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百余年之后,楚墨令再次出世,江湖道也随之沸腾了起来!

    严格来说,像这种振臂一呼的大事,理应是由楚墨门长伍乘风抛头露面才对;但自从苗巫寨的草鬼婆乌尔热,惨死在沈游剑下之后;身为“前夫”的老叫花子、也跟着一起销声匿迹、至今也没有半点音讯,生死不明。

    伍乘风人间蒸发,虽然没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但至少在江湖同道之间,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如此一来,在伍乘风亲自出面、废止这道楚墨令之前;沈归的话,就等同于是楚墨一脉的话。

    当然,楚墨对于江湖道的监管方式,千百年来都宽松到近乎于不存在的地步;所以尽管沈归发出了楚墨令,但来与不来也皆凭本意;前来助拳之人、无法从中获取利益;置若罔闻的话,也不会招致处罚与损失;说白一点,就只是一场纯粹的公益活动罢了。

    近百年以来,华禹各地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眼下这一批江湖新血,较上一辈而言,为人处世都要更加务实一些;再加上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对楚墨一脉也是知之甚少,更谈不到任何感情与信任。所以,对于这道楚墨令,除了那些与沈归本人有旧的老相识之外;年轻一代的江湖道,都是抱着冷眼旁观、或嗤之以鼻的态度,没有太大的触动。

    然而那些早已归隐的老江湖,却非常清楚此事的严重性;毕竟如今最为富庶的南康王朝,已经沦为一片江湖沙漠;而他们那里的年轻人,干的却还是古老传统的营生,端的也是一碗江湖饭,却唯独不见了江湖人该有的规矩与风骨!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任其这样发展下去,定然会将整个华禹大陆的江湖道统统碾碎!

    江湖道的老祖宗一动,华禹大陆立刻风起云涌!

    就在楚墨令重现江湖之时,初次挂帅、领军出征的北燕四皇子周长安,也带着重振旗鼓的天佑军、打完了一场伏击战。

    这场伏击战,发生在河东城西南方向四十里处。此地官称长乐滩、当地百姓称之为“盐池”,乃是三晋大地最大的一片盐产地。据上古典籍记载,这里还诞生过一场著名的“炎黄之战”。相传,那一片嫣红色的盐池水,便是蚩尤大神的鲜血化成。

    今日清晨,秦军的一万五千名先头部队,分为三批拔营起寨,直扑位于盐池北岸的河东城。由于北燕新帅周长安,花了二十载光阴,组建了一个名为赤乌的谍探组织;所以他比任何一员将领,都更加清楚情报的重要性,也更舍得在这方面花费力气。

    早在第一批秦军拔营起寨之时,周长安便已经对方的必经之路上排兵布阵、安排下了先后两道伏击点、单等对方上钩。

    按照四皇子最初的设想,这第一道伏击,应该在对方前军踏入伏击圈时、突然从三面杀出!而这第一道伏击圈必须一击即溃,成为假意阻敌、实则诱敌深入的鱼饵;而第二道伏军,则才是此战的主攻点;如果敌军发现中伏遇袭、立刻选择全军后撤的话;那么受盐池地形所限,由一万五千人组成的行军队列、则必会发生一场大乱。

    如果秦军遇袭之后,眼见第一道伏击孱弱不堪、打算继续扩大战果、深入追敌的话;那么只待位于队列中路的八千先锋军,行至半路途中,第二道伏击点的主力军,就可以将其拦腰截断,使得一万五千人的长龙断成数节,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然而直到双方交战之后,战局的走向却着实出乎周长安的意料之外!

    秦军五千先锋军、发现己方踏入了伏击圈之后!也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慌乱期;但在一员敌将临危不乱的指挥之下,他们竟然既没有选择冒险向前突围、也没有不顾友军强行后撤;反而就在包围圈中列阵迎敌、坚守待援!

    天佑帝周元庆,的确攒下了颇为殷实的家底,而之前遭遇秦军追杀,虽然损失惨重,却并未伤筋动骨。可周长安顾忌到此次伏击的隐蔽性、再加上双方受到地形地貌的严格限制,所以尽管此战早有准备,但为了保证伏击不会被秦军事先察觉,周长安也只能带出五千精兵而已。

    在他想来,秦军中伏之后、则必然方寸大乱;皆时向前突围,则全军被第二道伏击圈彻底分割;向后退去,溃兵们互相挤压踩踏的损失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可没想到秦军竟然选择了不进不退、固守待援的笨办法!如此一来,天佑军也就只能强攻,这区区的五千兵力、也变的捉襟见肘!

    眼见秦军的先锋营犹如受惊的刺猬、原地缩成一团;而己方两道伏军尽出、仍然未能攻破敌阵;本是诱敌深入,拦腰截断的计策,结果却打成了强攻敌阵的僵局,伏击一策也彻底宣告失败。

    眼见速胜无望、周长安便只能下令分批退军;然而从伏击开始、到周长安下令退兵、才仅仅过去半刻钟的时间;却已经足够秦军的黑甲铁骑、拍马赶到盐池、驰援己方中伏的先锋军了!

    周长安本打算来上一处四面合围,却因为过于重视伏兵的隐蔽性,导致被秦军的黑骑反过来包了饺子;再加上被困入伏击圈的第一批先锋军、早已被打的怒火中烧;如今一见远处马背上、那一道道随风飘扬的秦军黑旗,立刻士气大振,向已然萌生推移的天佑军,展开了异常强势反扑!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被士气正劲的秦军将士,打成了中心开花!而那五千名前来围猎的天佑军将士,不是死在秦军强势的反扑之中、便是死在了秦军黑骑沿途追杀之下;若不是军师郑谦率军出城接应的话,仅凭这五千伏军,都不够给黑甲铁骑塞牙缝的!

    周长安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场败仗,那五千名精挑细选的精锐士卒、所余者不过三成而已;就连亲自出城指挥伏击战的主帅周长安,也在败逃的半路途中,被一根流矢射中了左臂内侧,险些战死沙场;可反观意外中伏的秦军,五千先锋被团团包围、又经历了半刻钟的强攻、仅伤亡了一千五百余人而已。

    最可气的是,周长安才回到城中不久、刚刚送走了军医官,便得到哨骑探报:原来秦军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之后,根本没有停下稍作休整;反而就那样扛着轻重伤员,按照原定计划路线、大摇大摆地抵达了河东城西二十里处。此时此刻,秦军的将士们正

    喊着号子砸夯、看样子是打算就地安营扎寨了……

    这个消息对于周长安来说,绝不亚于被人当众扇了一道响亮无比的大耳光!

    饶是他已然年过四旬,养气的功夫也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可无论如何,他也咽眼不下这口气来!精心策划、亲自指挥的第一场伏击战,若只是功败垂成,也就罢了;可连自己这个一军主帅、也被秦军黑骑追的丢盔弃甲,更身负箭疮!此战不但打落了刚刚回暖的士气军心,连带着北燕的天家周氏,也被自己连累的颜面扫地!

    若不是郑军师苦苦劝阻,他真想再点一哨人马,去城西门外找回一点场子!

    当此战结果,传回了秦军主帅陈子陵的耳中,也将他惊了一个目瞪口呆!周长安何许人也?且不论他那显赫至极的天子血脉;单凭他十四岁冒名应举,拔了个头甲第二的光辉事迹,已然名满天下;他在弱冠之年、更接手了早已沦为象征性机构的“外务处”、并将其打散重组、一手创立了“赤乌”的金字招牌。

    与此等年少成名的天纵奇才对阵,区区侯爵府侍卫长出身的陈子陵,心中自然是毫无胜算的;然而这一仗打下来之后,那“天家榜眼郎”的名号,在他心里便彻底沦为了笑谈!

    难得北燕军换上了如此愚蠢的主帅,自己又何必再搞那些摆不上台面的暗杀手段呢?

    当日夜里,初次用兵便遭逢大败的周长安、正在帅府书房中闷闷不乐;而战场上救他一命的军师郑谦,此时却带来一个浑身酸臭味的老头子:

    “学生郑谦郑益之。参见安平王殿下!”

    “郑先生免礼。”

    周长安嘴上回复着郑谦,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位酸臭的老头子;而对方感受到了周长安的目光,也适时开口答道:

    “额……我姓贾,家中排行第六,殿下就叫我贾老六吧!我就是三晋本地人,这次是受了朋友的嘱托,来相助安平王殿下守城的!”

    周长安听闻此言,又仔细打量起了这位老者的衣着与相貌。只见对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奇人异事之相;不但衣着破烂肮脏、手上还有几道刚刚裂开的口子,显然是干惯了粗活的穷苦出身。那一张老脸满是污泥,头发也一绺一绺的黏在皮肤上,估计是自从上次下雨,他就再也没洗过澡了。

    要按他这副模样来说,应该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叫花子;若是按照他的言谈举止判断、他也不可能是饱学鸿儒;再看他的身形,又不像是一员沙场老将…

    周长安看了个百思不得其解,又实在不忍拂了救命恩人的面子,就只得含糊不清的说道:

    “既然先生乃是益之兄所荐之人,那本王也不会怠慢了高贤!额……益之,依你之见,本帅委以此人何职,才算合适呢?”

    郑谦闻言连连摆手,两只眼睛也瞪得铜铃一般大小:

    “殿下,这位贾姓老者与学生素昧平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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