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是那些‘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危险,才会给人带来最强烈的恐惧感。方才那位酒肉和尚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还以为自己是被那个身法高明的小飞贼,故意‘钓’入了提前设伏的陷阱之中,所以才会谨慎地防备起来;可如今他一见这位开口说话的‘黑衣人’,竟然明晃晃地现出了自己的神形,心中也不复方才那一片忐忑与不安了。

    “哦?想不到施主也同是好酒之人?还真是酒逢知己啊!洒家腰上这枚葫芦之中,还剩下了大半壶的上品烈酒……只不过施主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又怎么能与洒家喝个痛快呢?洒家也不是个小气人,若是施主真的想讨杯酒喝,那么就用真面目来见我!”

    说完之后,这位酒肉和尚右臂轻抬、在经过腰间之时、迅速解下了悬挂在腰巾之上的酒葫芦;随即他单臂一挥,那枚鹅黄色的酒葫芦便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奔沈归的右眼扎去……沈归心里清楚,这大和尚之所以会扔来酒葫芦,分明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试试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而葫芦口上的干枝,也仿佛是一道锋锐无比的箭尖那般,只为索命而来……

    这犹如炮弹一般呼啸袭来的酒葫芦,但凡换个身手普通的江湖人,定然会命丧于这柄‘暗器’之下!

    这柄酒葫芦不但蕴含了强横无比的刚猛劲道,飞行的速度也异常迅猛;即便放在视力过人的齐雁眼中,都只能勉强看清一道虚影飞来……

    ‘砰!’

    犹如飞火流星一般的酒葫芦,竟然被沈归轻轻伸出二指,举重若轻地夹在了指缝当中!与此同时,沈归的手腕也轻轻向上一提,以一种‘半卸半引’的方式,‘化解了’酒葫芦的前冲之力……

    虽然看起来沈归是轻轻松松地化解此次‘突袭’,但谁难受、谁自己心里最清楚!虽然这枚酒葫芦是被他给挡下来了;但壶中那大半壶烈酒,此时却仍然在飞速打着旋!别瞧沈归看上去是那么怡然自得、但其实他根本不敢挪动分毫!因为只要这壶中漩涡没有停下,那么就随时都有炸裂开来的危险!

    而形成这‘酒液漩涡’的正反两股力量,便是那大和尚的刚猛之力,与沈归的阴柔暗劲……

    而那大和尚一见这位‘黑衣人’、竟然身怀此等深厚功法,心中也是暗自一惊:别看此人藏头露尾,看似是个无胆匪类一般;但仅凭他轻松截下自己酒葫芦的这一手功夫,此人身上至少也有着四十年的苦功!

    想到此处,大和尚不禁神色一凛,高挑大指称赞沈归:

    “好功夫!好胆色!不过洒家反而有些糊涂了!你明明也是个身手高明的英雄人物,却为何偏偏不以真面目示人呢?练出了这么俊的一身武艺,却自甘堕落、做一个藏头露尾的小人,还真叫大和尚看不起你……罢了!看刀!”

    说了一声‘看刀’、这位大和尚便抡起了掌中戒刀,迈着大步地向沈归杀去!别瞧这位‘老沙弥’的言谈举止、仿佛是个粗坯糙汉;但他实际上却是个粗中有细之人,心里边也早就明白了沈归的为难之处!他相信自己的一身金刚伏魔之力,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如此轻易卸去!而对方虽然看似悠然自得,但定然已经遭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这位大和尚虽然身法不快,却胜在蹬踏之力极为强横,爆发力高,步幅也足够宽大;仅跨出了几步之后,便已经来到了沈归身前,眼看着就临近了戒刀可以发挥作用距离……

    “看我‘轰天雷’!”

    本是满面泰然自若的沈归,一见双方‘距离’已近,忽然发出一声爆喝,把对面的大和尚也惊的停滞了一个瞬间;紧接着,他再次微动二指,以‘搓捻’的方式,轻柔地丢出了正在不住颤抖的酒葫芦;与此同时,沈归也立刻侧过了头去、同时身形飞速向后退避……直到他靠在了齐雁的那棵大树的背后,被他送回去的酒葫芦、才堪堪飞到大和尚的面前……

    ‘砰!’

    这一声巨响,竟然比当初那柄火铳——‘墨雷’,也不逊色半分!而也是这道巨大的响声,直震的正坐在树上‘看热闹’的齐雁也是身形一晃,险些从树上一头栽下来……

    不过,酒葫芦毕竟不是墨雷、而两股力量的相冲、也不是硫磺与硝石!在它发出了一声巨响之后,除了空气中升腾起了一道沁人心脾的酒香之外,就只剩下了满地的葫芦碎片……

    直到那位酒肉和尚,放下了护住自己面门的双臂,沈归才看清楚了这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酒葫芦,到底蕴含着怎样强横的威力。

    对方身上那件宽大的僧袍,此时已经被碎片割开了好几道口子;而那些已经微微变了颜色的旧棉絮,如今也自然暴露在外;再看对方护住面门的两条小臂,如今也被碎片割开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把那些原本就暗黄陈旧的棉絮、都给浸成了鲜血的颜色。

    随着他双臂逐渐垂落,沈归也在他额头正中央的位置,发现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这道伤口真可谓是‘’血流如注’,而伤口边缘的皮肉,此时也正向外翻开;远远看去,就仿佛是这位大和尚的额头处,凭空生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那般、还真是既血腥、又恐怖。

    凡是江湖中人比武动手,最怕的就是自己不识对方的招法路数!也是多亏了‘武学活字典’伍乘风、往日里的悉心教导;如今沈归才能单凭对方的出手方式,便摸清了对方的武功路数。

    这位连破禁酒与杀生两大戒律的中年和尚,应该是出身于南泉禅宗的佛门弟子;别看此人操一口纯熟自然的北地口音,但他所习学的武艺与功法,却都是实打实的释门武学。

    对于南林禅宗的佛门子弟来说,最注重的便是佛法经意上的修为;而他们所求的‘正果’,也是度化众生、积累功德,换回来世的解脱。所以如果这位大和尚,是南林禅宗一脉笛子的话,那么他所习学的武艺,应该都是以强身健体、磨练心性,济世救人为目标的初级武学;而且在他出手之时、大多也都会为敌方留有余地,更不会如同这位酒肉和尚一般、出手即是杀招!

    而南泉禅宗弟子,讲究的则是自身本相的内外修为,对于济世救人、普通众生方面,也并没有很严格的硬性要求。而且,可能是他们两家在理解佛法的角度方面出现了什么分歧:南林禅宗的僧人清规极多,从日常饮食到行动坐卧,无一不在‘行为规范’当中;而南泉禅宗的戒律倒是略显宽泛,不但可以食用荤腥之物;在除魔卫道的时候是否杀生,也是可以自己去权衡利弊的!

    当然,虽然南泉禅宗的弟子常年苦修武艺、所以并不忌讳食用荤腥之物;但唯独对于酒戒这一条,他们也是没有开禁的。其中的道理也非常简单,皆因为南泉禅宗的弟子都是气血两旺、身怀绝技之人;如果一旦给他们开了酒禁,还不知道会为佛门清静之地、惹来多少麻烦事呢!

    而沈归面前的这位大和尚,显然就是身怀南泉禅宗的外门武学——金刚伏魔力;而且在修炼这门高深武学之前,还需要把一套入门功法——达摩金身,修炼到至精至纯的地步。顾名思义,这种金刚伏魔力的‘前置功法’,就如同沈归听过的‘金钟罩铁布衫’一样;一旦开始修习,便能显著提高修炼之人的身体强韧程度。据说如果把‘达摩金身’练至大成境界的话,那么此人周身上下的皮肤,便会犹如镀上一层金箔那般闪亮;从此之后,也就成了一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身罗汉’!

    不过千万不要误会,这种佛门功法,并不是江湖人常用的那种‘胸口碎大石’、‘金枪锁喉’等小把戏;而是可以用在实战之中的正统释门武学。

    可就是这样一位练就了金刚伏魔力的‘高僧’,如今竟然被一个‘爆炸’的酒葫芦,破开了自己的‘达摩金身’!这个诡异的场面,不单是‘始作俑者’沈归有些愣神;就连鲜血已经流入了眼中的大和尚,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这……这是什么邪门功法?”

    酒肉和尚摸了摸自己额头被开出来的那只‘眼睛’、随后便语带迟疑地向沈归‘讨教’起来……

    “都跟你说过了!是‘轰天雷’!”

    话音还未落,沈归身形便已经化作了一串虚影、与密林之中的夜色融为了一体!即便二人还没有交手,沈归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位大和尚腰腿粗实、身法粗陋;即便身怀九牛二虎之力,可打不到人的话,就算蕴含着再大的力气,也没有它的用武之处!

    秉持‘以己之长攻子之短’的战斗理念,沈归连想都没想,便迈开了两条长腿,意欲凭着速度之利,与大和尚展开一场游斗!

    只有傻子才会硬抗这位犹如蛮牛一般壮硕的大和尚呢!

    不过,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以巧破千钧,速度与力量之争,从来都没有一个定数!那么到底是沈归的身法强、还是酒肉和尚的‘罗汉金身’硬呢?

    很简单,比过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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