操刀，他们可以放宽到独家投资两个亿，而且不控股，不派出管理团队。因为宗伟此前就知道王占波，知道这个人是一心为民，而且能够保证他们的投资不断增值，通过王占波的手，宗伟能够实现他的一个梦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夙愿。
有时候越高层的会议，越是显得不正式，越是会出现荒唐事，干部也越会起哄。一旦有人带头，底下就会遏制不住，开始不断有人讽刺、嘲弄，甚至出言诽谤。有人说王占波，两年前把沃土公司差点弄破产，现在又回来搞大江市农业，这下大江市农业要遭殃了。
还有人低声说，两年前王占波的妻子和女儿那个案子，其实新闻都是瞎报道，说霍思云和王晓梦早就移民国外了，要不沃土公司资产怎么缩水那么快，都是王占波通过妻子女儿转移到国外了。有人直接认为，当年沈铁被查，就是王占波连累的。
本来王占波已经很淡定，面对流言蜚语他就当没有听见。但是，这次大会上，竟然有人造谣，刮起一股如此阴风，一下子惹怒了王占波。王占波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立即又神情淡然地说道：“不就是沃土公司么？有人把它弄的快倒了，我还有本事把他再扶起来。不就是投资么？我王占波今天就承诺，我保证控股、保证省里支持，如果弄不到两个亿，我这个农业局长，绝不上任！”
此话一出，原本熙攘的会场一下子肃然寂静，李然和牟永鑫本来醉醺醺的在咬耳朵，差点被王占波这句话吓醒了酒，两个人都一脸错愕。王军更是神情愕然，宋石则显得有几分焦虑。而白如一，仰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透露出的魅力，已经完全征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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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大江市内部会议上出现这种情况，还算不得什么，但眼下省委组织部部长在这里，这是摆明了说给省里听的。王军按捺不住大声说道：“叶自龙，你凭什么反对？此前征求意见的时候，你不是没说什么吗？”
叶自龙没有使用麦克风，但声音洪亮地答道：“之前我没说什么，但我也没说要同意！本来市委市政府要谁来做这个局长，我都不反对。但是，眼下沃土公司合资的事，迫在眉睫，你突然来个局长，我们的工作还怎么进行？是交给新局长，还是我们继续？如果交给新局长，他能做好么？要是我们继续做，到底要不要向新局长汇报、听新局长的命令？”
王占波明白，叶自龙所说并不是沃土公司合资项目的事，而是要对农业局长履新进行责权明晰。王占波心想，这个叶自龙能够历经多次波折而不倒，果然有两把刷子。从这“反对”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其政治智慧之高明。他在任命大会上提出反对意见，就是要将农业局长的责任公开化，别到时候他王占波上任之后再出岔子，反而会将责任推到前任领导的身上。
这确实是一种政治智慧。往往领导换届的时候，新任领导要么维持原有的政策方针而不动，要么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维持原有政策体系会出现很大风险，毕竟积累很久的弊病会越来越严重，改变的越晚，付出的代价越高。很多新任领导如果不作为，会选择维持原有政策体系，得过且过，安过十年，选择一个好的项目做出政绩，早日升到高位。这是大多数新任领导做出的选择，安全稳当。可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大问题。
但也有很多胸怀大志的新任领导，打算大干一场，所以他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但这个改革又需要技术，改革的早晚、改革的成败，都有很微妙的含义。如果改革成功，那么改革时间早晚，都可能会被认为上届政府的延续；而一旦改革失败，时间早则说明上届政府留下了烂摊子，谁也救不活，责任全在上届政府；时间晚则说明本届**，上届领导留下那么好的基础，被你祸害了，责任则全在现任领导身上。
虽然叶自龙只是常务副局长，但两年来都是他在主持工作，不能做了这么多局长的事儿，到最后没当上局长，反而要替局长背黑锅，那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叶自龙所问表面上是沃土公司合资项目的事儿，其实是问王占波，到底是“改”还是“不改”的事儿。
选择“改”还是“不改”，这甚至是中国官场几千年的难题。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要在公开场合让王占波表态。而履新大会上提出这个问题，是再合适不过。王占波此前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眼下突然提及，他还真觉得有点棘手。
王占波用余光瞥了一眼白如一，正好白如一也在看他，并向他点点头，示意不要着急。王占波这时候才明白高飞的远见，看来白如一似乎早有准备，想到这，他心中不由得舒缓一口气，这时他敏捷的大脑开始思考应对之法。
若在之前，有人找到他说不让他干这个农业局长，他会欣然同意，二话不说就会退出。但是，在任命的当口，如果就此罢手退出，一来面子上过不去；二来这种憋屈的事儿，他王占波再也不会忍受。所以，从这一刻起，他就开始用一个农业局长的思维在思考问题。
“大龙局长，你们沃土公司那个项目还没搞好？这有大半年了吧？不行就破产得了？”刘汉升突然大声向叶自龙质问。说是刘汉升问叶自龙，倒不如是刘汉升故意让大伙都知道，沃土公司那个项目是多么的困难。这“大龙局长”的称号，一般都是嘲讽叶自龙，不是关系密切的人都不会如此称呼。刘汉升向来和叶自龙少有来往，如此称呼叶自龙，显然别有用心。
叶自龙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这刘汉升不是好东西，但不管他刘汉升怀着什么目的来问，这个问题正好触动了叶自龙的痛处，一肚子苦水就开始往外倒。叶自龙苦着脸，本来不好看的脸庞更显难看，说道：“半年能有进展就不错了。你想想，眼下沃土公司资产只有那么点，又要引入大量资金，又要掌握控股权，还要省里支持，别说半年，就是一年也未必能拿得下！”
“大龙局长，你这是又想马儿好，又想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这不是痴心妄想么？”人群里不知谁大声喊道，紧跟着整个会议室哄哄大笑。王军本就很着急，眼下这任命会几乎开成了沃土公司合资项目困难研讨会，又加上有人起哄，简直不像话，他得想办法赶紧拉回正题。
王军大声喊道：“好了，都别闹了，让省里领导笑话！”王军转头望了一眼牟永鑫，看到他和李然正在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什么问题。王军本想征求他们的意见，一看俩人毫不理会，明显是抱着一种“你是主持人你来收场”的态度，等着看热闹。
“沃土那个项目大家也知道，省里下了明确的红线，要融资一个亿，还要咱们控股。说实话，就沃土公司目前那点资产，别说一个亿，就是三千万都得给人家控股。大龙局长能想到那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占波同志以前在沃土干过，让他来接着谈，说不定就成了呢？”王军这是“劝架”，更是在力挺王占波。
王占波不漏声色，已然明白他们所说沃土公司合资难题。原来是沃土公司资产较低，必须引入大量资金盘活，但沃土公司虽然已经从事业单位改制成国有企业，可国有控股的基本属性不能改变。所以叶自龙才想了个法子，让三家企业同时注资，这样每家公司都是三千多万，而沃土公司资产稍高，自然就能够控股了。
但是，这中间有两个问题王占波还是搞不懂。第一，叶自龙所说要得到省里的支持，这个“支持”所指是什么？第二，沃土公司两年前已经达到年产值五十亿元，为何短短一年多，竟然资产缩水到不足亿元的地步？这两个问题，在王占波脑子里钻来钻去，让他难以捉摸。
正在王占波大脑高速旋转的时候，突然一阵幽香扑面而来，一股热气吹到他的耳畔，是白如一将脑袋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省里的支持完全没有问题，高省长早知道会出现这一幕，已经准备好支持政策。至于控股这件事，高省长向省国资委也做了说明，只要是你来主持工作，可以放宽。”
王占波这才知道白如一此行目的，一来是给他坐镇，她在身边就如高飞在身边一样，虽然别人不认识她，可只要她在关键时刻亮明身份，局面立即就会扭转；二来是传递信息，万一有出现什么难题，她好及时专递给他。毕竟，先前匆匆见面，高飞并不能把所有关键事情都向他说明白。
王军再要说明，突然人群中又是不知谁问道：“大龙局长，听说新湾国际是台湾企业，同样都是中国的，让人家控股不算卖国！”说完，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显然是在取笑叶自龙。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王占波，他突然想起了这新湾国际不就是小姨子霍思雨丈夫的公司？
此前霍思雨曾经表达过丈夫宗伟的意思，如果是他王占波操刀，他们可以放宽到独家投资两个亿，而且不控股，不派出管理团队。因为宗伟此前就知道王占波，知道这个人是一心为民，而且能够保证他们的投资不断增值，通过王占波的手，宗伟能够实现他的一个梦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夙愿。
有时候越高层的会议，越是显得不正式，越是会出现荒唐事，干部也越会起哄。一旦有人带头，底下就会遏制不住，开始不断有人讽刺、嘲弄，甚至出言诽谤。有人说王占波，两年前把沃土公司差点弄破产，现在又回来搞大江市农业，这下大江市农业要遭殃了。
还有人低声说，两年前王占波的妻子和女儿那个案子，其实新闻都是瞎报道，说霍思云和王晓梦早就移民国外了，要不沃土公司资产怎么缩水那么快，都是王占波通过妻子女儿转移到国外了。有人直接认为，当年沈铁被查，就是王占波连累的。
本来王占波已经很淡定，面对流言蜚语他就当没有听见。但是，这次大会上，竟然有人造谣，刮起一股如此阴风，一下子惹怒了王占波。王占波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立即又神情淡然地说道：“不就是沃土公司么？有人把它弄的快倒了，我还有本事把他再扶起来。不就是投资么？我王占波今天就承诺，我保证控股、保证省里支持，如果弄不到两个亿，我这个农业局长，绝不上任！”
此话一出，原本熙攘的会场一下子肃然寂静，李然和牟永鑫本来醉醺醺的在咬耳朵，差点被王占波这句话吓醒了酒，两个人都一脸错愕。王军更是神情愕然，宋石则显得有几分焦虑。而白如一，仰视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他透露出的魅力，已经完全征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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