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安也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那道灼热目光,但毕竟齐雁伤势过重,在现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他也根本无暇顾及沈归的心理活动……

    “伤口这么长,刀伤药根本就没用;像你这么大的出血量,无论什么止血药粉,刚撒上去就得被血液给冲走了……”

    李乐安一边解释着伤情,一边从自己的腰囊中掏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又从腰封处解下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银针包,这才朝着齐雁努了努自己圆润的下颌……

    那道困住了二林子近一年光景的粗大铁链,竟然随着齐雁的随手一抹,就宛如一条忽然失去了生机的蟒蛇一般,‘颓然’的落在齐雁的脚面之上……

    果然是小绺们年轻一辈的翘楚,即便已经身负重伤,开锁之时也没有发出半点的响动……

    刚刚走出监号的李乐安,急忙在齐雁的鱼际、尺泽、血海三道止血要穴上施以针灸,随后便开始观察起了伤口的血液流速,脑中也飞快地思索起了过往的外伤医案……

    沈归隔着面前的木栅栏,看着面如死灰的齐雁,面色显得有些阴沉……

    “大雁……以你的轻功造诣……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呢?莫非在县衙的后堂之中,竟然真的豢养了一位天灵脉者做打手不成?”

    “哈哈……咳……你终于猜错了一次啊!伤我的人不是天灵脉者,就是几个傻大黑粗的汉子罢了。我刚刚去摸查了县衙后堂的情况,本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可就在我越墙出府的时候,却被四个早已等在后街的壮汉给团团围在当中…县衙后街的胡同实在是太窄了,他们一见我越墙而出,二话不说便举刀向我砍来;方才落地的时候已经卸去了全部力道,此时再次运力抵挡,已经来不及了……没法子,只能硬扛下那当胸砍来的一刀,再趁着对方换招的当口,这才得以逃出生天……不说我了,小返呢?他回来了吗?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啊?”

    沈归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向面色逐渐凝重的李乐安:

    “怎么样,大雁他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还不好说……伤口实在是太大了,只靠针灸根本就止不住血……依我看,恐怕要先缝伤口了!”

    话音一落,李乐安便从发髻上抽出了一柄造型略嫌夸张的银钗,随后又从中空的‘钗腹’之中,取出了一团棉线与几枚钢针……

    准备好了缝合伤口的应用之物以后,她又神色肃穆地看着齐雁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手边没有合适的药材,所以我也只能‘硬缝’了……你扛得住疼吗?”

    齐雁摇了摇头,咧开薄薄的嘴唇惨然一笑:

    “还是先把我的手脚都给制住吧,要不然我能活活把你给踢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放下正在监牢里缝合伤口的众人不提,单说那位好不容易抓住了三位‘杀人凶犯’的薛捕头。

    当薛捕头硬着头皮把三位身份不明的人关入了大牢之后,立刻被四个面色麻木的男子‘请’回了华神商团的驻地。

    而那位华神商团的管事,如今还是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看着薛捕头笑吟吟地说道:

    “怎么样啊老薛,被那三个富家子弟耍弄的有些心烦意乱吧?”

    其实对于这档子小事,终日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薛捕头,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但面对着朋友的‘体恤之情’,他还是扯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一边朝这位管事摇晃着手掌,一边‘气鼓鼓’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别提了!那三个孩子年轻气盛,不懂得江湖之深,人心之险;自恃家境殷实,就不把……”

    “我的薛大捕头啊!只怕不懂‘江湖人心’的天真人不是他们,反而是贤弟你啊!殊不知你扣押了他们三位还不在紧要,但你的这颗大好头颅,也就成了暂时放在脖子上寄存的物件了!人家什么时候想摘的话,只需要那么轻轻吹上一口气……呼的一声!贤弟你的这脑袋啊,就立刻掉地上了!”

    薛捕头原本只是在说那些逢场作戏的场面话而已;可如今一听这位大管事的话,立刻也开始警觉了起来:

    “哦?此话怎讲?”

    这位大管事看着薛捕头关切的眼神,‘痛心疾首’的责备起了他的‘鲁莽行事’:

    “你啊你!你可知道那三位富家子弟,都是个什么来路吗?我方才之所以会交出那四条人命,是让你去平息掉对方满腔怒火的!可谁知道兄弟你会错了意,竟拿着这档子‘小事’,反去坐实他们的罪名!以那三位的显赫家世,莫说是四条人命了,就算人家把整个巨鹿县都屠戮一空,也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啊!”

    若是旁人这么说的话,薛捕头那是一百个不信!可如今大管事这么一说,他心里还真就有些打鼓了!他们华神商团的车队马帮,可是常年奔波于华禹大陆的各个角落的!

    生意做的越大,他们的耳目眼线也就越多。再加上他们贩运的都是烟酒糖茶之类的官卖之物、甚至还包括北燕官方禁运的‘滇南烟膏’,也都在他们的商队之中出现过。这样手眼通天的商路,如果没有一个够份量的京中大员,他们一个小小的商团,又怎么可能吃到这么大一块‘肥肉’呢?

    “…他们…到底都是哪位京中大员家的少爷小姐啊,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位管事摆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伸手朝着薛捕头的鼻尖指指点点,口中万分焦急地说着‘你、你啊、嗨!’之类的感叹词,又招手唤来了一位模样纤巧的小厮,放下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多的我也就不说了!咱们兄弟认识也有几年了,彼此间的感情也都不错。你现在就要面临灭顶之灾,哥哥我也没别的什么可以送你……这匣子里有一些金银首饰,还有几张大额的银票,你就带在身上,远走高飞去吧!而且如果兄弟不想连累津州的满门家小的话,就随便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改名换姓地过好下半辈子,永生永世,也不要在人前提起‘薛六’这个名字!兄弟啊,哥哥今日的这一番话,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而且今日你从我这个门出去之后,就跟我本人、以及‘华神商团’再没有半点的干系了!哥哥我这一条性命倒是无大所谓;可还有几千号的伙计,都要靠着‘华神商团’来养家糊口呢!哥哥实在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啊!”

    情到深处,涕泪自流。

    这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管事,口中对薛六‘情真意切’的嘱咐着、双眼已是热泪盈眶。这薛六在津州老家之时,虽然也经常与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打交道,但他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习武之人的脾气;如今他又人到壮年,本就气血两旺,再加上刚才他还与这位大管事对饮了几杯烈酒,此时根本就经不住人劝!

    凡是在这种心理状态下的人,苦劝、与怂恿,其实根本就是同一回事。

    而这位大管事不愧是华神教的人,的确极其善于揣摩人心!此时薛捕头的满腔怒火,也终于被他‘劝慰’了出来!他站起了身子,一摔桌上的酒杯,怒气冲冲的嘶吼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难道没有王法了吗?老子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九品捕头,在他们那些大官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可我穿的也他妈是官服,拿的也他妈是官刀!我既然身为一县的捕快班头,出了人命案,去找他们问问案情难道就不应该吗?怎么就挨了那个‘狗少’的一通戏耍,此时还要丢了自己这颗脑袋呢?哥哥也不用劝了,这银子我绝对不会拿的!我薛六一辈子行得端走的正,就是那皇子老子亲自来了,他要杀我的话,也得先讲出个道理来!”

    人往往在盛怒之下,潜意识里就会屏蔽掉自己明明已经知道的真相。

    薛六刚刚才亲眼看见了那四位‘死者’,到底是因何而死的,自然也知道沈归他们三人,充其量就是与死者发生了口角、又打了一架而已;可如今他满脑子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就把这些事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现在的脑中,只能想起沈归方才的辱骂与蔑视给他带来的委屈与侮辱;也提前感受到了沈归背后的‘所谓势力’,无缘无故就要砍下他这颗头颅的冤枉与霸道;至于说那位管事口中所说的‘生命危险’,到底有几分真假?现在的他,已经全都无暇顾及了……

    不过,人家既然身为‘华神商团’的大管事,又怎么会为自己埋下半点后患呢?

    原本来自于幽北三路的沈归沈太初,在他的口中,竟然成为了北燕王朝的左丞相——王放王牧北的‘远亲门人’。

    这种说法,哪怕是一个燕京普通百姓听来,都会把这位大管事骂一个狗血喷头。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知道,牧北公治家极其严苛,对于家中内亲外戚的管束、更到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地步!这样一个铁面无私、一心为公的倔老头,又怎么会容许一个家中的外戚晚辈,‘富’到可以随身携带几十万两的巨额银票的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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