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各取所需’的生意成交之后,刀疤男很快便离开了这里。看样子,他对于其他的赌法,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而对于沈归来说,这次骗了‘刀疤男’多少银子,他倒是并不在意。能在这里遇见他,本来就是意外之喜。而这场交易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借着刀疤男的反应,来确定一下自己臆测的真相正确与否。目前看来,应该没什么错漏之处。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仍然没有答案:明明是他亲手放走了李乐安、又为何会押给李子麟一份重注呢?没有人会押一场明知必输的赌局,尤其这场赌局之中的最大变数,还是由他亲手炮制出来的。

    至于说颜昼和李皋打算甩掉谛听,自己吃一份独食,这就纯粹是沈归在给他们三方‘添恶心’了。无论刀疤男或者谛听方面,会不会相信这个高价买回来的消息,都不免会生出些芥蒂与防备的心思。因为沈归制造出来的这个谣言,是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谛听若是相信的话,便会给这场合作带来不小的信任危机;若是他们不相信,自己也可以借着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打探到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南康商团、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赚完了外快的沈归,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那间‘博’字正房当中。进屋之后,他只是左右打量了一番,便凑到了人数最多的一张台子之前。

    这张人流涌动的台子正中、正放着几张男子画像。当然了,站在艺术的角度上审视、兴许还有些可取之处;但站在写实的角度上来看,用它来擦屁股都嫌纸薄。幸好的是,这几张画像的最下方,还写着所绘之人的名字。毫无例外,也都是‘李’字当先的李家子弟。

    沈归奋力地挤入人群之中,发现每张画像之上,都或多或少地摆上了一些银子。这种玩法沈归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他便摆起一张笑脸,向身边之人问道:

    “大哥,这是个什么玩法啊?我在北燕从未见过,您能不能给兄弟指点一下?”

    身边这位中年男子闻言嘿嘿一笑,自来熟地揽过了沈归的肩膀,指着那几张画像说道:

    “瞧见了吗?这几张画像上的男子,都是在李家后辈之中,品貌最为出众的人;当然了,光是品貌出众还不行,还得……对了,你成亲了吗?”

    “还没有……”

    “那就不好跟你说的太细了。简单说来,这些图画上的男子,都是李家年轻一辈中的‘花中仙人’;而这种博戏的名字呢,就叫做‘花相公‘。我们赌的也是在一个月之内,谁能勾引到最多的良家女子……怎么样?玩的新鲜吧?不过既然你是外阜人士,我劝你就不要在这桌玩了。因为这寻花问柳之道,可不只是靠着相貌英俊这么简单呐……”

    这次沈归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张不起眼的台子,竟然会有这种神奇玩法!早先自己听说过赌状元、赌花魁的;这用‘臭流氓’来开赌,还真的是闻所未闻呐!

    “……哎?方才子时的时候,我曾听宝官说过,李家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后辈,当属李子麟和李三林两位少爷了;可如今我看这几张画像、却为何没有那两位少爷的名字呢……”

    这男子一听沈归的疑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他又抬起头来,朝着对面的方向高喊了一声:

    “三林,这位北燕来的小兄弟,问你为啥不在这些‘花相公’里面!”

    沈归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问、李三林竟然乖乖地自己浮出水面了!

    在这男子的叫嚷之下,有一个模样普通,甚至还带着几分猥琐的青年男子,双手抱拳大声朝着沈归嚷道:

    “这位兄弟高抬三林了,您看我这副尊容,又如何能够讨得女子欢心呢?若是真的把三林的画像摆到这里、又没人押宝的话,那我李三林岂不是就颜面扫地了?”

    这一番略带自嘲的话,引得周围的赌们纷纷大笑,还有几个明显是跟着他一起来的青年男子,纷纷出言帮他捧起了臭脚:

    “我们三林哥不是那等贪花恋色之人……”“就是,我们三林哥可是李家的下任家主,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与这些浪荡公子相提并论呢!”“我们三林哥也就是不愿意做那等摆不上台面的事而已!喜欢我们三林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从大荒城能一直排到西疆去!”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李三林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假扮乖巧,满嘴蜜糖。靠着一条肉舌与死不要脸的精神、哄得李皋也想把自己这个孙子、捧成李家的全部未来。不过,总把马屁挂在嘴边的生活,也让李三林感觉精神世界极其苦闷压抑;于是,他也有样学样、豢养了一群以拍马屁为生的应声虫,整日里也帮他去摇旗鼓噪,大唱赞歌。

    不过他这等行为,怎么看都有一种‘用卖屁股的赚来钱、去逛窑子’的嫌疑。

    面对着耳边传来的交口称赞之声,李三林也露出了一副‘自谦’的笑容,先是向周围赌作了一个转圈揖,这才对眼带‘羡慕’之色的沈归说道:

    “我们这群乡巴佬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让兄弟见笑了。这大荒城远比不上你们燕京,能耍乐的也就这些小把戏。不过嘛,在下平生只好博戏不好美色,所以也就索性作壁上观、欣赏族中兄弟的‘英姿’了。”

    他这话说的还算漂亮,但在场众人心里都十分明白:这位李三林李少爷,肯定是对自己的相貌、与大荒城良家妇女们的审美眼光十分有‘自信’,索性就以退为进,寄情于‘事业与前途’之中了。

    李三林今天心情十分不错,皆因为那些本地赌们、大多都把重注压在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也就是说大家都觉得自己继任家主的机会,是所有后辈之中最大的一位。别小看了这些赌档开出的盘口,在南康的某些富庶之地,有些眼光的人,只需要看看赌档开出的不同盘口、就能基本推断出明年的经济走势来。

    而沈归也看出了李三林心情大好,借着他谈性正浓的模样,便绕了一个大全,走到了李三林身前,双手抱拳深鞠一躬:

    “原来这位就是三林少爷啊,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小的燕京城人士齐雁,给下任李家之主见礼了……”

    沈归一边谄媚的说着好听的话、一边双腿弯曲、作势就要往地上跪;李三林虽然是初出茅庐的‘生瓜蛋’,但毕竟也是生在大户人家的少爷,焉能不懂‘齐雁’的这番典型北燕人做派呢?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说,若是李三林真的生受了这番大礼,那么丢了面子的人,反倒是他自己了。

    “快起来……快起来,咱们哥俩年纪相当、身份‘相等’,兄弟为何要施此大礼呢?……依三林看来,兄弟的这幅打扮,应该是个行脚商人吧?不知这次是来进货的、还是来贩货的呢?”

    沈归被他这一搀之下,也顺势站起身来。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恭敬地递到李三林面前,紧接着便自报家门道:

    “齐某虽然是北燕人士,但却在南康的华延商帮挂单行脚。前几日两北战争不是才刚刚打完吗?我这也是想来大荒城碰碰运气,看看又没有能发笔小财的机会。哎,这两北之间一开战,可把我们这小买卖人给坑苦了……”

    沈归递出的这道金牌,原本的主人是死去的‘大烟鬼’老拐,也是华延商帮的帮主令牌。不过,落在外人眼中,这也就是一面做工精细的金牌而已。至于背后刻着的‘华延商帮’四个大字,也只能说明了执此令牌之人、出身于华延商帮而已。

    不过,在李三林看来,这可是一块纯金打造的牌子!若这齐雁只是个普通的挂单商人,单单这一块金牌的造价,都够买他一条狗命了。

    “兄弟不要过于自谦啊,单从这牌子的成色来看,你也定然不是个做小生意的普通商人。来来来,咱们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没过多久,沈归与李三林便又来到了那间小酒馆之中。不过这一次,打扮普通的沈归成了主角,而他李三林,却反而成了配角。

    “哎,这块金牌呢,是家严去世之前留下来的东西。我在华延商帮挂单之后,人家也没收回去,也算是子承父业吧。所以您别看这块牌子造价不菲,就以为我是个豪商巨贾了……您瞧瞧我这打扮、再看看我这个年纪,要不是家父在华延商帮干了一辈子,我早就被他们给清账轰走了……”

    两杯劣酒下肚,沈归便借着酒劲,对李三林开始唠叨起自己的家事。

    这是沈归的一贯做法:想引人说话、往往先自曝其短。消除了对方的戒备警惕之后,还不是他想问什么,就能套出什么来吗?

    果然,李三林听到这话,也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他父亲也是早年因病去逝;而母亲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也因为思念成疾、生生给疼死了。所以李三林其实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孩子。若不是自己父亲英年早逝,‘那么重的家主担子’,又怎么会落在自己‘仍然稚嫩’的双肩之上呢?

    很快,这二人便借着酒劲‘互诉衷肠’,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沈归也找准了机会,‘适时’地提起了自己如今遇到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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