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天,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买一杯可乐,要一份汉堡,她拿着这些垃圾食物坐在露天广场的长椅上,慵懒的表情是她还给明媚日光的礼物。半睁半闭的眼扫过前方的人,她脑袋空空,不想思考任何东西。黑色,大片大片的黑色窜到了她的眼中。脑中有根弦忽然绷紧,她的腰杆在瞬间挺直,连吞食汉堡的速度都快了一倍。好像!领头那个戴着墨镜的人真的好像卓英冠,莫非真的是他?近了近了,他正走向她。杜蘅猛地站起身,痴痴地望着他,她贪婪的眼神像在注视寻觅已久的瑰宝。“卓英冠!卓英冠!”忘乎所以的她冲着他大喊了起来,然后,她的耳旁响起了枪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蘅被眼前的场景彻底地吓傻了,枪声夹杂在黑色的身影里,她想抬头寻找卓英冠的身影,怎奈巨大的声响让她不自觉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她明白过来,身体已经藏在了长椅后面,周遭是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男人的奔跑……“卓英冠——卓英冠……”这个名字她在嘴里、在心中呼喊了多少次,没有一次是如此的迫切。她害怕,她相信只要在他的身边,她就不会害怕。卓英冠,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快来救救我!你快点儿来救救我啊!该死!该死的突袭!该死的女人!卓英冠几乎忘了那个名叫杜蘅的草本植物,那个等于“麻烦”的女生。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该死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引得早已埋伏在此地的对手发动了伏击。今天所有的人员伤亡都是她造成的,休想记到他的生死簿上。一场烂仗纠缠了好久尚未结束,卓英冠手下的兄弟伤势严重,他无心恋战,只想尽早结束一切。可是,周遭的环境过于杂乱,他不方便使用黄金剑,只能尽情施展拳脚功夫。双拳敌过四五掌,甚至更多的袭击。杜蘅傻了,枪声还不抵卓英冠的功夫给她更大的震撼。他是人吗?还是太多的思念让她产生幻觉,她怎么觉得眼前不像是实景,更像是电影特技做出来的情景。不好,卓英冠的战斗即将结束,他大有离开的趋势。杜蘅赶紧迫上去,她忘了飘在头上的枪林弹雨,只想扑到他的怀中,那才是最安全的港湾。这女人疯了!亮晶晶的小点儿直扑向他,子弹在空中飞窜,拳头不时地冒出来,她却什么也不管,只想靠近他,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她用生命去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女人,很多时候比男人更勇敢,尤其是面对爱的时候。一时间,卓英冠的视线模糊了,在他眼里,朝他奔跑而来的不是杜蘅,而是他久违的母亲。当年,她也是这样跑向他的父亲,结局却是用一生的欢乐换来两人间最近的距离——最近的距离依然有距离。母亲虽是父亲命定之人,却不是父亲所爱之人。母亲用一生的狂奔跑到了父亲的面前,她在离父亲最近的地方过完了她这一生,而与父亲最亲密的那个人却住在父亲的心中——那种距离被称为零距离。卓英冠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第一眼见到杜蘅之后,对她,他就再也狠不下心。她太像他的母亲,那个一往无前、不知害怕,葬送自己一生却依然觉得幸福的女人。她们太像了,都傻得可怜。正是那份相似让卓英冠无法袖手旁观,他在最后一刻出手将杜蘅拉到了自己的怀中。这一拉,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却也将杜蘅带进了他无意的柔情创造出的陷阱里。“你疯了!”趴在他的胸前,杜蘅急促地喘息着。害怕正从心中升起,她不敢想象,那一瞬间如果有颗子弹穿过她的胸膛会怎样。她是害怕的,怕被子弹穿过的身体无法再待在他的怀中。“终于又见到你了。”疯了!她绝对疯了!这么危机的时刻,她居然跟他说这种话。卓英冠深锁的眉头迎来下一波敌人,都是她的存在扰乱了他习惯平静的思绪,竟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忘记战斗而抱住娇小的她。疯了!他绝对疯了!不再理会是否会在寻常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拿出了传说中的黄金剑——乾坤剑。剑气勃发,炫得杜蘅睁不开眼睛。等她清醒过来,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摧毁,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地干净了。他不是人,绝对不是凡人。虽然早就有这样的认识,但真的亲眼见到,那种震撼无法用语言说出。她被吓呆了,这是从凡间坠人地狱的开始……黑色的风衣在狂风中飘摇,他分明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眼前,却远得怎么也抓不到。“你看到了?”乾坤剑上不沾半点儿污渍,干净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将它收回腰间,黄金制成的剑身柔软得可以任意弯曲。他却坚信,人性绝对无法柔软到这种程度。在她面前,卓英冠毫不掩饰自己的邪恶,他的笑都散发着嗜血的味道。杜蘅告诉自己我不会被他吓倒。她上前一步,想离他更近,他却昂起头不看她,眼神之间的距离比身体更远。“你是侠客?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是从古代来的?”她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卓英冠想对天狂笑。他知道,要现代社会的人了解中华武术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却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古怪。女生都这么爱幻想吗?好在他的床伴并没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女孩,你需要洗脑了。他的沉默让杜蘅继续探索事物的真相,“莫非你是外星人?”“听说过黑道吗?”他不介意指引她认清事实,尤其是让她认清他有多黑暗,“这世上有群人就活在所谓的黑道中,很不幸,我就是其中的一员。”“黑道?”她印象中的黑道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那种拿着刀砍来砍去,今天跟你抢地盘,明天向你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可是眼前的他怎么看也不像那些人,更像是黑暗的统治者。她仰望着他,他的影子压进她的眼中,黑黑的,搅混了她原本清澈的眼眸。黑道,离她的生活太远,黑道中的他并不是她玩得起的对象。他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他在教她如何松手。“记住,你并不认识我。”甩开黑色风衣,他走在前方,诸多的手下跟在他的身后像一堵坚实的墙,割断了他和她之间惟一的交集。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再让我活在那一点点微妙的希望里,我不要!她倔强地跑上去,正是那一点点残存的微妙希望让她想要再度抱住他的大腿,拖住他的脚步。可这里不是深山老林,经过刚刚的偷袭,他的身边聚集了太多的保镖,每一个都足以在一招内要了她的性命。别说靠近他,她连望着他的背影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等等我!卓英冠,你等等我!卓英冠——”被一个卓冠堂的兄弟摔在地上,她爬起来,顾不得清理身上的灰尘,她继续向他奔去;被第二个保镖推在路边,她爬起来,顾不得擦干手掌上划出的血迹,她继续向他奔去;被第三个黑衣男子掼在街角,她爬起来,一瘸一跛地向他奔去;被第四个……她不记得被摔了多少次,不记得爬起来多少次。她只记得呼喊他的名字,只记得告诉自己一定要……一定要跑到他的身边。她努力了,尽了最大的努力向他靠近。可活着的人是无法到达地狱深处的,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离他都有遥远的距离。他不停下来,她永远无法到达死亡的彼岸。“卓英冠——”这一喊透支了她所有的气力,倒在路上,她几乎是用爬的,可每爬向他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因为他的迈步而相隔更远。她爬不动了,可她不想放弃,真的不想啊!“卓英冠……卓英冠……”她的呼喊像一声声咒语将他紧紧围绕,那咒语拴住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回头。他知道,她拼了命想向他靠近,她几乎是在用生命来铺他们之间的这条道路。他不要,要怎样她才能明白,他不要这样的靠近。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回归到一条线上。可是,她的努力却让他心软。他不能丢下她不管,除了母亲,她是第一个让他不能不管的女人。“你想怎样?”蹲在她的身边,望着她全身无处不在的血痕,他没有内疚。那是她自找的,他无须内疚……他无须内疚——他干吗跟自己强调这些?“杜蘅,你到底想怎样?”他又叫她的名字了,语气中有一点点气恼,有一点点无奈,还有很多很多。那是杜蘅二十岁的年纪读不懂的情绪,她可以将它理解为“心疼”吗?“我不想怎样,卓英冠,我不想怎样。”她费力地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他下意识地别开脸,不允许她的触摸。小气鬼!她在心中骂他“我想见你,我想跟你说话,我想待在你的身边,我想……被你爱。”好奢侈的愿望,她得寸进尺的功夫绝对是天下女人中的极品。太多的要求他无心更无力去完成,站起身,他不想再管她,连最后一点儿怜惜也被这贪婪的女人自己给浪费了。看不到他的脸,无论杜蘅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他那双沉黑如地狱的双眼,目光可及的是他的鞋,那上面沾了些尘土,证明他是人而非飘在半空中的死神。她伸出的手想抓住他欲远离的脚步,抓到的却是冰冷的空气。眼见着她的手垂在他的眼前,卓英冠这才明白,有些东西在你说要放下的那一刻已然提起,再难放弃。他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宽厚的双臂抱起了她沾满血迹的身体。他在抱着他的公主,至少这一瞬间,她是他的公主。“堂主,我来吧!”保镖走上前,尽自己的义务想接过堂主手中的负担,得到的却是堂主的拒绝。“不用了。”他的负担他一手承受。杜蘅兴奋得无以复加,什么叫因祸得福,她终于有了亲身体会。瞧她现在多舒服,躺在这么豪华的房间里,虽然被禁止外出;有专人照顾,虽然都是男性;又能见到卓英冠,虽然要伪装伤势加重,离死不远的情形;还能得到卓英冠近似关切的眼神,虽然她全身比死还痛。躺在病床上,她简直无法想象当时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冒死也要靠近他。爱情果然让人变得伟大,她咬着手指窃窃地笑着,那幼稚的表情正落人卓英冠的眼中。“你恢复得很快,可以随时离开了。”完了,露馅了。杜蘅赶紧伪装出虚弱的表情,连哀叫都变得虚虚的“好痛!好痛!人家好痛!”他微眯着眼瞅着她,“哪里痛?”“背!”她直觉地叫着,手却按在胸上,呼叫连连,“痛死了!真的痛死了!”没人说她是伪装出来的,她何必解释。看到她这一连串蹩脚的演技,卓英冠不觉莞尔,这稀罕的微笑正巧落人杜蘅痛死了的眼睛里。顾不得伪装,她指着他的眼睛像见到世上最大的钻石。“你笑了!你笑了!第一次见到你笑嗳!你笑起来明明很好看,为什么不常常笑呢?我喜欢看到你笑的样子,好漂亮……”用词好像不太准确,“也不是很漂亮啦!一般漂亮吧!也不是,怎么说呢?你的笑就像是黑夜中的流星,在最黑的色彩上划下最亮的一笔,让人炫目,让人……”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而是他冷眼相看的表情让她咬到了舌头。被他的笑容骗了,她忘了装病骗他——比骗术,他也比她高了可不止一筹。“你果然痊愈了。”早就从堂里的专业医生那儿得知她的病情已基本痊愈,怎奈她非赖在卓冠堂不走,他竟“懒得”狠不下心来赶走她。如今谎言被揭穿,识相一点儿,她该主动求去才是。可他估算失误,得寸进尺的杜蘅压根不是识相的人。将身体埋进被子里,虚弱的病人就该是这副样子,“我虽然伤势痊愈了,但由于失血过多,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你既然救了我,就等我彻底痊愈再送我回家吧!”她受的全是内伤,根本不存在严重失血的问题。他不是她可以随意玩弄的小男生,她最好趁早明白这一点,否则她会输得很惨。掀起被子,他可不管她是不是穿着内衣,他赶她离开“我限你三秒钟之内穿好衣服,车在楼下等你,司机会将你送回家,然后……”“然后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是不是?”她昂头问他,眼中没有悲伤,连点点的失落都不存在。他会这样对她,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站起身,她必须与他平视,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她眼底里的执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爱你而已,我长这么大从没想这样用心地爱过哪个人。我没有别的要求,你只要让我爱你就好。这样也不行吗?你到底在拒绝什么?”她问到了他最不愿意触碰的角落,他的身边有很多女人,她们中有的是要他的钱,有的是要他的地位所带来的特权,有的则是贪慕他的黑道气概。不管她们看中的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都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交易。只有她,这个疯女孩的要求,是他无法负担的。天底下所有的交易都是公平的,她付出的是全心全意,她想收回的是他的感情,是爱,他无法给予的爱。抓住她的双臂,他的手指掐到她的肉中。“看清楚,我是混黑道的。而你呢?简单到近乎白痴的大学生,一场跟郊游差不多的野外生存都吓得你频频出状况,在我们这种枪林弹雨,随时都会送性命的环境里,你怎么生存?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生存方式,你凭什么说爱我?”他的眼神告诉她“你很白痴”,她的确白痴得可以,但她只是想爱一个人,这总没什么错吧?“不了解可以试着去了解,我们慢慢相处,你会发现我有很多优点。”她坚信这一点,星座测试上说她是无比坚强的女生,只要心中有明确的目标,她能克服任何困境。如今她心中的目标就是他,没有什么问题是她解决不了的,她坚信这一点,就像坚信有一天他终究会爱上她一样坚定。在杜蘅的目光中,卓英冠犹豫了。多少次,他目睹母亲坐在窗边等着父亲归来。她是那样的坚定,坚定地相信父亲总有一天会回到她的身边,她是父亲的命定之人啊!他们注定会白头偕老,他们注定命系此生——这是八卦的占卜,这是上天的旨意。母亲等啊等,从不放弃的坚定被时间慢慢削弱。如八卦的占卜,如天所言,身为命定之人的母亲终于还是得到了父亲。父亲回到了她的身边,在他所爱的人因他而死的第二天,父亲空荡荡的双手抱住了母亲。如果这就是母亲想要的幸福,那么她得到了,虽然时间有点儿短。这样的幸福大概只持续了一年吧!它以父亲猝死而告终。不是因为仇杀,不是因为病逝,他在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去世一年后悄悄地离去。不早不晚,正好是那一天,他跟她同逝,只是晚了一年,一整年。他死在那个女人的墓前,含着笑,带着满足的安详随她而去,抛下了母亲和羽翼未丰的卓英冠。年幼的卓英冠学会了安抚夜夜惊恐的母亲,学会了劝慰母亲放弃等待,更学会了如何用稚嫩的肩膀和无人能挑战的威严扛起卓冠堂霸占的黑道。爱,是件愚蠢的事;爱一个你得不到的人,是件找死的事!所以——“别找死,杜蘅。”没忍心将她直接从窗户内丢到楼下的车上,他终于还是给了她一再任性的机会。很多年后,回想起当初的决定,卓英冠多少总会有些遗憾。他这一生很少心慈手软,难得一次用在她身上,却害了她半辈子。这是他的错,从他心软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决定了他欠她一辈子。卓英冠一再的警告毫无用处,杜蘅的找死行为仍在继续中。伤势痊愈,体重增加三公斤之后,她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再赖在卓冠堂。被送回家后的第二天,她自带干粮找上了门。卓冠堂总堂若那么容易被她发现,卓英冠早该退出黑道或等着被杀了。可他的隐藏功夫不及杜蘅的死心眼来得有杀伤力,带上充足的干粮、野外求生帐篷和扩音器,她在距离卓冠堂不远的街上大声地喊着“卓英冠,我想你;卓英冠,我爱你;卓英冠,我想见到你……”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离卓冠堂还有一定的距离,卓英冠装佯听不见也就算了。坏就坏在,卓冠堂的全球定位系统实在是太好了,她那比乌鸦还难听的叫声如魔音般每天十六个小时摧残着卓冠堂专门从事监控的兄弟耳膜。卓英冠在接到第二十九次报告后,终于决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就在他亲自赶去准备将杜蘅彻底清除的时候,他的对手也在第一时间瞟上了杜蘅。这也没什么,问题在于他的对手不该笨得以为他会在乎杜蘅的死活,还妄想用她的命来威胁他交出最新的武器制作程序。这还是没什么,他非常大方地将杜蘅交给对手,任他们随意使用,自由处理,并亲切地告之对方使用完毕顺便将她送往回收站,等待废物再利用。他办完如此简单的程序正准备转回头直接回卓冠堂,却在看到她眼底悲恸的那一瞬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犹豫。没有什么比卓冠堂的利益更重要,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他所接受的一切训练早已在他的心中刻下永远不会磨灭的原则——卓冠堂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一切包括杜蘅的命,包括他的命,也包括所有不必要的情感和负担。然而,那一瞬间的犹豫却是从来没有的。他在乎她的生死,至少无法做到置若罔闻。正是那一点点的犹豫泄露了他的情绪,让对手有了可趁之机——他们向他开了枪。开枪有什么大不了,他自信过人的功夫能让他躲过这一劫,可就有那爱惹事的主不怕死的笨蛋想为他挡子弹。杜蘅单薄的身体冲了上去,迎着子弹,她像国际救援组织里的战士,满脸大无畏精神,估计也只有这种傻蛋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还自以为聪明。“你绝对是麻烦。”这就是她舍身救他的那一刻,他对她说的话。杜蘅来不及跟他动气,身体已被他抱在怀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竟然抱住她的身体“飞”到了离地有三米多高的屋顶上。他是人吗?不做恶魔太浪费了。“卓英冠,你会轻功?”那是武侠小说里作家赋予的名词,只要不断地练习,不断地超越自己,想达到这种武侠小说赋予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没有好的方法罢了。有点儿小小的得意,卓英冠的嘴角拉出弧度。杜蘅恰巧捕捉到那一瞬间,抱着他的脖子,她兴奋地大喊大叫“你笑了!你又笑了,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没有人会在乎他是否微笑,也没有人为了他的笑容而激动得无以复加。她那么直接的表现让他惊讶,怎么有人可以那么容易就获得快乐?抱紧她,他带她远离危险。那天晚上,他们俩第一次坐在一起吃晚饭,杜蘅很开心。那种满足是前所未有的,坐在她对面的卓英冠看着她一个劲地微笑,习惯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嘿嘿!嘿嘿嘿嘿!”笑!又笑!她怎么老是笑?“你不吃饭,光笑就饱了吗?”他的口气又冷又硬,但放松的面部肌肉,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这样真好!”杜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手中的叉子去捣盘子里的鸡蛋,“我幻想过很多次,跟你这样面对面地吃饭,每一次想到我都觉得那感觉一定很美妙。真的让我跟你面对面坐着,哇!我所有想象中的美好加在一起还不如这一刻来得强烈。”她有好多好多形容词足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但却没有最准确的那一个。亮晶晶的双眼望着面前的卓英冠,他在她的视野里如沐天堂圣光。卓英冠有种被洗涤后的圣洁,卓冠堂的兄弟望着他的眼神或是崇拜或是害怕,更多的是敬畏,是多年养成的服从。没有一双眼像她那样集中了所有的精力,只为了将他整个人团团包围。“为什么爱我?”他问得直白,不习惯躲藏,就像她不会掩藏她的感情。说是一回事,被自己所爱的人道破这层情感,身为女生的杜蘅多少还是会有些害羞的情绪。耷拉着脑袋,她不时地抓耳挠腮,“那个……这个……那个那个……”“这个这个!”他学她的口气说话,除了麻烦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好玩,“到底为什么?”总不会因为他是混黑社会的吧?“我也不知道啦!”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她也想过,为什么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男生是他这样的黑道分子,没理由,就是喜欢。这个理由本身已经足够吧?“反正……总之,我就是喜欢你啦!”喜欢的话已说出口,她好想问你喜不喜欢我?不能问!那隐藏着的危机让她不敢问,低着头,她加快吃饭的频率。想看他又不敢抬头,那小媳妇的模样让卓英冠的心头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手像有自己的意识,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扶起了她的下巴,“你怎么不问我喜不喜欢你?”通常一个人表白过后,不是都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嘛!可她不蠢,才不会把自己推人火坑呢!“我喜欢你,这就行了。至于你喜不喜欢我,那是另外一回事,不需要那么计较的。”她甚至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膀,“别介意,别太介意。我都不介意,你也放松心情嘛!”有没有搞错?她竟然安慰他,到底谁爱上谁了啊?她是怎么做到的?爱得没有理由,没有条件,甚至没有最基本的要求。她只是单纯地爱着他,用那种最投入、最热烈的方式爱着他,那种感觉只有初恋才有,只有初恋才有啊!杜蘅,她用她最特别的方式将这个名字刻进了卓英冠的心间。即使那种刻骨铭心不是为了爱,至少这一生他无法忘记她。“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牌子递到她的面前,“拿着它,你可以随意进出卓冠堂,不用像个喇叭筒子一样吵来吵去。”他受不了高昂的公鸡叫,温顺一点儿的小鸡倒是很可爱。杜蘅接过那个牌子,满脸珍惜的表情。嘿嘿!她怎能不珍惜,这可是卓英冠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啊!以后会有更多的礼物,他们之间会越来越亲密,他们的未来会越来越美好。想想她就想笑啊!手指轻抚着那块令牌,堇色为底,黑龙如生,美得带着几分邪气,“这是什么东西?好漂亮!”卓冠堂百年最有威力的黑龙令竟然被她用“好漂亮”三个字来形容,她真的是“好好玩”啊!她知不知道,凭着这块令牌,她可以在任何地方调动卓家的黑道势力,甚至可以只手遮天。若她有想称霸天下的野心,这将是绝好的机会。她没有立过功勋,没有做过对卓冠堂有利的事,他会把黑龙令给她,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些年来,他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以卓冠堂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对象。这是第一次,他依自己的心情行事,虽明白感性大过理智,却丝毫不见半分后悔。他变了,从见到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开始,他变得容易接受别人。阳光下泛着淡淡黄色的发丝,墨绿色的眼睛沉醉在清新的空气中,柔和的五官几乎触手可及。多久没见他了?卓英冠深吸口气,有种淡淡的感觉像他发丝里的浅黄,虽浅却化不开。那就是想念的滋味吧?想着想着,卓英冠的眼神变得游离。那种带点儿迷惘,有些涣散的眼神杜蘅再熟悉不过,她就常常用这样的眼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他。他在想着谁?这样的眼神想起的会是谁?她好奇,却不敢问,怕问出她不想听的结局。面对面地用着晚餐是他们之间惟一的,也是最后的温馨记忆。那瞬间的甜蜜,那最初最真的回忆;杜蘅永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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