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以貌取人的土法子,果真不是观人辩才之道;沈归看这汉子五大三粗的模样,又“呼啦啦”带了一群衙差兵丁,还以为这准是郝思明的“后腰”呢!可自打他雄赳赳气昂昂进了正厅、又认出了自己之后,立刻哭的梨花带雨、嚷的如丧考妣,这分明又是一只带着猪皮面具的狐狸啊!

    看过了他这一番卖力的演出,沈归还没来得及开口喝彩,郝思明却已经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位手握重兵、权势熏天的李家骁将,可是他每年花费五万两雪花白银,喂熟了的一条咬人恶狗啊!怎么到了紧要关头、不但连声犬吠都没有、反而帮对手舔 起鞋底子来了呢!

    “我说李将军,李大可!这厮深夜手持利刃、闯我郝府大门、屠我庄丁上下三十余口,整个前厅都被他杀成了修罗场!这一地的血腥和残肢,身为守城将军的您,怎能视若无睹呢?”

    他这一番语气柔和的“审问”,李大可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连一个余光都没赏给他,继续哭天抹泪地拽着沈归的袖子:

    “姑爷爷啊……我是日盼夜盼,总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这李子麟就是头活畜生,老相爷对他那真是比亲儿子还亲,我们这一辈的子侄都看在眼里,妒在心头啊!可谁想到老相爷一辈子火眼金睛,却栽在了这头“活兽”身上!平时看他人五人六、满嘴的仁义道德;可一到了紧要关头,他竟做出了这等逆事……呜……您可要为老相爷讨个公道啊!”

    李大可的神色变幻,已然尽数落在沈归的眼中。其实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只从郝思明刚才的话语之中,就能推断出个**不离十。站在郝思明的眼中看来,这李大可就是自己花银子养大的一条凶犬;但站在李大可的角度来看,这郝思明只是给自己赚钱的门客。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达不到什么“同林鸟”、什么各自飞,纯粹是互相利用的利益关系罢了。

    “你叫……李大可……对吧?大荒城守将,李家新一代子侄的翘楚,前幽北三路的四品武官,三长老李宽家的亲子侄,郝思明的背后靠山……我还漏了什么?”

    “姑爷爷,前面您老人家半点都没说错,可这郝思明与侄孙子我之间,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沈归扭过头来,看着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郝思明:

    “看来小黑子说的对,沈某好像高看了你一眼……”

    “呵,呵呵呵……沈归啊沈归,凡是吃我们这碗饭的人,就没人指望着自己还能有个善终,什么时候死,死的时候是什么德行,我郝思明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老子也活够本了,今日落到你的手里、也算是老天爷疼我郝思明!来来来,怎么杀我的弟兄,你就怎么给我来上一下!”

    嚯!要是听他这一番话,沈归还以为这是个为国为民、慷慨就义的英雄豪杰!

    “郝思明,临死前你就不打算咬出几个陪绑的吗?这千古的骂名,你一个人全扛了 ?”

    “千古骂名?我干的是就是这份买卖,挨骂也是应当的,根本不在乎!再者说来,我郝思明偌大年纪、死则死矣、何苦还非要攀扯他人?”

    沈归看着满面“光荣”的郝思明,来回转了几个圈,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单以他诓骗幽北百姓入瓮,并卖予谛

    听为奴一事,就已然万死难赎其身!再加上他与大荒城守将李大可勾结一气,除了欺男霸女、聚敛财富之外,显然是另有宏图!根据沈归估计,八成就是奔着李子麟去的!

    也算是冤头债主了!

    可如今他见死到临头,展现出了一方枭雄应有的骨气与风采,令沈归心中着实生出了些许好感;再加上正如小黑子所言:与李大可相比,他们终究也只是吃二茬饭的“前脸”罢了,尽管难辞其咎、但也绝对算不上首恶。

    因为就算大荒城里没有郝思明、也一样会有别人来顶替他的位置。有坑就能长出萝卜,但哪个坑也不是专为一颗萝卜准备的!

    沈归沉吟了半晌,搂着颓然的郝思明,指着满面谦卑谄媚、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李大可说到:

    “郝思明,你这条命,肯定是没商量的余地;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老相爷的在天之灵起誓。不过究竟是怎么个死法,我这位“掌刑人”,还是能够说了算的;再者说来,就为了这么个杂碎,能舍出你那位正在为你念佛诵经的小夫人吗?”

    郝思明惨然一笑:

    “沈归啊,世人都说你聪明绝顶,算谋无双;可在我郝思明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他李大可是何许人也,你莫非就看不出来?我说与不说,有何意义呢?至于我那梁氏夫人……她与此事到底有无关系,我相信你心里也十分清楚。我郝思明愿意赌你的人品,不会滥杀无辜!”

    “你也配提“无辜”二字……罢了……最后问一句,你真不打算撂底?”

    “……”

    “行吧,下辈子记得干个正经营生……”

    沈归叹了口气,一掌敲在了郝思明的枕骨之上,左手内息呈线化针、由前胸的毛孔皮肤传入、大肆破坏对方的体内经脉,首先便斩断了对方中枢神经,随后又绞碎了心脉气海,也为他此生的旅程,画上了一个可耻的句号。

    染上了烟毒的郝思明,走的十分迅速、死状也颇为安详,更免去了未来的烟毒发作之苦,灵魂也真正的脱离了世俗的束缚……

    “嘿,到你了,大可。”

    “听您吩咐!”

    “我问你几个问题,别紧张,好好想。李家倒向谛听,到底是谁的注意?”

    “谛听?谛听是谁啊?”

    “神石部族?秦军?华神教?你爱怎么说都行啊!”

    “哦……那我可不知道!”

    沈归看着面色坦然的李大可,缓慢地重复着自己刚才的话:

    “我重新再问一遍:是谛听?是神石部族?还是秦军?或是华神教?……哦,原来是华神教……”

    李大可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他的演技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精湛。尽管他的眼神从讥讽变为茫然、仅用了短短一瞬间,却还是被沈归精准的捕捉到了。

    “至于那个城西的小凤娘……”

    “奴家在……”

    沈归刚

    打算问问小凤娘的消息,只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有一位身披红霞、头戴金钗的中年妇人,右手垂拎着一柄小巧精致的天机弩,身后跟着一众脂粉、袅袅婷婷地站在了梁府门外。

    小凤娘接下了沈归的话头、随即轻移莲步越过门槛,一步三摇地朝着正厅走来;而站在门房之中的两位衙差、才刚刚一动手中哨棒、小凤娘身后的一位小丫鬟立刻抬起右臂:

    “嗖!砰!”

    短短的一瞬间,一只没有尾羽的弩箭、依然扎在了梁府大门之上!可能由于距离实在太近,这一箭不但透脖而过、更带飞了半截白生生的喉管:

    “你,把身子靠墙站直了!谁要是惹到了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赏他一个透亮!”

    别瞧这小丫鬟的年纪不大,但口气与动作、却颇显狠毒老辣;再配合着她那副娇滴滴的嗓子,怎么听怎么别扭, 沈归听了也哑然失笑……

    “怎么着?你的嗓子也想晒晒月亮?”

    小凤娘的贴身丫鬟喜鹊,被沈归的嘲笑气的是脸色绯红;她擎起两架天机弩,箭锋直指不远处的沈归!

    “小丫头,用这破玩意儿指过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我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不你猜猜看,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呢?”

    小凤娘左臂高抬、压下了羞愤交加的喜鹊:

    “小孩子脾气急躁了些,沈公子莫怪!不过今夜城西不太平,于情于理,凤娘我总要过问一下吧?”

    “想要过问?那你就听着吧。现在郝家的人没了,李家这位将军爷也命悬一线;小凤娘不请自来……算上那个小黑子,基本上大荒城能做主的都来齐了。你们可能也听过我的为人,做事从来都不会赶尽杀绝……”

    方才还气鼓鼓的喜鹊,闻言伸手掩住口鼻,提出了一个不同意见:

    “呕!”

    “小凤娘,你多少控制她一下……至于那个什么劳什子商会,肯定是没资格讨价还价了;李家嘛,毕竟与我有姻亲关系,自家的事回头再说;至于那小黑子呢,我看他傻头傻脑的,蛮招人喜欢,想留他一命。所以,这小黑子的亏空,不如就凤娘来帮他补上?”

    小凤娘先是用眼神喝止了喜鹊的,转过头来莞尔一笑,将手中的天机弩、对准了正打算溜走的李大可:

    “沈公子这话好没道理,为何似李大可这等下贱坯子,却有资格讨价还价呢?而且,您与李家大小姐的亲事嘛……不是还没办呢吗?”

    “哟?你这婆娘耳朵够长的呀?这是我的私事、又与你何干?”

    “听闻李家大小姐姿色普通、脾气火爆、实非君之良配。奴家闺中尚有一女,可谓品貌俱佳、温柔贤良、堪为沈夫人的最佳人选。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呢?”

    这小凤娘一句话出口,包括沈归在内,全都只当是小凤娘的调笑之言;可堂中唯有二人,却把这事真的装在了心里。

    一位,则是刚刚用双弩指过沈归的喜鹊;而另外一位,则是害怕被“釜底抽薪”的李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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