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松办完了几起大案,总算松了一口气。即今,他专门挤出时间,约好几位朋友去柳林湾,看望林思春的祖奶烈属老人。文若剑和梅雪娇刚到,菊秋白领着强强也进门了。

    “爸爸!”强强大叫着扑到峰松怀里。菊秋白惊喜地看看文若剑、梅雪娇,故意逗弄着说:“你二位并驾齐驱,比翼先飞,怎不告诉我一声,偷偷地先行了。”梅雪娇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埋下头。文若剑却反唇相讥:“那里还用得着我叫你,我想你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早都飞走了。”菊秋白:“去去去!少贫嘴!林思春咋还没来?”

    峰松:“林思春提前回去作准备,还专门买了一箱好酒,并拉上刁彤彤帮忙,要好好招待咱们。”菊秋白:“怪道若剑这么积极上心,原来是勤民之意在于酒。”

    文若剑笑笑:“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菊秋白还欲抢嘴逗乐。

    峰松忙岔开话题说:“别逗闹了,香伯母最近忙吗?”菊秋白:“从大年初一到现在,一直坚守在医院。”文若剑接上话茬:“听说香伯母原是你的养母,而且你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孪生哥。”菊秋白:“我也是刚听我妈说的。”

    峰松:“香伯母多年来忍辱负重,为了你终生不嫁。梅总编为了小梅,也不续弦。这次你两位女儿能主动替父母牵线联婚,可喜可歌!香伯母和梅总编肯定满心欢喜。”强强抢嘴说:“我也欢喜!”文若剑忙问强强“你欢喜啥?”“我欢喜香奶奶。”强强说着又扑到菊秋白怀里:“我也喜欢菊阿姨。”

    菊秋白心喜地:“强强可恋我,老缠着我不离左右,连他妈都不理了。”“我妈是坏女人。”菊秋白立刻捂住强强的嘴:“好孩子不说妈妈坏话。”菊秋白说罢突然垂首不语。

    峰松:“你怎么啦?刚才还象小鸟叽叽喳喳的。”菊秋白欲言又止。峰松:“有啥事快说出来,憋在心里不好受。”菊秋白才说:“有个意外的事,本来不想告诉你,怕扫了咱们的兴,可不说我又憋得慌。”峰松急问:“啥事你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菊秋白:“秋红椒跳湖寻死十多天了。”

    “你听谁说的?这话当真?”峰松十分惊疑地紧盯着她。

    菊秋白:“我妈打电话告诉我的。”梅雪娇忙问:“人救活了没有?”

    菊秋白:“人虽救活了,但她不吃不喝,谁也劝不住,心彻底死了。我妈说这种思想病比**上的病更难医治。”文若剑:“那天出事的?”

    菊秋白:“大年三十晚上1点左右,幸亏还有人在湖边放花,才得救,至今还躺在急救中心。我妈连年也没过,一直守在秋红椒身旁,靠给她输液维持生命。”

    此刻,峰松的双眼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菊秋白叹息一声,接着对峰松说:“我妈急得没办法,才让你带着强强去医院劝劝她,她在昏迷中老呼唤你和强强的名字。”

    峰松猛地捂住头,十指插进头发中,不停地揉搓着,令他刻骨铭心的往事不觉又闪现在眼前:

    烟厂建筑工地上,烈日当照,遍地冒火。十八岁的秋红椒蓬头垢面,汗流浃背地卸车扛水泥袋。一名男装卸工冲她说:“这种活怎是你姑娘家干的?”

    秋红椒:“这活脏点累点,却挣钱多。”“你挣那么多钱干啥用?”

    秋红椒:“用处大着呢。”“你家里没钱吗?你父母也忍心让你干装卸工?”

    秋红椒:“隐忍不言,只管埋头干活。”忽然,一名工头过来,冲秋红椒说:“你不用搞装卸了,金厂长请你,好好洗一洗,收拾收拾。”

    四十开外的金天龙直溜溜地盯着秋红椒:“长得这么心疼的一个大姑娘干啥不行,却要当装卸工?听说你还是高中生,为了供你干弟上大学,才放弃了自己的学业,真太可惜!看你挺精干的,心眼又好,我给你从换个工作,就在我这办公室当个内勤吧,工资不会少于装卸工。”秋红椒:“不不不!当装卸工脏点累点,心里畅快。”

    金天龙色迷迷地一笑:“你放心,我会好好宽待你的,保证你乐得眉开眼笑。”说着他拿出两千元钞票:“我知道你急等着用钱,先预付你两月工资,只要乖巧听话,我还要重赏呢?”秋红椒愣在一边,不知所措。金天龙拉住秋红椒的手腕,把钱放在她手上,顺手在她脸蛋上摸了一下:“死脑筋!不开窍。”“不!”秋红椒扔下钱撒腿就跑走了。

    月底,秋红椒去财务室领到工钱一清点,忙冲出纳员:“这月咋给我少开二百元。”

    出纳员:“那你去问金厂长吧。”秋红椒又跑到厂长办公室质问金天龙:“你为啥要克扣我的工钱。”金天龙:“我让你快快活活挣大钱,你不愿干吗?好心当驴肝肺,真是不知好歹,贱骨头!下月还要扣你呢?愿干就干!不愿干走人!”秋红椒气急败坏:“你混蛋!”扑上去便给金天龙两个嘴巴。霎时,保安队来人将秋红椒打倒在地。

    秋红椒头青脸肿地半躺在病床上。青春焕发的峰松心如刀铰:“谁把你打成这样子?”秋红椒:“不小心自个摔的。”峰松:“你别瞒我了,满头是伤,怎会是摔的?快告诉我?”秋红椒:“不要紧,只要你能完成学业,比什么都强。”峰松:“不!你不要再干装卸工!我不上学了。”

    秋红椒猛然坐起身,瞪圆她那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你胡闹!上大学是你梦寐以求的宏愿,怎能半途而废呢?”峰松:“你被人欺服,受苦挨打,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我能安心上学吗?”

    秋红椒缠绵悱恻地:“咱俩都是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孤儿,亲如姐弟,你知道我多么渴望你成材呀?只要你能出人头地,我受苦心甘情愿。你若荒废了学业,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峰松感激涕零,大喊一声,紧紧地握住秋红椒的手:“我的好姐姐!我一定完成学业。”

    “峰局,改日再去柳林湾,快到医院看看!”几人齐说,把峰松从沉痛的回忆中唤醒。峰松擦干眼泪,抱起强强,冲大伙儿:“去医院!”

    秋红椒面如死灰,半躺在病床上。香红林将饭碗伸到她嘴边。她嘴不张,眼不睁,比植物人还难侍候。香红林不厌其烦地开导着:“红椒,我知道你不能原谅你自己。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我相信大伙儿会原谅你的。你不为自己活着,也要为强强活着。强强太顽皮太可爱了,你能忍心舍下强强吗?”秋红椒鼻子抽了一下,眼角滚下一颗泪珠。香红林恳切地:“红椒,你快吃点饭,一会儿,大伙儿领着强强都来看你了。”

    秋红椒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有人来看我?还有人来看我?”正说着,峰松、强强、菊秋白、文若剑、梅雪娇轻轻推门走进来。

    秋红椒骤然一惊,是梦境?是幻觉?她使劲睁大双眸,定睛细看,突然全身抖动了一下,十分紧张地:“峰松,你来嘲笑我吗?来看我今日的下场吗?”

    “不!”峰松扑上前坐在秋红椒身旁,忙把强强拉到床跟前:“快叫妈妈!”

    “妈妈!”强强叫着扑向秋红椒。秋红椒的眼睛里骨碌骨碌地滚出一串晶亮的泪珠,伸出手紧紧抓住强强,喉咙里发出细微发颤的声音:“强强,我不配当你的妈……峰松,我,我害苦了你,我好浑,财迷心窍,上了金天龙的圈套,昧心做伪证,罪有应得……今天,你还肯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死……死也甘心了……只是……只是有点舍不下强强……”秋红椒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愈来愈低,最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见嘴唇微微扇动,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峰松立即抓住秋红椒的胳膊大声摇喊着:“红椒!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你要振作起来,重新作人,我能原谅你,大伙儿也能原谅你。”峰松喊着,泪水潸潸顺颊而下。“红椒!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峰松已原谅你了。”香红林满含热泪地说。秋红椒又微微睁开眼睛:“原谅我?峰松不恨我?还能原谅我?”

    “对!我们都能原谅你。”梅雪娇、文若剑齐声道。突然,秋红椒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成串成串地滚下来:“峰松是真正的男子汉,大好人。我是贱骨头,不知好歹……”说着,秋红椒放声恸哭:“我不该在你最危难的时候离开你,背叛你,而且落井下石,我好悔,好悔……”此时,峰松哭、强强哭,一家人抱头哭成一团。

    半晌没作声的菊秋白想叫一声嫂子劝劝她,可怎么也张不开口。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胸口憋得慌,便悄悄拉开门走出去。香红林连跟出去,把菊秋白拉到一间空病房。“妈妈!”菊秋白一头扑进香红林的怀里,双肩抖动,胸脯起伏,哽咽得哭不出声来。香红林紧紧搂住菊秋白,眼泪也纷纷地落下来:“孩子,你想哭就好好地大哭一场,妈心里悲喜交加,五味俱全……妈总觉得峰松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哥。”

    菊秋白突然抬起头、松开香红林:“妈,你想儿子想疯啦?见谁都想认儿子。”

    香红林:“不!峰松与你不仅是同一个生日,而且还长得那么象,刚才又得知他也是孤儿院长大的,更坚定了我的判断。”香红林掏出餐巾纸给菊秋白拭拭泪,也给自己擦擦脸。菊秋白心里一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又禁不住问:“妈,你当年给我哥身上戴什么小玩艺么?”

    香红林:“对啦,我当年给你兄妹俩买了一对刻有佛像的小玉佩,以保佑赐福你们,不知你还戴着么?”菊秋白又是一惊:“我一直戴在身上,强强也戴着这玩艺儿。”说着从脖子上取下来。香红林接手一看:“就是这个小玉佩,快看看强强戴的那玉佩。”菊秋白和香红林快步向护理室赶去。

    此刻,秋红椒的情绪好多了,见香大夫进门,很感激地:“谢谢香伯母地精心照料!”

    香红林多看了秋红椒几眼欲答话,却被峰松的问话打断了。“伯母,最近把你累坏了?连年都没有过好。”香红林欲言,又被菊秋白的话吸引了。菊秋白二话没说,忙拉住强强:“强强!阿姨看看你那小玉佩。”强强从脖子上取下来。香红林也把菊秋白的玉佩拿出来,放到手心一比对。

    峰松、秋红椒、文若剑、梅雪娇都好奇地喊起来:“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玉佩!”

    香红林随问:“峰松,强强这玉佩是从哪儿来的?”

    峰松:“这是我小时候身上戴的,可能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物品。”

    霎时,香红林双眸圆睁,泫然泪下,默默地上下打量着峰松。峰松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伯母,你咋老看着我?”菊秋白一把抓走自己的小玉佩,大笑一声:“哈哈哈……原来他是我的孪生哥……”笑着说着跑走了。强强:“菊阿姨!你跑啥呢?”

    秋红椒看明白了,忙扑到香红林的怀里:“妈!峰松,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追赶你亲妹子去!”香红林紧紧搂住秋红椒,热血沸腾、心潮激荡。她真想叫一声女儿,话到口边,却强忍住,而对着峰松热切地叫了一声:“秋白!”

    峰松凝视着香红林,眼睛发热,喉咙发喘,双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菊秋白!”文若剑大叫一声跑出去。梅雪娇也尾随而去……

    大街上,菊秋白见人傻笑不已:“嘿嘿嘿……原来他是我孪生哥……嘿嘿嘿……”

    文若剑、梅雪娇忙上前拉住她:“快跟我们回去!”菊秋白挣扎着:“你们是谁?拉我干啥?嘿嘿嘿……我没有神经病……嘿嘿嘿……他是我的孪生哥……孪生哥……”

    完稿

    著作权证号

    陕作登字:25-2006-a-18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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