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苏当然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了!自己带着麾下的弟兄们擅自脱离原定路线、贸然进入敌境村落之中、已然是触犯了神石军规的一行重罪;即便他有些粗鲁莽撞,总知道偷吃东西要记得擦嘴这档子事!

    所以,自打他生出这个念头开始,所有与他打过照面的外人,就都被他默默地判处了死刑!,

    这五十几个商队的掌柜外加伙计,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虽然长年在外跑货,车底下也藏着几把家伙;但看他们握刀那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根本挑不出来一个练家子。

    两方人马迅速分出了胜负,那两千多人的对尾,还没全部走到村口的时候,那五十多个可怜的商人,就已经被乱刀剁成了一块块碎肉,想要拼出一个完整些尸首来,那都算得上是件大工程了!

    这些漠北骑兵当然是早就习惯了,可却把报马村的乡亲们,吓的是浑身颤抖、脸色发白,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个顶个都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喷溅的温热血迹,上演了一出生动无比的呆若木鸡!

    对于那日苏来说,这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演出效果还算令人满意。这些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幽北村民,亲眼目睹了方才还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阔佬爷们,转瞬之间化为了一滩滩血泥的全过程!反过来说,如果这些村民面对如此血腥残酷的大场面,还能保持镇定自若、或是反应浮夸的话;那么这个报马村,才是真的另有古怪呢!

    如此看来,那日苏能够想到这一关节,也算的上是一条粗中有细的好汉子了!

    “没事啊乡亲们!都别紧张,我们是皇帝陛下派来中山路的援军!这两伙人假冒商团,其实都是漠北……漠北狗贼的眼线探子!你们村长呢?叫出来,本将军有话问他!”

    经他这么一喊,方才站在村口揽客的中年妇人,才算回过神来;她的眼神聚焦之后,立刻张开大嘴,然而刚发出了半个“啊”字,便被身边一个胖爷们死死摁在了怀里,扯到了身后:

    “对……对不住了啊各位军爷!妇道人家没见过这……这大场面啊,小的在这给诸位爷赔礼了!对不住……对不住啊……”

    那日苏刚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那胖爷们竟仿佛被吓破了胆子一般,死死护着那个恐惧到了极点的妇人、二人一起向后倒退,结果却忙中出错,一起摔成了滚地葫芦,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

    已然绕过荒丘的两千余人,见到一个胖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滚成了一个血泥球,也都不免感到有些滑稽;与前面的兄弟打听之后,也纷纷发出讽刺的笑声,看着那个满面泪痕、坐在地上还打着摆子的胖爷们,眼神中也充满了鄙夷之色:

    哼,看来这幽北人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之后,男儿郎的胆气与尊严就全都被磨了个干干净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有啥可怕的呢?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咱漠北爷们头上,就算是死,那也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漠北骑兵们看着这个怂到家的胖葫芦,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可到底是真汉子、还是只有两片嘴唇里的能耐,恐怕只有刀压脖项、死临头之前,才能真正的分辨出来……

    那日苏看着这个没出息的胖子,心知对方是被那个贩酒掌柜的最终下场,给吓破了胆子!眼下自己和弟兄们真想吃上一口热乎的饭食,还少不了要假手于他,也就只能先用好话哄着了:

    “你怕啥呀?我刚才不都说了吗,我们都是关北飞熊军的骑兵,来这是为了助战,剿灭这伙探子就是捎带脚的事!既然你们都是安善良民,那还有啥可紧张的呢?”

    这说法明显是那日苏随口编出的,听起来好像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他纯粹是胡说八道。即便这两个明显操着南地口音的商队、都是漠北军收买的探子;可即便是真的助阵顺便除奸,那也用不着出动两千重甲骑兵这种规模的兵马啊!况且即便是把飞熊军的家底子都当出去,也根本换不回两千重甲骑兵队啊!

    当然,那日苏也知道自己编不出什么严丝合缝的借口,但自认为想要骗一骗没什么见识的山野村民,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那日苏的意料之外!听完自己这套说辞之后,那胖爷们竟然哆嗦的更厉害了:

    “……是是是,见过飞熊军的骑兵老爷……这两个月以前,不是刚派过捐吗?小人领着乡亲们砸锅卖铁、凑了三百两银子刚送上去,现在真的是没银子可缴了……”

    那日苏一听这话,心中瞬间乱成一团麻线球。他隐约觉得、可能还有什么更好的机会,但暂时还没找到那个源头,就只能用倒背着的手勾了勾指头,叫身后的光头马匪替自己、与这个胖爷们进行交涉:

    “咳咳!我家将军不是说了吗?我们就是来支援战局、顺带除掉敌探的,捐税之类的事与咱没关系!不过嘛……这漠北探子在你们报马村出没,刚才看你们之间的好像交情还不浅……我说爷们,你这次可是罪责难逃啊,恐怕得与这些人同罪论处了……”

    “冤枉啊军爷!”

    还没等这光头马匪唱完了高调、那胖子便不要命地磕起了头来,也不知是沾染了那些商人的血污,还是自己用力过猛磕破了皮肉,叫人看起来好不可怜。

    他们俩人合伙吓唬这位胖村民,本就是为了稳住对方的心神、借机讹吃讹喝罢了;如今一见火候差不多了了,负责唱红脸的那日苏,便立刻上前轻咳了一声:

    “咳咳!老乡你也不用害怕,你要是跟他们没啥关系呢,那你就有啥说啥呗。你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个啥人,都在咱幽北三路干啥坏事了;只要我们哥俩交差,我们又何苦害你们全村的老少爷们呢?而且看你这么心疼自家婆娘,肯定也不是啥坏人;即便真的走漏了什么紧急军情,那也是被这群漠北谍子给骗了,不知者不怪嘛!”

    “军爷啊,您可是救了我报马村的男女老幼啊,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村人都没齿难忘……”

    那胖村民一听到这里,立刻泪眼滂沱的抱上了对方的大腿,哭了一个稀里哗啦,喊了一个感天动地……

    待他的情感稍微平复之后,这才勉强镇定着自己、叙述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原由。结果这不问还不知道,如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差点没把这俩人给活活美死!

    他俩本以为是顺着羊毛抓到了一头肥羊,可没想到在这头肥羊的尾巴后面,竟然还拴着一块金疙瘩!

    这个面容猥琐、痴蠢挂相的胖村民,就是报马村的现任村长,叫做樊老七。由于近年来纷争不断、导致了幽北三路的苛捐横生、百姓负担极重;所以村长樊老七,在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率领村民铤而走险!他联系了一个自称在朝廷里有门路的私酒商,专门暗中贩售利润高昂的各地美酒,以从中牟取暴利!他们之间这趟见不得光的勾当,已经干了三年多了。

    按理来说,事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跟漠北重骑兵队没啥关系了。那日苏也认为一会骗完了这餐热饭暖炕,明日就该带上四车上等的西域葡萄酿,朝着集结点进发而去了;但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两千人的队里,不是还有半个“明白人”吗?

    那位负责唱白脸的光头马匪,听到这里一拍桌子,指着樊老七破口大骂: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真当你家军爷那么好骗吗?眼瞧着咱中山路都打成一锅粥了,你们那一车车的酒坛子那么脆生,还怎么往大荒和奉京两地贩运啊?哦……我明白了!还敢说你和漠北人没有勾结?我看你这胖子是他妈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到这里,那光头马匪一脚踩着凳子,“噌”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了漠北弯刀、直接奋力地拍在了樊老七家的桌面上。

    拍桌子瞪眼睛的时候,光头马匪感到酣畅淋漓,痛快过瘾;可是拍完之后,三人同时低头一瞧刀型,场面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要说这疼婆娘的樊老七果然有村长之才,一眼就看出了这把弯刀,根本就不是幽北任何一军的制式佩刀!

    “原来军爷还真是飞熊军的人呐?嗨,我还问个啥劲呢!要不是国公爷手底下的骄兵悍将,谁还能从漠北蛮子手里缴获这么好的马刀啊!”

    “哼!算你这胖子有点见识!”

    那日苏和光头马匪心底同时长出一口气来,心道差点就漏出了马脚;而樊老七则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狡黠搓着两只胖手,谄媚地对他们笑了起来:

    “既然真是自己人,那小人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的确,我们干这档买卖,是陛下的营生;不过我们这趟生意也有“上面”的一份供奉,至于是谁嘛,小人就不好提了。说白了,就是件民不举、官不究的小事,谈不到触犯王法,只是养家糊口而已。当然了,别看我们都是村里人,可道上的规矩也懂的一星半点,来的都是客,见面有一份。您家国公爷的那一份呢,日后我们自会遣人按时送到府上;至于二位军爷、和外面那些兄弟的一份嘛……抱歉了,你们人实在太多,我们本小利薄,实在负担不起……这样吧,反正这俩商团也被你们宰了,那他们存在我们后山的货底子,就全当是我们报马村的见面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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