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自己的手机,幸之雾拨下爸爸办公室的号码,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工作。“我是幸德书。”电话通了,刚刚还给自己鼓劲的幸之雾一下子蔫了,“是我,之雾。”好在电话没有立即挂断,幸德书给了她机会把话说清楚,“什么事,说吧!”“我要结婚了。”幸德书的喘气声在电话里听起来尤为刺耳,“跟谁?”幸之雾狠狠吸了口气,等待迎接下面的风暴,“卓远之。”“那个黑道分子?”幸德书再接一句,“我不许。”话锋一转,他重新找到问题的突破口,“你是不是跟他发生了什么关系,所以才急着这么早就把自己嫁掉?”不愧是御用大律师,分析力惊人。既然风暴迟早都要到来,那还等什么?迎接吧!“是!”幸之雾坦然承担随后的结果,“我怀孕了,不得不结婚。”以为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以为会是海浪汹涌,杀机重重,没想到电话那边竟平静得出奇,“之雾,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打掉孩子,马上来英国读预科班,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你再也不是我幸德书的女儿。”一切都在幸之雾的预料中,包括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那是封千里想抢过电话的声音,也是幸德书不让封千里插手的阻拦声。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幸之雾的手中,她望向坐在她对面的卓远之,他静默地等着她的回答,也尊重她做出的所有决定。她要飞,他给她机会。“爸,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爸’。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爸,我不会杀掉我的孩子,我更不会现在去英国,也许有一天我会……”“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断了,幸之雾握着的手机却没有放下,“我会去英国看望你和封千里,但一定不是现在。请您尊重我的决定!天凉了,英国也一样吧!您要好好保重,别太累,我相信千里会照顾你,你也要帮我照顾封哥哥——再见,爸爸!”她微笑着放下手机,从此后她将不再是幸德书的女儿。抬起眼,她看向他,“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不会后悔吗?”她放弃的是御用大律师之女的身份,还有她身后的白道。也许这已不算轻松,但接下来的生活将更加沉重。她不再是白道一员,不等于她能轻松走进黑道。黑暗的世界比白道更难以接受她,更何况她要做的不是简单的黑道小混混,而是黑道第一堂的少堂主夫人,如何震慑众人,如何站稳脚根,她要怎么做才能融入新的生活,她有想过吗?他在默默为她担心,她知道吗?她背对着他,将手机里有关幸德书的所有联系方式一一删除,她的未来只剩下这座卓冠堂和他——她的丈夫。对她的丈夫,幸之雾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将我的身份在黑道公布,”怕他不懂,她再补充一句,“我是说,不要把我是你妻子的消息公布给任何人,知道的人知道就好了,不知道的就不要再说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成为他的夫人很丢脸吗?还不能说?卓远之拧起的眉头已经告诉幸之雾他动怒了,还是让她赶紧解释一下吧!“我还没有信心做卓冠堂少堂主夫人,你就先帮帮忙,不要给我树敌吧!”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今年的选妻会,卓远之没有选下任何一个未婚妻或女朋友,已经让九个分堂主憋着一股劲,想看看少堂主夫人的人选会花落谁家,如果让他们知道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道女生,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波。而且黑道上卓冠堂的敌人也会伺机而动,以这个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的少堂主夫人来威胁整个卓冠堂。为了她的安全——好!他答应她,但她也要知道,“要是这样,婚礼将更加简单,连父亲和津庭叔都不能去日本参加婚礼,你明白吗?”卓冠堂堂主和少堂主很少同一时间出现在某个地方,这是为了防止增大杀伤目标,更是害怕万一发生情况,卓冠堂将会失去主持大局的人。而且若卓英冠和卓远之父子同时参加前往日本的这场婚礼,随同的保镖和护卫众多,也难以掩人耳目。幸之雾不糊涂,心里透亮一片,“行,没问题。”谁让她这么小就嫁人呢!简单一点也无所谓。如果十年以后她还和卓远之在一起,她一定要让他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将她风风光光娶回家,她发誓!用不着十年,在幸之雾去日本的前一天,她就从《环球时报》上看到了一则消息英国御用大律师幸德书近日宣布与其女幸之雾脱离父女关系……从此以后,幸之雾连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为了那遥不可知的未来,为了无法判断对错的决定,为了那顶“命定之人”的桂冠,为了腹中系着卓远之和她血脉的宝宝——她认了。简单!的确是再简单不过的婚礼。朵猫猫做伴娘,阿土做伴郎,一只名曰“阿猫”的黑豹子做花童,一张结婚证书,这就是婚礼的全部——哦!忘了把新郎、新娘算上了。如果那穿着黑衬衫,自始至终板着一张脸的男人也算新郎,那穿着牛仔服,满脸写着无所谓的女生也算新娘的话。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就更简单了。卓冠堂驻扎于日本的所在地依旧保持着它的主人对黑色调的独特喜好,冷冰冰的,完全看不出有半点有关结婚的喜庆之意。在浴池里泡了一分钟不到,幸之雾就忍不住了,快速擦干身体,她走向从今夜起就属于她和卓远之两个人的卧室。“你……你还没洗澡啊?”“洗过了。”这栋宅子可不止一个浴室,卓远之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不知道在跟谁聊0iq——没想到他也会跟人在网上聊天,她还以为他上网只会跟人谈生意和暗杀行动呢!这大大出乎幸之雾的意料。他的十根手指很忙,看来一定没时间跟她说话,上床睡觉吧!她正要爬上床,忽然听见一声嗷叫,再掀开被子,阿猫炯炯有神的绿眼看得她手脚都软了,连逃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拼命呼救。“卓远之,你快把它弄下去,弄下去啊!”“阿猫!”这个小混蛋,又在捉弄之雾了。幸之雾心有余悸地瞪着阿猫,有卓远之做后盾,她胆子大多了,敢跟阿猫比谁的眼睛大,“它怎么会在这儿?这是我们的房间嗳!”卓远之拍拍阿猫,让它卧倒,别吓坏了孕妇大人。“这是我的房间,阿猫习惯了窜到我床上。你的卧室在隔壁,如果你喜欢这张床,我可以睡隔壁。不过我想告诉你,那边的床更软也更暖和,比较适合你睡。”幸之雾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以为他们两人已经结婚,她以为他已经把她当老婆看,她以为一切都如她以为般存在,难道不是吗?他默不作声地对着电脑,不看她,是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着她,“那个……你睡吧!我待会儿睡那边去。”“卓远之——”她叫他的名字,在夜里听起来尤为刺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老婆,你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这样不吭声算怎么回事?”“你难道希望我把你当成真正的老婆吗?”卓远之一直被这种心情困扰着,他不想再被任何人逼着赶着,“你要我怎么办?你说啊!你要我碰你吗?我该怎么抱你,这样抱?”说话间,他的手抚上她的肩膀,稍稍用力,他抱紧了她。一双有力的手掌慢慢下滑,滑过她的背,来到她的臀,他猛地收紧掌心,唇角凝着充满男人味的笑容。他的脸向她靠近,慢慢地,慢慢地袭上她的唇,他让她知道一个男人,当他成为她的丈夫能做些什么。下一刻,她出其不意推开了他,她反倒退出一米之外——尽在他的意料之中。沉黑的眼笑笑地看着她,卓远之仿佛很得意,“看到了吧?你没有做好准备成为我的妻,你要我怎么把你当老婆。”他掩上笔记本电脑,提着它去了隔壁的房间。在临走之前,他将怀里藏着的一支像匕首一样的东西丢到她面前,“这个……给你。”她拔出那把匕首,金黄色的光芒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你给我一把匕首干什么?你半夜里偷袭我,让我拿这个戳你吗?”她的小脑袋瓜子成天就在想这些东西吗?戳他?她有这个能力吗?“它叫乾坤剑,是把雌剑,雄剑比这把大,你落水那天已经见过了。拥有它,你可以调派卓冠堂所有的弟兄,说白了,它是你卓冠堂少堂主夫人身份的象征。”就这么一把用黄金打造的匕首就成了身份的象征?幸之雾还想再说什么,她所能听见的只是关门的声音,她到底把自己推入了怎样的境地啊!宝宝,你能告诉妈妈吗?手感觉到孩子的温度,幸之雾却没有听到回答。那一夜,她抱着黄金打造的乾坤剑躺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说得没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当他卓远之真正的老婆,他们之所以结婚只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一个完整的家庭。既然她怀揣着这种心情,想来卓远之也一样吧!他不也只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男生嘛!要他忽然背起老婆、孩子这么重的负担,也不易吧!好!幸之雾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我要加油,我要努力,我要和远之一起认识这段婚姻,我要我们在一起,我更要我们幸福。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信心,这一觉她睡得很稳很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她支撑着坐起身。走下床,她拉开窗帘,在日光照射下,她眯着眼看不见前方。可是她听见了飞机嗡鸣声——那不是她和卓远之乘坐的飞机吗!它在转动?怎么回事?她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跑下楼,跑出门,直奔向飞机。是卓远之!她看到了他藏在舷窗后的脸,他要离开日本?丢下她一个人去哪儿?“远之!远之——”“之雾小姐,您还是回房间吧!少堂主要去意大利处理一些事,他吩咐您先在这里玩一阵,等他办完事之后,他来接您一起回堂里。”阿土奉命留下来照顾幸之雾,他必须恪尽职守。按照少堂主的吩咐,他扶起幸之雾,想将她扶回房间,这才注意到她没穿鞋就奔了出来。这个季节,日本已经天寒难耐,她这样会冻伤的。“我们还是回房吧!”幸之雾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光着脚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滑向天空的那架飞机。她只知道,卓远之丢下她,走了。满腹意气,她对着天空大喊“卓远之,你这个懦夫,你居然逃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丢下他跑掉,只等着看他焦急的模样。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幸之雾很怀疑等不到她丢下卓远之自己跑掉,她就会死掉。妊娠反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卓远之走掉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全线爆发,也不知道哪里犯了天规,居然吃什么吐什么,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老天居然还是不肯放过她。“之雾小姐,喝点水吧!也许会舒服一些。”阿土捧着温水站在她的身后,幸之雾迷茫的视线收拢他的身形,一时间她有种错觉,卓远之回来了,回到了她身边。这个时候本就应该丈夫陪在怀孕的妻子身边,可他们呢?他们是什么夫妻?一对冒牌货!“阿土,我是不是快死掉了?”她病恹恹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狗。阿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不舒服的孕妇,还是赶紧找后援吧!电话打给津庭叔,他是医生应该知道如何安慰孕妇吧!手机拨了又拨,总算有人接,阿土慌了手脚,早已失去一等保镖该有的冷静。“喂!津庭叔,之雾小姐吐了好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有什么办法,快点教教我。”“远之呢?他不在照顾之雾吗?”阿土没听到津庭叔的回答,倒是听到了卓英冠的声音,“堂主?”“我问你,远之呢?他都在做些什么?”卓英冠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他已经意识到某个问题在悄悄蠕动,“他是不是不在之雾的身边?他在哪儿?去什么地方了?”堂主一直平心静气对待每个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从来没见他这么动怒过,阿土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索性还是直截了当回答堂主吧!“少堂主几天前带着朵猫猫去了意大利,吩咐我留下来照顾之雾小姐,他现在应该在……”电话断了线,阿土望着手机满脸不自在,他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少堂主的秘密,更预感用不了多久堂主和少堂主之间将发动大乱。乱啊!乱啊!朵猫猫到现在都搞不清楚少堂主到底为什么要来意大利,如果说是为了跟这边的黑手党联系,他明明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卓冠堂少堂主来了意大利。如果说是为了检阅这边分堂的状况,他又没有出行的意思。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意义吗?朵猫猫第二十九次敲了敲门,想将这个搞不清楚状况,也让她搞不清楚形势的少堂主给挖出来,“少堂主,我进来了。”还是那方黑影对着她,连卧在他脚边的阿猫都显得特别没精打采。少堂主到底在想什么?朵猫猫越来越弄不懂了,“外面天气很好,您不出去走走吗?”“猫猫,你说有一天之雾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差劲,然后重新选择另外一个结婚对象?”他在问她,可那口气仿佛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又是为了幸之雾那个女生,朵猫猫想到她就烦,“她能跟少堂主您在一起,简直是走了狗屎运,还敢嫌东嫌西?以她的身份和素质,根本没有资格做少堂主夫人,想要服众就更难了。你为了她将少堂主娶妻大典挪到日本,还进行得如此寒酸,又不敢让人知道,这还不都是为了她。她要是能体会你这番苦心,应该好好学习武功和兵法,争取做个合格的少堂主夫人。”朵猫猫张口闭口都是资格、身份,听在卓远之耳里起了皱纹,“也许之雾不是这么想呢!也许你根本不想找个黑道的男人,不想危险随时闯入生命,她也不想被孩子拖累,更不想学什么功夫,当什么少堂主夫人。她根本就不想被黑道兄弟认同,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了。”卓远之一句接着一句为幸之雾分辨,让朵猫猫哑口无言。他是在为幸之雾着想,他的每句话都是一个深爱着幸之雾的男人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她着想得出来的结论,那是朵猫猫连想都不敢想的期盼。她总是拼命努力,想做到最好,成为一个能配得上少堂主的……保镖。幸之雾说对了一点,远之哥要的根本不是保镖,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他爱的,他想要的女人。于是,她朵猫猫也好,秦彬彬也罢,任何一个bb结构创造的女人做再多,再符合卓冠堂少堂主夫人的要求都没用。因为,卓远之——这个即使身份不普通,内在不普通,但仍然是平凡男人的男人想要的只有幸之雾一个。她赢了,幸之雾彻彻底底地赢了,她赢得了少堂主的心,对于其他女人的战斗便不战而胜,她赢得了天下。既然如此,朵猫猫更不懂了,“那你还将她一个人丢在日本干吗?你回去啊!去照顾她啊!你既然这么爱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爱?猫猫刚刚说他爱之雾?卓远之被她的话呛住了,他的眼前出现之雾的脸,各种表情,各种形态的脸汇集在他的视线里,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整个人、整颗心包裹在其间。他搞不懂的是他们的关系,他弄不清的是怎样对待夫妻关系,而他放不下的却是幸之雾,他的老婆,他要的女人,他的命定之人。回去吗?真的要回日本见她?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他这个丈夫,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人家丈夫于是逃了,他能这样告诉她吗?没等卓远之给自己找到一个回去的理由,卓英冠已经杀到了门外。“卓远之——”卓英冠来势汹汹,喊着卓远之的全名,更预示着情况不妙。朵猫猫赶紧打起圆场“堂主,您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打个招呼?”“你让开,”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今天就是之雾在这里,也帮不了远之,更何况是朵猫猫——在卓英冠的心里,幸之雾的地位已经慢慢攀升,“猫猫,你带着阿猫到外面去,我要和他好好淡谈。”卓远之从父亲的眼神里已经猜出他的到来与之雾脱不了干系,黑沉的眼神命令朵猫猫执行父亲的指示。在门关上的瞬间,他的视线迎上卓英冠,他的父亲。“父……”“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