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归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打消了心中一切顾虑的薛捕头,这次却是真的动了肝火!

    这个小子竟然连‘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分明就是个实打实的‘生雏’!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自持家中有财有势,就想要带着两个身手不错的姑娘家,一起闯荡江湖、横行天下了?岂不知这片华禹大路上,曾有过多少像他这样的富家子弟,最终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片‘江湖红尘路’上?

    “看来,你们这三位从燕京来的小姐少爷,是打算‘体察体察’我们巨鹿县的大牢,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弟兄们,给我把这三个血债累累的亡命之徒,立刻押入县衙的大牢之中看押起来!告诉那个‘二林子’,伺候几位贵人的时候都小心着点!可别让他们那些发了霉的窝头、生了虫的脏水,坏了这三副尊贵无比的身子!”

    李乐安与颜书卿虽然一直默默不语,可如今一见那些贼眉鼠眼的小捕快、竟然在薛六的吆喝之下,缓缓地抽出了腰间钢刀,开始亦步亦趋地朝着自己这边逼近……李大小姐还没有从‘一代女侠’的身份中彻底脱离开来,立刻就想抄起兵刃,想要与他们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不过,在沈归那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下,‘女侠李胖丫’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展拳脚’的念头,在是那群捕快们吆三喝五的恫吓声中、老老实实地被关进了巨鹿县衙的黑牢之中。

    即便这些狐假虎威的小捕快,自恃有薛捕头这位后台作保,但俗话说‘人敬阔的,狗咬破的’、这些捕快原本就是市井无赖出身,自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所以即便双方‘官匪有别’,他们仍然还是不敢对这三位衣着华贵的京城人士‘动手动脚’……即便他们口中一直在不停的呼喝,但如果仔细分辨众人语句之中的措辞,却一个比一个还要‘文明’!

    看来,即便没念过几天书的泼皮混混,也知道什么人可以肆意凌辱、什么人随时有可能翻过身来啊!

    别看世人都知道‘监狱’二字,其实监与狱、说的却并不是同一个地方。‘监’,有点像是沈归那个时代的‘拘留所’;一般都是负责看押一些还没来得及过堂的‘嫌疑人’、偷鸡摸狗的蟊贼、赌博宿醉的行为不端之人、正在闹家庭纠纷的两口子,或者是与公门中人素有交往的小富人家等等;‘狱’,则是犯人正儿八经‘服刑’的地方;不但‘居住环境’极其恶劣,‘同窗’(黑话,狱友)之人更是鱼龙混杂,而且大多还都是身披枷锁镣铐的‘重刑犯人’,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不过,这牢与狱之间的‘区分化管理‘,却只是在州府一级、或者更高级别的衙门当中得到实行;像是巨鹿县这种小地方,根本连‘男女分牢’这种最基本的看押条件,其实都并不具备。

    尤其巨鹿县当地一向都算是‘民风淳朴’,所以需要看押的犯人也并不算多;如果为了此事就要大兴土木的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至少这种‘未雨而筹谋’的投资方式,是绝对不会被‘巨鹿油坊第三代少东家’的县太爷所采纳的。

    沈归、李乐安以及颜书卿这三位‘杀人凶犯’,就在那些‘干打雷不下雨’的吆喝声中,被关入了一间最为宽敞的‘大号房’之中。锁好了监门之后,这些捕快中年纪最长的一位中年汉子,笑呵呵地对沈归低声说道:

    “这位少爷,方才您也听见了,对你们三位的‘特殊照顾’,那是我们薛捕头的意思。三位贵人如果心中有恨有怨的话,可一定要记准了人呐!而且这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呢,他也未必就同路不是?小人刚才这一番话呢,您闲下来的时候就仔细琢磨琢磨……得了,不扰您‘交朋友’了,咱们山水有相逢,回头见吧!”

    说完之后,这位捕快一边转着手中的钥匙串,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阴冷潮湿的地牢之中。

    单从这地牢的大小与格局来看,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大菜窖而已;应该是在这位县太爷上任之后,才把此处略微扩建了一番,改成了四大两小、共计六间‘号房’;如果在‘生意兴隆’的‘旺季’,挤一挤的话,少说也能住下近百位犯人。

    可巨鹿县这地界,已经被县太爷治理到了海晏河清、路不拾遗的地步了;所以这六间号房之中,就只有他们这一个大号是‘高朋满座’的景象!

    号中除了这三位刚刚伏法的‘杀人凶犯’以外,还住着六位身强力壮、却面有菜色的强壮汉子……

    “嘿?没想到这梦还真灵啊!昨天晚上老子才梦见自己逮住了两匹小母马;没想到这才一宿的功夫,就让老子梦想成真了!来来来,睡着的都给老子醒醒!嘿嘿,这薛六还算是有份人心,‘饿’了咱们兄弟这么多日子,没想到今天却给咱们上了一道‘硬菜’!”

    正在说话之人生得一副豹头环眼,裸漏在外的肌肉高耸鼓胀,周身肤色黝黑发亮,满面的头发与胡子更是又密又硬,远远看上去,就仿佛是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人一般!单从这副模样上就能看得出来,这条汉子,应该是个‘猛张飞’一般的爽直性格。

    沈归听到这里,一摇手中的文生扇,扇头直指那位正揉搓着自己那双满是泥污的双手、满面都是‘色欲熏心’的糙汉子:

    “朋友,是‘合字家’(江湖人)的吗?”

    “啥‘何字家’啊?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姓林不姓何,少给我在这套近乎!别以为自己长的人高马大、就能算是个爷们了!就像你这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孬货,老子这几个兄弟随便叫出来一个,什么佐料都不沾就能把你给生吞活剥喽!识相的话你就给爷滚远点,你带来的这两个小娘们啊,以后就跟老子姓林了!不过你也别着急,等你们把那场官司‘打正‘(翻案)了之后呢,倒时候爷再把这俩个小娘们还给你,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每当他面对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粗人’之时,沈归都会把对方满口的牙齿通通敲掉,再给对方的两边脸颊,捅出一个对穿,让他日后说话就‘吹哨’、这才算得上痛快;但今日这位姓林的‘猛张飞’,虽然嘴里是一副泼皮无赖的口吻,但他那副‘色欲熏心’的眼神,却分明就是故意做出来给沈归看的……

    因为如果沈归这个富家公子,在他的眼中当真如此不堪的话,他此时全神贯注,根本就放错了地方!哪会有真的贪恋美色之人,能够舍弃李、颜二位美丽的姑娘不看;反而朝着沈归这个大小伙子使劲呢?

    综上所述,沈归心中也算是‘有底’了。他反手抽回扇子,对着那位姓林的‘流氓’、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兄台有如此雅兴,在下是一个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又怎能做出那等螳臂挡车的蠢事呢?就请您自便吧……”

    无论是李乐安还是颜书卿,对于沈归的身手都有极为客观的认识;所以她们半点都也不怕自身清白受辱,反而更怕那位浑身满是污渍的糙汉,会脏了自己漂亮的衣裙……

    单看那副‘造型’就能知道,这汉子即便不是个江湖人,也定然是自幼就在市面上讨生活的苦命人。凡是在那种环境中还能生存下来的人,心中唯一信任的就只有自己的两只拳头;也就是说,至少在被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以前,这种人都是没有办法与人正常沟通的……

    李乐安今日算是越打越顺手了!不过才半柱香的功夫,作壁上观的沈归,便蹲下身子揪起了那位‘猛张飞’的发髻;而后他歪着脑袋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啧啧啧’的抽起了自己的嘴角:

    “啧啧啧……以后我可得记清楚一些,感情这人如果梦见自己逮住了一匹马,那就是要挨上一顿毒打的意思啊!我说这位林兄弟啊,那胭脂烈马美归美矣,可性子也非常的烈啊!”

    这位姓林的汉子,方才第一个照面就被李乐安一剑抽歪了鼻梁骨;此时的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向外吐着不停涌入口中的鼻血,根本无暇顾及沈归口中的风凉话、以及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的发髻……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位死狗一般的汉子才挪动了自己的身子,勉力地靠在了身后的一堆稻草上,又朝着身边正在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兄弟招了招手:

    “呸…呸……他娘的,这么长时间没吃肉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尝到一点血腥味,结果竟然是老子自己的血!大梁你过来,帮我把鼻梁给推回去……这鼻子一歪就开始反酸,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老子现在眼睛都被糊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林哥,我也不会啊……这……这该咋个推法啊?”

    “傻吧?就直接用手推呗!它不是往右边歪吗?你往左边推不就回去了吗?”

    “林哥我不敢………而且也不能……不能就这么干推吧?得多疼啊!”

    “哎你妈……大梁啊,我要是能看见你在哪,早就就把你鼻梁骨也给打歪了!”

    身为专业人士的李乐安,瞧着双手仍然不住颤抖的‘大梁’,终于还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年纪轻轻的,你抖什么爪子呢?中风了啊?照你这么个推法,鼻梁骨准得长歪!你还是赶紧躲开这吧!哎,邪了门了!也不知道本小姐最近是倒了什么霉!才刚刚费时费力的收拾了你一顿,现在反倒还得给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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