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寻常的会议在市公安局会议厅召开着。每人面前放的不是材料,文件、笔记本,而是烟、糖、果。

    信守道神采奕奕,对坐在身旁的肖无华说:“肖局,你先说吧。”

    肖无华笑道:“春来蛙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你是主角,当然是你先唱了。”

    信守道向会场环视一周,满意地说:“市局和刑警大队的同志都到齐了,很好!今天,咱局召开欢迎会,也可以说是欢送会。一是欢迎峰松同志终于战胜了病魔,戒毒成功,重返工作岗位;二是庆贺峰松同志冤案平反昭雪;三是欢迎峰松同志回市局工作。峰松同志多年来工作积极、有魄力、有闯劲,光明磊落,一身正气,有目共睹!但是,在处理金天龙的个人作风问题时,犯了急躁、粗暴、草率的毛病,导致违纪办案的错误,造成抓人放人的不良后果,在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因此,峰松不宜在刑警队工作。另外,市上最近接连发生几次火灾,消防安全非抓不可,成为我局重中之重的迫切任务,须派得力干部狠抓此项工作。根据市领导批示,经局党组研究,任命峰松为市局消防科科长,任命鱼水跃为刑警大队队长,即日赴任。所以说今天也是个欢送会。请大家鼓掌欢迎!”全场鸦雀无声,无一人拍手,气氛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信守道看看肖无华说:“肖局,该你发表演说了吧。”

    见此情况,肖无华心里很不是滋味,推委道:“信局言无不尽,以点概面,我就不罗嗦了,还是请峰松,鱼水跃说说吧。”

    鱼水跃意满志得地瞥峰松一眼说:“请消防科新任科长峰松留下临别赠言!”

    峰松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说道:“临别我还有两件事放不下心。”

    信守道饶有兴致地说:“请讲!”

    峰松心情沉重地说:“一是我虽出来了,但以剥夺另一个无辜人的自由而换取我的自由,我深感悲哀!大家都心知肚明,真凶苍海龙酒后吐真言,已讲了自己作案的事实经过。信局和梅队都听到这盘录音,而且已经省上认证,只是证据被人设局窃走而已,但不能再办个糊涂案,把菊记者的戏言当真,了结此案,实为荒唐,让人贻笑大方。二是现已查明,在金天龙一手策划下,犯罪嫌疑人刁彤彤,正和一位局长的儿子喜结良缘,怀胎生子。本来,我不想提这件事,可这块毒瘤迟早会发作,不如趁早切除。”

    信守道接话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论那位局长家,该抓就抓!不过,这名犯罪嫌疑人身怀有孕,我们**人还要讲人道主义。”

    峰松倏地站起来,有点冲动地说:“不!怀孕是假,骗婚,封住那位局长的嘴是真。”

    信守道勃然大怒,喝道:“可恶!竟用这种卑劣手段!鱼水跃!立即抓人!”

    鱼水跃看着峰松问道:“刁彤彤现在何处?”

    峰松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要问新郎信明义了。”

    霎时,举座哗然。信守道、鱼水跃目瞪口呆。

    峰松多次到看守所探视林思春,均以种种原因被拒之门外。今天,他从检察院获悉林思春无罪的消息,忙约同文若剑去看守所。

    “文若剑是林思春的代理律师,他有权为当事人申诉。”峰松对新调来的所长胡成非说。

    “检察院对林思春的案子提出抗诉。今天你们必须放人,我们接她回去。”文若剑接着说。

    突然,林思春凄厉的哭闹声传来:“信守道!老流氓!信守道!伪君子!放我出去!我要见梅队长……土匪!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逼供,你们不能打人,我要见梅队长……”声声泪泪如万把钢刀刺进峰松和文若剑的心中。

    文若剑激愤地说:“你们侵犯人权!违法办案!我们要探视,你不允许;我们要接人,你不放行!你们还**治?还讲人道主义吗?”

    胡成非振振有辞地说:“正是我们讲人道主义,才不能就这样把人放出去。你们刚也听到了,她患了精神分裂症,我们正打算送她去医院治疗。因而,也不允许探视,以免再受刺激加重病情。峰科长,你也干过刑警,应当体谅我们。”

    峰松嗔怒睁目,批驳道:“倒是你应当体谅那些含冤在押的人员!”

    刑警队几名干警正为抓捕刁彤彤之事犯难。谁料想,信守道却亲自押送儿媳刁彤彤上门投案。他沉下脸批评鱼水跃说:“鱼水跃,让你抓人,迟迟未动。我给你送来了,你要对犯罪嫌疑人刁彤彤严加审讯,绝不姑息!”

    鱼水跃慌忙站起来,目光扫过怒形于色的信守道,含羞垂泪的刁彤彤,最后移向高铁柱,大声道:“把刁彤彤带下去,马上审讯!”

    信守道又对梅雪娇下令道:“你马上送林思春去精神病院。我已给唐院长谈过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她的病。既然,检察院抗诉了,说明我们主观武断,抓错人,给她造成极大的精神伤害,导致她神经错乱。现在我们不能扔下她不管,要对她负责到底,等病彻底治好,咱再给她平反恢复名誉,消除影响。我也要当面向她赔情道谦!”

    梅雪娇又一次的被信局长的高风亮节感动了。可又纳闷,林思春怎会有神经病?为了弄个明白,便道:“我马上去看守所督办。”

    信守道说:“很好!你亲自护送到医院,给她联系单间病房,再找个专职护理员,一切费用由局里承担。”

    鱼水跃打发淳于冰给刁彤彤买零食走后,连忙去审讯室,见高铁柱已把刁彤彤带来了,却明知故问“高铁柱,淳于冰上哪儿了?”

    高铁柱说:“刚才还在哩,现不知去哪儿了。”

    “快去找找他!”鱼水跃把高铁柱支走了,忙上前,急切地望着刁彤彤问:“你拿到录音带了吗?”

    刁彤彤心想自己已经私下送人了,不能再交出来,便说:“我被你们关起来,哪有工夫?”

    鱼水跃小声说:“我马上放你回去,拿到后直接交于梅雪娇,别说是我指使的。今天审你,只是做做样子。”说着,他走近刁彤彤又耳语了几句。

    刁彤彤深受感动,只觉鱼水跃也是大好人,不仅偏爱自己,也关心含冤在押的人,终于发话让把录音带交于刑警队,做了好事还不让别人知道,不觉心里一热,随着甜甜的一声‘谢谢’!一个热吻便印在鱼水跃的脸腮上。鱼水跃心慌意乱地瞥了她一眼,正对上刁彤彤柔情似水,既羞涩,又热切的明眸。鱼水跃怦然心动,热血沸腾,禁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刁彤彤狂亲乱咬,狠不得将她的舌头嚼碎。

    一阵脚步声传来,鱼水跃当即返回了原位。高铁柱、淳于冰应声而至。鱼水跃拍案而起,疾言厉色地说:“刁彤彤!老实交待!冒牌飞天毒品烟哪儿来的?谁指使你毒害人?”

    刁彤彤声泪俱下哭泣道:“苍海龙逼我干的,烟也是他给我的。我根本不知道烟里有毒,我中了他们的诡计。我恨自己,我真傻!我冤枉……”

    高铁柱又问:“那你谎称怀孕骗婚是谁指使的?”

    “我没有骗婚!至于怀孕之说,那是医院告诉我的,有化验单为证。最后才知是医生误诊了。怎能怪我呢?我真倒霉!我的命好苦……”刁彤彤蛮有理的话语变成了伤心的呜咽。

    鱼水跃回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他一看,美味佳肴摆满餐桌,又见妻子端来一盆汤菜。“亲爱的!”他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接住汤盆对妻子说:“你辛苦了!”

    雷心兰一笑:“只要你准时回家,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鱼水跃嬉皮笑脸地说:“那当然,有你这样既贤惠又美丽的妻子,谁还不想回家呢?把我的魂都勾走了。”说着便给妻子一个吻。

    雷心兰眉头一皱,问道:“你身上咋有女人味?”

    鱼水跃巧言狡辩道:“整天和你同床共枕,能没女人味吗?除非是和尚。”

    “不,是浓烈的香水味。”说着,雷心兰往他身上仔细一瞧,随手捡起一根长头发,顿时火冒三丈,追问道:“这是谁的头发?你说!你说!”

    鱼水跃一愣,马上笑道:“这肯定是刁彤彤的头发。”

    雷心兰怒吼道:“她的头发怎能沾到你的身上?”

    鱼水跃心平气和地说:“心兰,你别发火!发火会增加皱纹、白头发,影响你的美貌。”

    雷心兰厉声道:“你少贫嘴!到底咋回事?”

    鱼水跃接着说:“是这样,今天,信局大义灭亲,亲自押送刁彤彤到刑警队投案自首。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吗?审,还是不审?就是走个过场,也得象个样子。刑警队人多嘴杂,我也刚上任,他们都在看着我呢?我便在审讯室背着他人,给刁彤彤提示了两句。谁知,这鬼丫头张口说声谢谢,冷不丁地便在我脸腮上亲了一口,我当下就臭骂了她一顿。”

    听他这么一说,雷心兰顿时消了气,说:“算啦,吃饭吧,以后别让我再碰到这种事。”

    鱼水跃忙不迭地应承道:“好好好!你别再生气啦,我并没有动她。”说着夹起一块鱼肉放在雷心兰碗里说:“你多吃些鱼,可以明目养颜。女人凭脸蛋,男人靠手腕。”

    雷心兰接话道:“这么说,你就是凭手腕坐上了刑警大队长的宝座。”

    鱼水跃笑着说:“刚才我是说个俏皮话,开开玩笑,逗你笑,你却把我扯进去。”

    雷心兰反问道:“那峰松咋被弄下来了?”

    鱼水跃忙说:“那是他自己打倒了自己,没枪毙算他命大。”

    雷心兰又问:“大伙儿都说峰松是被冤枉的,才被无罪释放了。菊秋白却又进去了,群众议论纷纷,都说是当代奇案杨来武与小白菜,到底咋回事?”

    鱼水跃也心有疑虑地说:“菊秋白投案自首,冒充真凶,瞎子都能看出来,菊秋白是导演了一场美人救英雄的闹剧。但法院却信以为真,谁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雷心兰颇为欣赏地说:“别管人家演什么戏,象菊秋白这样甘为知己者死的人当今罕见。这才是疾风知劲草,危难见真情。”

    鱼水跃随口附和道:“说得好!咱也别管人家,现在咱俩人时刻都要为咱这个家着想。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你把你所谓的事业也看淡一些,少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别以为有我这个保护伞就放任自流。”

    雷心兰极不高兴地说:“我那里纯属于为人民服务,书琴画、吃住玩,雅俗共赏,洗浴美容,保健按摩,都是助人为乐的事,又不是卖假药,贩假币,坑蒙拐骗,更不是干钱权交易,行贿买官,假公营私的勾当。关键是你们这些久经官场的人往往是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善于做秀,有一首《木偶戏》的诗写得太形象了:

    作样装模登场来,摇头摆尾乐开怀。

    忘形得意可知否?没有人操难上台。

    还有一首《墙头草》的诗,更是入木三分:

    观天察色随风倒,占定墙头任尔嘲。

    俯首折腰全不顾,只求位置站得高。

    鱼水跃忙打断她的话说:“你这是借物讽人,别把当官的说得都那样,你爸可是金州最大的官。”

    雷心兰叹息道:“我是实话实说,我爸也不例外,人在官场身不由已。人常说,心善难为官,手辣长掌权。不说谎难以当官,不作假难赚大钱。我算看透了,为官之道就是玩权术、耍手腕,务虚作秀说假话。还有一首诗写的更形象,在群众中广为流传:

    阴曹地府鬼捣鬼,阳世天宫神哄神。

    是是非非天下事,真真假假世间人。”

    鱼水跃深有感触地赞许道:“讲得没错,精辟!尽说实话是孩子,全说假话是疯子。对外人,我不能保证不说假话,对家人,我敢保证全说真话。”

    雷心兰苦笑道:“但愿你说的这话不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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