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起来,你快点起来。”“我还没喝够呢!”“你起来我就给你喝!”“你给我喝我就起来!”这样的拉锯战一时半会儿难以结束,卓远之极有耐心地要了一杯鸡尾酒,等待着度天涯如何不动手只动口将烂醉的公主弄回女生寝室。“你不觉得亲自背她回去会来得快一点儿吗?”这样的计策谁都会献,可要将他附诸于行动却是个大问题。天涯别扭地扭过头,看都懒得看她。“我不要!”他最讨厌醉酒的味道,臭死了,臭得他都快起鸡皮疙瘩了。“背一背又不会死,更何况人家可是因你而醉。”难得一天不用做亦悠和优优的保姆,加上因为揭露卓远之秘密情人的事大赚了一笔版税,幸之雾竟然有时间有闲情有金钱来泡酒d巴,可手边放置的却是惟一不要钱的冰水——消费水平就是被她这样的人败坏的。“你就背背人家啦!”“你给我闭嘴!”王储教程中的礼仪课需要巩固,天涯最近火气比较旺盛,所有的礼节全都滚一边去吧!原本想借着这次拍摄宣传照的机会给卓远之一点儿小刺激,他和幸之雾若真是情侣关系,这么大的风,草早就乱了。出乎他意料的是,卓远之和幸之雾这边仍旧是风平浪静,公主却醉倒在醋海里了。要他跟一个醉女紧密接触,还要背她回寝室?那不如叫醒他全身的鸡皮疙瘩来得更轻松一些。“你送她回去。”王子殿下天生的骄傲病发作了,指手划脚地要之雾送公主回去,“你是女生,你送她。”之雾会傻得答应他的请求才怪呢!“我不住寝室,我又是女生,以我的力气怎么可能送她回去。你要是真的不想送她回去,大可以看着她醉倒在这里。万一来了个变态的大叔——像卓远之这样的——说不定很快就会带公主回家好好睡觉。再不然,等她明天睡醒了,自己也就回去了,你不用操心,坐这儿好好享受美酒的乐趣吧!巨快乐噢!”她都这样说了,他要是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晶酒,那他还是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吗?“不管了!”天涯坐到吧台边,要了跟卓远之同样的酒,不似平时的细品,而是牛饮一般猛灌了三杯。他倒真希望自己跟她一样,喝点酒就醉了,至少不用面对酒气熏天的她。静等!等的是他的反应,他对公主最后、最真的反应。之雾在心中轻轻念叨公主啊公主,如果他压根就不管你,那你也甭坚持了,死了那条惨淡单恋的心算了,换个卓远之试试,说不定能重新鼓起去爱的勇气。卓远之不用说话,单是这样看着她也明白她心中正在算计着什么。他浅抿了一口酒,虽甜却不失酒的烈性,像她。“你最好快点将她背回去,再等下去,也许你想背她,她都不让你背了。”卓远之的话轻飘飘的,听似毫无分量,若是随着他幽深的眼神看过去,个中深意绝对让天涯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缘故,公主的身旁竟然多了另一个醉汉。他左手、右手各抱着酒瓶,左右开弓不算,他还一个劲地拉公主陪他喝。“喝酒!我们俩一起喝酒,这可是好……好东西。喝了酒,就不用管有没有人理我了?”梅忍礼喝酒的劲头很有男子汉气概,终于有一刻他可以像个骄傲又无畏的男人。又来个醉汉,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啊?自己喝酒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沉浸在酒气中,天涯痛苦地蹙起眉头,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鸡皮疙瘩正在勃发,快要全面苏醒了。“公主,快点儿起来,我送你回去。”王储殿下亲自送平民女回寝室,这是多大的恩宠,识相的快点乖乖行动。也不想想他面对的人是谁,这种话在公主苏醒的时候都不大管用,何况是疯醉中呢!像是找到了知己,公主拉着梅忍礼的手死也不肯放开,这场景有够难看,“我不走,我要继续陪梅梅喝酒!”听上去像是陪“妹妹”喝酒,天涯想气更想笑。梅忍礼更是将这种戏剧化的场面扩大到了最高级别,“喝醉了,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想不起自己要忘记柯柯,想不起其实我很喜欢那个烦人的女生……”天涯没心思领会这酒中深意,他比较烦恼的是怎么将公主弄回寝室又不沾染到她身上的酒气。没法子,硬扛吧!背略弓,他有力的长臂一挥将她捞上了他的肩膀。没事干吗长那么胖?少吃点不行吗?还有那熏人的酒气,相信半年后苍蝇都不敢靠近她,没近三步都醉倒了,武侠小说中名为“三步倒”的毒药原来是这样制成的。“我要喝!我还要喝!梅忍礼,给我喝啊!”“不准喝!我说不准喝就不准喝!”跟某些人不能讲礼节,跟某些喝醉的人更不能讲道理。天涯用手按住她的屁股,想想姿势不雅,正打算松开,公主又是一阵磨蹭,“快点把我放下……把我放下……”她说放就放?究竟谁是老大?跟卓远之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天涯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黑道人物。顾不得许多,他只想快点将她丢回寝室里。“你最好将她放下。”幸之雾忽然冒出一句,不愠不火像在说笑。哈!要他带公主走的人是她,要他放下的人也是她,她究竟想怎样?找打吗?别以为跟卓远之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就不敢动她,遇到关键问题他绝对不会罢手。“你少哕嗦!卓远之,看好不该说话的人。”卓远之云淡风轻地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浅蓝色的液体隔着透明的玻璃在手中摇晃,有一种神奇的美,“你最好顺着之雾的话将公主放下来。”“哈!你不会也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吧?”天涯极度不满意,口气里甚至带着几分不屑,“我还以为你够男人,没想到随便一个幸之雾就让你……”好重的酒气,与刚才的味道不同,那浓重的气味里甚至带着几分腐朽。胸口为什么湿湿热热的?天涯下意识地向胸口看去,那湿热的感觉和腐朽的酒气混为一体尽数摊在米黄色的衬衫上。他的米黄色衬衫上,他度天涯最喜欢的米黄色衬衫上。“你竟然吐在我身上?”天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将秽物吐在了他身上?很想揍她,真的太想揍她了。但,在揍她之前,他有件事需要料理——他那满脸均匀分布的鸡皮疙瘩啊!他飞奔的身影换来之雾和卓远之相视一笑,终究王子还是没能丢下公主。笑容的余光留给醉倒在一边的梅忍礼,有个倔强的身影正缓缓地向他走来……“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公主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经过刚刚那么一折腾,再被他用冷水泼过之后,她想不清醒也难。现在她只想将他那张苦瓜脸给扯下来,“要不我帮你洗衬衫吧?”明知道是天方夜谭,可她还是要说。不是她不想洗啊!实在是度天涯绝情地将那件衬衫直接丢进了垃圾箱,完全不给她赎罪的机会嘛!“要不我给你再买一件?”买?阿狗拿白毛当拖把蹭地,也不想想我们王储殿下这件衬衫是什么品牌,什么款式?那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吗?“我省吃俭用一定帮你再买一件!”“哈!不用了!”天涯周遭的空气冷得像冰,“即使你能给我买一件完全相同的衣服,你也无法还我干净的心情,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否则,他又想到那糟糕的味道和恶心的画面。不知道来这里蹭第几顿饭的幸之雾悠哉地晃了过来,“男生就应该大度一些,哪能为一点儿小事就生气,你不怕气白了头发啊?”天涯正准备反驳,精明的眼瞟过卓远之紧追着之雾的目光。是猎奇的心理作怪吧!他不怒反笑,站起身,他高贵的气势比卓远之更耀眼。“如果她像你这样聪明又优秀,我绝对不忍心对她生气的。”呼哧呼哧!公主气得要喷血,原本的自责在瞬间烟消云散,转化成醋海翻腾。天涯将风暴进行到底,走近之雾,他借着身高的优势俯视她娇嫩的面庞,“正是你的优秀让宇文寺人这样的清道夫都为之心动,证明你的确有迷住我的特质。”手指靠近她的下巴,他却用眼角的余光去找寻卓远之脸上的波动。只要梅非斯特的面色有丝毫的改变,他就不会再继续下去。可卓远之没有,他完全像个朋友在看他如何追女生,就差没亲自上场帮忙了。好啊!那就继续吧!“做我的女朋友吧!”天涯倒是来得直接——直接将一把钢刀插进了公主的心中。她努力了那么久,竟然不如刚出现的女生。她到底哪方面比幸之雾差了,横看竖看也不觉得幸之雾有多强啊!似乎嫌暧昧的指数还不够,天涯倾身上前打算将卓远之与柯柯的绯闻在自己的身上履行一遍。“你最好不要再靠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之雾的手上多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尖直对着天涯的心脏。她笑,很妩媚的那一种,跟平日里推着割草机的大婶完全不同。“你知道的,一个女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想要在英国生活、读书,如果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那是完全不行的。我能活到现在,靠的绝不仅仅是小聪明和从书本上学到的优秀。”当初去英国多少有点赌气的成分,真的去了,人生地不熟,她又任性地不肯要卓冠堂提供的任何帮助。身上的钱逐渐减少,别说是进大学学习法律,她连活下来都存在问题。想找体面工作的想法被生存危机一一打破,沦落到最后她只盼有个可以吃饱肚子的活儿。那时候如果卓远之去找她,也许她就放弃了在英国的生活回家了。可是他没有,他忘了她的存在,让她一个人漂泊在异乡,让她明白了很多她从前想不通的事情。有些人,有些事不该是你的,再求也无法拥有;真正松开手,反而拥有得更多。好俗气的话,现在想起来却还是让她想微笑。笑容随着刀子摇曳在之雾的身体里,却也荡漾在卓远之的眼神中。她长大了,和离开的时候不一样了,这种成长背后所付出的代价却让他心痛。如果时间能够倒回,他绝不希望当初她离开。不长大也是一种幸福吧!因为长大,她不再像从前一样粘着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需要他。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之于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像现在,面对危险她已经不再向他求助,她自己可以解决得很好。他不再是她的保护神,永不再是。沉黑的眼折射出无奈的苦笑,一切都是他当初的选择,这一刻又何来抱怨?三人之间流转着种种公主无法理解的复杂,她却只是紧张地盯着之雾手中的刀子,“有话好好说,虽然度天涯自大、奸诈、胆小、没品又爱公报私仇,还会起鸡皮疙瘩,偶尔娘娘腔,经常鸡婆,但他绝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不需要这样的,快点放下刀子吧!”“嗷!嗷!嗷——”阿狗慌张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王储殿下面临生命危险,它该冲上去将危险人物手中的刀子夺下来的。可王储殿下却做手势要它“少安毋躁”,连黑乎乎的阿猫都摆出警惕的架势,好像随时准备阻挠它的进攻。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出现的这个女生竟带来了如此多的麻烦?公主不是宠物,听不懂主人的命令,也看不清周遭的形式。她只知道随着心中所想去做该做的事;这一刻她想做的就是将天涯带离危险。“不要——”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力气让她冲向了之雾,去抢下她手中的刀子。之雾并不坚持,却没料到公主使出的力道竟如此之大。失重让刀子偏向之雾,眼看刀刃就要没人她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道将她推向墙边,刀锋划过公主的手臂,天涯眼睁睁地看着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公主!”“没有哪个男人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为自己受伤。”靠着阳台,卓远之抽起了烟。他已经很久不抽了,不知道是刚才惊险的场面,还是烦乱的心绪,他又将自己沉浸在云烟之中。幸之雾不停地向他靠去,不是主动,实在是阿猫这个危险的家伙逼她犯罪。近就近一点儿吧!反正他们俩靠得再近,也不会发生任何不正常的关系。“你认为度天涯那个高傲的王子会爱上平凡的公主吗?”“你认为在爱情中,度天涯高贵吗?”他倒觉得公主比较不凡。之雾不置可否,他的朋友他该是最了解的,“希望通过这次的事件让度天涯能够明白,爱不是用来互相伤害的。”卓远之但笑不语,天涯的事相信他自己会处理。他比较担心的是,之雾刚来罗兰德不久就惹出这许多的麻烦,若是成为众矢之的,她又该如何?“不怕吗?”“怕什么?”她反问。要害怕的事早就已经发生了,要逃避的问题也早就度过了,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害怕的了,除了脚边这只黑乎乎蹭个不停的大黑豹。“我学会保护自己了。”她的自豪溶解在他的眼眶里,“你刚才的行为是在向我证明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却差点被刀子伤害了自己,若不是他在阴影里出手,现在在房间里等待包扎的人就变成她了,“想证明别使刀子,我怕切下来的肉会被阿猫叼了去。”“呜!呜呜——”有新鲜人肉吗?在哪儿?我要吃。死黑豹,又吓她!“知道了!”之雾明白梅非斯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句保证。两人靠在阳台上闲聊,却未注意不远处有双清冷的眼正深邃地遥望着他们,而303寝室里还有一场更加深不见底的阴霾……她受伤了,她又受伤了,这次还是因为他。他曾经发誓,在她因为他中弹的那次他就发过誓,再不让她因他而有丝毫的损伤,可是他的誓言因他的好奇而毁,他只是想试探卓远之,希望能知道他和幸之雾之间的秘密。他没有想到,他的好奇心竟然会伤害到他最不想伤害的她。用之雾的话说,他真的是“巨”无聊啊!“你怎么样?痛吗?我送你去小舅舅那儿。”抱起她,看着她痛得皱紧了眉头,他只想好好抱紧她。不因为爱,只因为不舍,“忍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不去医务室,没事的,只要止血就好。”有一点痛,不过看见他就不痛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公主忽然向后退了几步,“你不是见血会起鸡皮疙瘩嘛!不要碰我,把医药箱给我就行了,我自己来。”她无所谓地笑着,做个坚强的女生,“练习花剑的时候,我也常常受伤的,都是我自己包扎,我能行,真的行!”像她说的那样,度天涯拿来了医药箱,他却没有如她所说将她丢给纱布,自己去躲避血光之灾。从未想过像他这样被一大群侍女、侍卫包围着的王储竟然也有照顾别人的一天,天涯抿紧的唇角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眼底映出的全是她的血色。原以为自己的脸会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却奇迹般的什么也没发生。他甚至不觉得这红色的液体有多脏,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痛。“疼吗?”是出于礼貌的问候,天涯这样告诉自己。公主的双唇间发出倒抽气的声音,冷汗伴着少女的微笑,她摇了摇头,“不疼。”不疼才怪!想笑她,却说不出口。天涯只是尽可能地放轻手脚,“之雾不会真的动手,你不需要冲上来的。”他说得是事实,无意证明什么,“再说,阿狗也在我的身边,没有人会伤害我。”却有太多的危险会伤害到你。“我就是傻嘛!”她噘着嘴,气嘟嘟的。为他受伤却换来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不气才怪!她不傻,只是没想太多,凭着直觉就冲了上去。她是感官动物,不会像他那样背负着王位想些高贵的事——他都明白,像明白剑术的真谛一样明白。“下次别做这样的傻事了。”下次?第一次为他挡子弹差点没要了她的命,那时候公主就发誓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第一次忍受疼痛是本能,可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的每一次痛苦,身体同样会凭着本能逃避开。然而,血光之灾又发生了。她是很想说绝不再有下一次,真的不会再有吗?“痛!你不能轻点吗?”王储殿下果然不会替人包扎伤口,公主龇牙咧嘴地看着身体里的血滴在阿狗的白毛上。她都不心疼了,它竟然嫌脏。它那么白的毛突然沾染了红色的污渍,不觉得脏才怪呢!要不是看在王子殿下的面子上,它绝对会露出嗜血的本性吠她。公主和阿狗互相瞪着,天涯惊讶地发现他们俩竟然长得有几分神似。都是大大的眼睛,气呼呼的样子,好……好可爱。高贵的理智被征服,天涯的身体难得一次凭冲动做出反应。他倾身上前,冰冷的手掌抚过公主的颈项……那碰着她唇的温热物体是什么?他的唇吗?那这是什么?接吻吗?这就是接吻?天涯吻了她?伤口迅速止血,因为所有的血都涌到了公主的脸上,红得烧亮了夜空。也许这对天涯来说只是礼貌性的吻,但这一吻却吻住了公主的心魄,痴傻地看着他,她快要忘记呼吸了……“公子被打了!公子被打了!”小姐冲在最前端,风风火火地找寻着医药箱……目标寻找中……找到!咦?医药箱的上方为什么有两个人,嘴巴对嘴巴?小姐身上的红色显示灯不停地闪烁着,她等待公子来为她解惑。公子来了,推开门就开始嚷嚷“天涯,医药箱借我用一下,我被车神那个死人妖打了啦!我只是跟她玩玩,希望她去参加学院的形象大使选拔赛,没想到她真的揍我……真的揍嗳!瞧!我都跟熊猫成弟兄了,快点借我医药箱啦!你……”那是天涯吗?为什么他的嘴粘在一个女生的脸上?这女生是谁啊?看上去很面熟,真的很面熟唉!一定不是超喜欢天涯的公主,一定不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