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师长站在老辛身边,自己的眼睛还死死盯着大屏幕。

    “是啊,谁能想到我们自己的炮兵指挥中心居然会被鬼子特种兵端掉,否则也不用如此冒险。”

    辛政委无奈地摇摇头。

    轰!轰!

    外面的山坡上隐隐传来阵阵爆炸声。

    我的注意力被外面密集的爆炸声吸引过去了。是55榴,虽然隔着厚厚的岩石层,但炮弹的爆炸声仍顽强地透过蜿蜒曲折的坑道传到我的耳中。大厅坑道口灰白的墙壁上悬挂着的应急灯散发着暗淡的光线,执着地投射在过往的军人身上。

    敌人的炮火已经能够覆盖我们师部所在的阵地了,不知道我们前线的战士现在的情况怎样?

    老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还有黄彪和郭永。对,还有居无竹,那个炊事班班长,矮墩墩的家伙,这小子喜欢不停地摸自己的胡子。

    “鬼子在用炮兵攻击我们的微波压制系统。”

    辛政委大致分辨了一下动静后对薛师长说道。

    “那他们得把这座山轰平才行。”

    薛师长的脸上破天荒浮起了一丝微笑,旁边的辛政委和老刘也会意地笑了起来。

    “哦,老刘,柴师长他们的‘竹竿’系统能再提高一些效率吗?他这几天一直在抱怨防空部队的火力没有充分发挥出来。”

    薛师长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刘工。

    “我们给柴师长他们的‘竹竿’系统重新修改了马尔科夫决策部分的算法模型。设计小组这几天重新设计了一个新的动态神经网络规划方法,这个新模型我们总参信息战总部的技术人员已经用最小平方最优化方法进行了训练,神经网络的输入-输出映射和利益的未知非线性映射f匹配得很好,优化后的贝尔曼随机最短路径问题方程达到了我们的期望值。原来‘竹竿’系统里的蒙特卡罗模拟近似策略迭代现在可以给出更合理的战术命令,整个新系统完全可以满足柴师长他们进行实时动态预测分配作战目标的要求。

    技术小组的人已经出发了,应该能够在几个小时内给柴师长手头上的‘竹竿’系统升级而不影响他们的作战任务。

    对了,薛师长,我们的防空部队还是要注意截击鬼子的电子侦察机,特别是他们装备了复合侦察系统的eh-0l黑鹰和r-7b德哈维南侦察机。我们前沿作战部队的微波压制系统比较单薄,现在又无法进行长程战场机动,很容易被鬼子的测向系统截获压制系统和3i系统设备的坐标。”

    老刘说了一大通专业术语,也不管两个师领导是否能够听懂,末了还担心地提醒了薛师长一句。

    “是的,鬼子现在已经可以通过u波段卫星恢复一部分战场协调指挥工作,反应速度肯定会有所提高。老辛,通知老柴,让他们多注意和空军的截击机配合猎歼鬼子的eh-0l和r-7b。叶雨,通知李玮尽快到我这里来。”

    薛师长拍了辛政委的肩膀一把后扭头冲一个通信参谋喊道。

    “政委,柴师长的电话通了!”

    旁边一个通信士官按照辛政委要求叫通了防空指挥中心。

    “哎!江垒,你怎么在这里啊!快!快到队长那里去报道,有新任务了!我去找个看守电源的,马上就回去。”

    这时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跑到我们身边毫不犹豫地摇醒了还在熟睡的江垒。

    江垒一个激灵顿时没了睡意,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半天不知道东西南北。

    “哎!王工,别找了,这里就有。卫大仙,走,跟我去指挥分队!”

    江垒看我还傻站在旁边,也不管我的抗议,一把拉着我拔腿朝大厅北面的一个坑道跑去。

    江垒他们的信息战分队工作间紧挨着大厅,是个不大的房间,已经被我们的工程兵们改造成一个机房了。机房里满满当当地簇拥着各种设备,操作台上有十来个人正在工作着。

    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官连忙招呼跑进来的江垒准备开始工作,是个女军官。

    怎么听声音这么熟悉?

    我一时回忆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我被这个军官安排了一份工作,给大家看管电源系统。

    信息战中心的几台发电机还没有完全修复,这个机房就使用后备电源供电。情况紧急,大家无法等待工程兵修复发电机了。

    机房里的技术人员都在埋头工作着,一个联络士官坐在房间门口的一张工作台上,从他的工作来看好象是正在把这个信息分队处理后的战场信息转输进我们自己的作战指挥系统。

    机房门口旁边的一个小隔间是个水房。水房的台子上正架着个煤油炉,煤油炉上有个铝制水壶。红色火苗包围着水壶的底部,水壶正在滋滋作响,水过几分钟就要开了。

    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机房的电子设备居然全都是前一段时间我们歼灭鬼子雇佣军部队时缴获的家伙,江垒面前就摆着一台7寸的美制液晶显示器。

    奇怪,怎么江垒的屏幕上全是鬼子的作战指挥系统操作界面?

    我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屏幕上的信息,好象是地理信息系统的界面,但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又不完全是。

    “江垒,这屏幕上是什么信息?”

    终于,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鬼子的全源分析系统。”

    江垒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啊!

    怎么我们的信息战部队用起鬼子的作战指挥系统了?

    我的脑子好半天没有转过弯来,看着江垒轻快地用鼠标拖曳着信息菜单条,我满腹疑惑。

    见所有的人都紧张地忙碌着,我只能暂时将一肚子的问题先压了下去。

    “唐中尉,我先把四点以前的统计做出来。”

    手头工作告一段落的联络士官抬起头对那个女指挥官说道。

    唐中尉?

    对,我记起来了,就是在野战医院里看望刘工的那个女军官。

    我忍不住多看了眼前的女军官两眼。

    齐耳的短发,严肃的神情。

    如果不是那头短发,我无法将她和周围的男军人区分开来。

    在战争面前所有的人都将被迫去适应眼前的环境,或者坚决地生存,或者死亡。性别在战争面前是没有分别的,包括你的性格和爱好。

    “敌人是不是疯了!”

    当那个联络士官看见统计资料结果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了?”

    被他的惊呼声吸引过来的唐中尉关切地问道。

    “四个突击群!在我们师的正面鬼子集结了四个突击群正在轮番冲击阵地!这怎么可能?不对,我让里面的人匹配电磁综合态势资料再核实一下。”

    联络士官说道这拿起了手边的红色电话。

    机房里正在工作的技术人员中不少人也这个消息震惊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盯着联络士官。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四个突击群的轮番冲击,这意味着我们前沿阵地的指战员们正在承受着将近三万敌人的轮番进攻,这些敌人装备了四百辆重型坦克和上百架直升机,这还不包括后面数量庞大的远程压制炮火!

    我们师的防守正面宽度不到二十公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鬼子居然轮番投入四个突击群,可我们现在一线的作战人员还不到两个步兵团!

    如果战场侦察信息是真实的,那这将是阻击作战进行到现在鬼子进攻部队最密集的时候。

    没多长时间,统计信息被电磁频谱监控部门核实了。

    四个突击群,敌人现在确实投入了四个突击群轮番冲击我军阵地!

    一个技术人员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则发直地盯着联络士官。旁边一个只有半边屁股靠在椅子上的技术人员干脆一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我的天啊!

    整个机房里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了,所有的人都被这恐怖的消息紧紧地摄住了自己的灵魂。

    这就是敌人对我们实施大纵深电磁压制的回应,9世纪的战争,古罗马方阵的复苏,只不过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是装备了40毫米滑膛坦克炮和贫铀复合装甲的。

    虽然我们现在躲在深厚的掩体里面,但六十多吨的重型坦克仿佛正排着整齐的队列隆隆地逼近我们的眼帘。

    那一群巨兽在血水里划开涟漪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还有那用死亡之翼在混沌的云海中搅动的黑色狮鹫和如同火山喷发岩浆奔流的山丘。

    而此时突围的敌人正在撕裂着20师的防线。

    我禁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坦克作战服。

    煤油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了,蒸汽把壶盖顶得砰砰作响,混白的蒸汽顺着过道逸了进来。

    我步履沉重地来到水房里。

    红色的火焰还在灼烤着水壶,吞吐不定的火焰不时漫过水壶边缘竭力地向上伸展。

    灼热的蒸汽涌到了我的脸上,坑道里应该很温暖,可我却觉得背上一阵阵地发冷。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手不由自主地靠在了火苗边上。

    “水开了。”

    一个人从后面伸出手关掉了煤油炉。

    我转身一看,是刘工。

    “怎么,同志,觉得冷吗,是不是生病了?去看医生。”

    老刘关心地看着我略显苍白的脸色问道。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转身回到座位上。

    “大家怎么在发愣?小唐,‘黑甲’分队在2号地区又成功控制了鬼子一个师级elrs网络控制站,还缴获了几个完好的栅格坐标发射器。你们小组马上准备配合他们,‘黑甲’现在正通过‘队组’方舱进入了鬼子交战层网栅收取敌七军战术指令。”

    刘工跟在我后面走进了机房对唐中尉下命令道。

    “侦听员注意,战术电子支援全部启动,全开接收机工作不要停顿,瞬间角覆盖率继续保持300覆盖,把超高荷周信号排除设定键打开,频谱分析的时候叠加脉冲的区分还是用老方法。

    数据接收小组准备接收卫星信号,情报小组准备数据修改。

    狼群小组注意,所有狼群系统准备开通,并入鬼子传感器网栅数据层进行伪装信息上传。

    小周,你注意和我们管制中心联络。

    对了,刘工,‘黑甲’现在的战术情报分发等级是多少?”

    唐中尉迅速地逐个下达战斗命令,机房的操作小组全部进入了作战状态。

    “是‘金色’。”

    刘工坐在一张工作台上头也不回地说道。

    “金色!”

    旁边好几个技术人员发出了惊呼。

    “对,他们现在已经是师级作战单位的权限了。”

    老刘的回答还是那么平静。

    终于有了个好消息。我们的特种兵有了重大斩获,他们居然也以牙还牙地成功偷袭了鬼子一个师级指挥部,而且还接管了一个战术网络中心。

    可这时机房里的气氛明显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几个技术员正在兴奋地交流着眼神。

    “刘工,火力支援协调员庄天俊奉参谋长命令到您这报道!”

    门口一个参谋立正朝刘工报告道。

    “啊,是庄参谋,快,快进来。我们的ftds系统已经联调成功了,和80师的炮兵正等着我们的作战命令。现在这里已经开始接受鬼子进攻部队坐标信息,这里就等你了。”

    刘工连忙招呼抱着军用笔记本的庄参谋。

    用军用笔记本接入战术互联网后庄参谋启动了参谋作业系统的界面。

    我居然看见旁边坐着的庄参谋调出了微软的oweroitbriefs,没想到微软的这个文本处理软件居然还有参谋作业的功能!

    我今天晚上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庄参谋熟练地开始接收全源分析系统数据信息并用他们自己编译的指令集进行地形描绘。

    反复地逐个用系统内置的视觉视野过滤器检查后,很快一份份资料被庄参谋发到大厅里的指挥中心服务器上。

    “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够渗透进鬼子的传感器网栅数据层和交战层网栅,这些网络渗透技术俄罗斯人没能在欧洲战场用上,我们却成为了第一个使用者。如果这场战争我们能够获胜,那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俄罗斯的科学家和特工了。”

    在庄参谋身边看着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的手指,刘工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刘工,我们能不能让鬼子自己打自己?我已经想好几天了。”

    正在工作的唐中尉边工作边问道。

    “让鬼子自己打自己?怎么个意思?”

    刘工有些不明白唐中尉的意思。

    “鬼子毫米波工作方式的敌我识别系统被我们的阻塞干扰给压制后他们的突击群在地面交战区里已经无法进行敌我识别了,而且鬼子分发的战术情报里远程炮兵的发射坐标部分信息我们早就可以进行替换,‘黑甲’现在又有师级战术信息分发权。我想,如果我们冒充鬼子指挥部分发他们突击群先头部队的坐标,那……。”

    唐中尉的话被老刘打断了。

    “我明白了!现在就试试。我们已经能够绕过鬼子的/yq-3反情报系统,你把修改过的鬼子战术文件提供给我,注意文件格式不要改变。我让前直用流星余迹通信方式发给他们。现在就试!”

    “刘工,可以让‘黑甲’先发给鬼子的70火箭炮部队,让他们对鬼子自己的突击群集结地进行地毯式轰炸!”

    唐中尉紧接着在出主意,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就在刘工忙着给‘黑甲’制作假作战命令的时候,联络参谋不断地从大厅的中心系统里通报利用改造后的炮兵指挥系统进行压制射击的战果。很快,刘工他们制作的信息也被发送出去了。

    等待吧。

    我在监控供电系统的同时留意着看‘黑甲’有没有成功地控制鬼子的远程压制火力。

    工程兵已经把发电机修复了,我帮着他们把机房的电源切换到发电机供电状态。

    上午十点左右我们的‘戟’技术组再次发现了重大敌情!师部指挥中心再次进入紧张状态,工程兵部队在所有坑道入口紧急加装三防装备。

    日本鬼子通过高速地效飞机机群向东部战线运送了十多万枚化学毒气弹,其中大部分是先进的二元毒气弹!

    必须将这些炮弹及时摧毁,否则我们整个东线将无法维持了。一整天我们的前直都在紧张地调度特种兵部队,所有的防化兵部队也进入战斗状态。我们紧急出动的空军运输机群在承受了重大伤亡后空运投掷了一批防化服和解毒剂到东部战线防御部队手中。

    师部一直在紧张地注意着鬼子‘菊花’师团的动向,信息战中心的大屏幕上不断切换着‘菊花’师团各部机动的大致坐标信息地图。

    ‘戟’技术组不断地根据截获的化学武器运输集装箱代码在敌人的sss-e后勤系统里查询运输线路与地理坐标。循照这些坐标信息我们的特种兵部队不停地导引地对地导弹部队和空军发射的装有云爆弹弹头的导弹密集攻击运送和储放这些化学武器的卡车和野战仓库。

    到第二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鬼子所有的二元化学武器运输代码从sss-e后勤系统的数据库里消失了。但我们的盟友的战略情报中心却通知我们至少有一千枚以上的vx毒气弹已经跟随鬼子的‘菊花’师抵达战场。

    信息战中心在艰苦的条件下运行着,我们很多的设备都是用普通的商用电脑来代替,坑道里的湿度和温度都超出了普通电脑设备运行的环境标准,我们的工程兵现在又没有足够隔板将机房进行单独隔离,所以设备故障率比较高。

    我们这些维修人员不停地来回维护排除着故障点,一天下来能休息四五个小时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我紧紧地跟随在维修工程师后面,没想到这调试配置电子设备并将它们组合成一个个作战系统的事情是如此地复杂,工程师们不停地在他们的笔记本里调出配置软件来评估运行环境,检测电磁兼容和串模干扰情况。在工作的时候我注意到我们许多子系统都分别被厚重的铅板所隔开封闭,大概只有这样才能抵消我们这个位置里巨大的电磁作用。

    三天,又有整整三天过去了。

    特种兵部队一直在注意搜索并摧毁鬼子携带的毒气炮弹,在他们的干扰和不停的伏击以及制导导弹和炮弹的多重攻击下,敌人始终没能发射那些该死的化学武器。

    可我们并不知道是否鬼子运抵战场上的毒气炮弹都被摧毁了,而且,因为我们的防御部队一直和鬼子们纠缠在一起,双方的阵地犬牙交错,为了自己部队的安全,估计正在实施突击的美军也不会让日本鬼子发射这些该死的炮弹。

    这三天我们是熬过来的,作战中心的指挥人员和技术人员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战斗岗位。

    虽然这里闻不到硝烟。

    信息战中心一度成功地牵制住鬼子的远程压制炮火,直到最后鬼子发现了那个被端木龙神指挥的‘黑甲’特种兵分队接管的指挥中心。可鬼子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用自己的远程压制炮火狠狠地揍了突在前面的友军一顿,两个突击群的集结阵地分别遭到了地毯式轰炸,损失惨重。

    鬼子在第二天里投入了‘菊花’近卫师团,但在我军联合火力的打压下同样进展缓慢。

    在经过我们技术人员改造的ftds系统指挥协调下,目前仍保持相对宽纵深阵地的师和80师用他们的压制炮火有力地支援着在前面苦苦支撑的我们师二团和三团部队。

    没有他们的火力支援我们无论如何也撑不过这三天。

    三天里我们师只让鬼子前进了十公里,尽管鬼子的前锋部队距离师部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可我们毕竟还没有让鬼子突破。

    可我们203师却已经损失殆尽了,因为我们还要协助20师守住后面的防线。2军这两天抵达的增援部队大部分被立刻补充到20师阵地上去了。

    东线战场上其他兄弟部队的预备队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更何况我们这片战区是泡在洪水之中,谁都无法在鬼子漫天的炮火压制下携带重武器快速机动过来,我们203师只能从自己野战医院里还能战斗的伤员里组织预备队。

    前沿阵地已经严重减员了,防御部队一再收缩阵地也无法保持阻击密度。师部从昨天开始在指挥中心调动剩余人员,参谋人员、工程兵、通信兵,还有耗尽了弹药的防空兵和其他可以抽调的后勤人员都统统被编成入几个预备连队中。

    我再次被编进了步兵预备队。

    “班长,我们什么时候反冲锋?”

    在我身边趴在泥浆里一个小战士不安地问道。

    没有回答这个从工程兵部队调到我们步兵班的小战士,我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我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景致都如同月球表面般荒凉,不,比月球表面还要荒凉恐怖。

    能够出现在视野里的是连绵不断的山丘,被洪水包围的的一个个山丘。近前的山丘上已经没有任何突出物了,不管是人工的还是自然的,山丘表面上遍布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弹坑,灌满了泥浆的弹坑。

    山丘的上空是无穷无尽的黛青色雾霭,粘稠的雨丝把山丘和雾霭紧紧地粘在一起。低处的水洼早已变成黑褐色的模样,粘稠得如同一滩滩浆糊,浆糊表面不时能看见漂浮在上面尸体和一块块硝烟粉末。雨滴星星点点地坠落到浆糊表面,然后迅速被粘稠黝黑的浆糊所消融,一个涟漪都没有留下。

    间或有几发炮弹捏着促狭的嗓音急忙忙地砸进黝黑的泥浆之中,旋即在水洼表面升起几颗肮脏丑陋的泥浆柱子。红褐的火焰在泥浆柱子的顶端竭力地试图朝阴沉的天空逸去,仿佛它们也无法忍受这散发着恶臭的黝黑浆糊的热情拥抱。

    这就是我们203师的东线战场,一个巨大彻底的,黑臭难行的泥浆潭。我们的战士就是在这样的阵地上日复一日地与敌人对峙着。

    泥浆彻底将我们敷设的巨大雷场给掩盖了,鬼子的扫雷装置已经无法进行象样的扫雷工作,随处可见的泥潭又一再牵绊住敌人的机械化部队。没有坦克装甲车辆的掩护,那些装扮华丽的地面勇士们也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勇气。现在只剩下直升机群还能不时出动一下,但这些筋疲力尽的飞行员们也无法象战争初期那样保持高效的出勤率了,因为如果不幸被那些中国人该死的防空导弹或者高射炮击中的话,那结局不是死亡就是掉进这无边无际的黑臭泥潭中。

    我们一个排的战士准备对前面的47高地实施反冲锋,因为这个高地上的鬼子阻挡住前面两侧已经弹药告罄的两个阵地上防御部队的退路。47高地是今天下午两个小时前被‘菊花’近卫师的一个步兵分队占领了,我们这个排奉命紧急运动到47高地附近准备夺回这个关键阵地。

    美军地面部队已经彻底退出了一线突击战斗,只留下直升机部队和炮兵部队支援负责进攻的日本‘菊花’师团。由于中国人部署的雷场实在无法清除干净,‘菊花’师团干脆全部投入步兵部队对我们的阵地实施突击。

    我在的这个步兵班已经在这一带阵地上边战边退地连续坚持了两天,因为减员严重,班里现在只剩四个战士,班长在上午鬼子炮火延伸射击的时候阵亡了,我现在代理班长职务。

    费力地从粘稠的黑色泥浆中拔出作战靴,我摸索着把手中95冲锋枪的保险打开作好了冲锋的准备。我身边不远处的泥浆中匍匐着班里其他的几个战士,所有的人都是浑身泥浆,只有脸上稍微干净一些,手中的步枪都好象一条条泥棍子似的。

    师负责炮火压制射击的30加农炮炮兵营还在进行五分钟急促射。

    炮弹嘶鸣着穿过潮湿的云层,原本清脆亮丽的破空声里掺杂着粗糙的杂音;红色的弹道有些模糊,弹道边缘好象散发出一缕缕淬发迸溅的流彩,如同镶嵌在毛玻璃里的丝带被后面的射灯映照着一般。

    47高地正在被红色的火海彻底烘烤着,榴弹逐个在目的地里爆炸,猛然从地面窜起的巨大泥浆柱子顶端点缀着朵朵暗红的花蕾。

    这个阵地已经在双方攻防部队手中多次易手,防御工事早已破烂不堪。每支防御这个阵地的部队都无法顶住对手几次冲击,因为阵地上已经没有象样的地方能供步兵们躲避炮火射击。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等待着炮火轰炸进入最后三十秒,因为那是我们开始突击的时刻。

    还有十秒钟,我趁这个机会最后一次扭头朝身后的盘龙岭看去。

    盘龙岭的坑道里有我们的师部和野战医院,离我们这里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我们师的阵地就只剩这么点纵深了,正常情况下即使是你步行也只要几十分钟就能穿过这点距离。

    可敌人已经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却只推进了三千公尺。

    所有一线作战部队必须再坚持24小时,这是最后的24小时。

    这是我们今天下午出发前师部发布的命令。

    鬼子陷在包围圈里的部队已经基本上丧失了有组织的防御能力,没有补给,鬼子已经无法再坚持战斗了。尽管还有将近三万敌人还坚守着约两千五百平方公里的阵地,但我们的合围进攻部队已经在高速地进行穿插分割作战,同时前直已经发电要求这批部队弹尽粮绝的敌人早点放下武器投降。

    还要再坚持24个小时!

    我们这些防御部队也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了,所有一线作战的指战员们都是在体力和精神承受能力的极限外坚持着战斗。从昨天开始鬼子‘菊花’师的步兵们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步兵集团冲锋,所有的鬼子都装备了战刀进行抵进肉搏。

    我们在刚过去的48小时里后撤了七千公尺。因为实在是没有人了,我们这些预备队不停地在各个突破口之间奔波着,给我们各被围阵地上已经消耗完弹药的防御部队杀开一条条撤退的血路。

    冲啊!

    排长终于下达了命令。

    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协调人员用激光指示仪标识照射着我们前进的方向。雷区标识已经无法用肉眼在判断了,我们只能在激光照射仪的指引下冲锋才不会跑错方向。

    我猛一起身,可靴子却被泥浆牢牢沾住了。

    一个嘴啃泥,我结结实实地栽进了前面黑糊糊的泥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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