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來人竟然是史进的使者,童贯不由得奇道:“区区土匪,也敢自称使者,你们怎么沒砍了他。”

    那小兵神神秘秘地道:“大人,史进确实派來了使者,他是來给大人您送礼的。”

    童贯听了仔细一打量这报讯的小兵,发现这家伙腰包鼓鼓囊囊,想必已经吃足了土匪的钱,心理马上不平衡起來,于是知耻而后勇道:“传來人入见。”

    小兵出去带人了,童贯唯恐土匪派來的不是使者而是刺客,那时发财不成还要遭殃,急传令心腹铁甲护卫大刀阔斧,入帐保护。

    不移时,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进來,一见童贯帐中森严的气象,二话不说,先五体投地,同时恭声大叫道:“小人张二仪,拜见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

    童贯虽是太监,但身上也封着武信军节度使,也和高俅一样挂太尉衔,听到这小土匪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官诰名头,心下不由一乐,手上却把帅案一拍,大喝道:“张二姨,你这是什么倒霉名字,你们这些少华山匪徒杀了本帅的人,现在还敢來糊弄本帅,真真是狗胆包天,莫不是來消遣本帅的吗。”

    童节度使、童太尉似乎有未卜先知之能,要知道他脚下的京兆府很久以前叫秦国,秦国曾出了位不得了的丞相叫张仪,留下过一段消遣楚王的故事,今天这个张二仪虽然消遣不了王级人物,但受了西门庆的指点后,消遣一个太监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见张二仪从身后吃力地拽过一个大包裹來,往脑袋前面一推,又趴回在地面上诚惶诚恐地道:“误会,都是误会啊,小的们出來打劫,劫完后才发现劫错了,,童节度使、童太尉您老人家威震寰宇,小的们如雷贯耳,若早知道那些人是您老人家的部下,小的们就算胆上生毛,也不敢找他们的麻烦啊,沒奈何,只好收拾金银宝贝,來向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赔罪。”

    一见大包裹,童贯心头的火气先飞了一半儿,当下使个眼sè,左右熟门熟路地上前,拉了大包裹到一边儿去检查,包裹一开,顿时満帐珠光宝气,里面除了沒有机关埋伏之外,什么珍宝都有,整整一包裹挤得脑满肠肥。

    童贯不惧珠光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看得分明之下,剩下的火气也飞进西夏国去了,那音调便和缓了好些:“你们少华山小小的山寨,居然也有这等见识,知道本帅威震寰宇之名,莫不是谎我。”

    张二仪道:“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崇宁二、三年收复湟州、青唐,为国争光,是民族英雄,咱们满山寨的弟兄,都是久仰了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当年收复湟州、青唐虽然主要是大将王厚、高永年的功劳,但童贯适逢其会,插了一腿分功也是水到渠成,今ri听到少华山土匪言语中把自己捧得如此之高,童贯大悦,当下温言道:“张二姨,你且起來说话,,來人啊,赐坐。”自有人拽了个小杌子上來,张二仪千恩万谢,窝窘着坐了。

    童贯一边用眼睛抚摸着珠宝,,北宋的太监按惯例沒办法传宗接代,所以对功名权势和金银珠宝较常人加倍的喜爱,,一边喟叹道:“张二姨,看來你们少华山的好汉都是些有见识的,竟然知道本帅的丰功伟迹……”

    嘴里敷衍,心里却道:“小小少华山,居然出手如此阔绰,看來这帮土匪很肥呀,我且好言安抚了这个张二姨,骗这些家伙放松jing惕后,继以今ri那支奇兵临之,破了匪窝,又是一场富贵。”心中盘算得圆满,面上的笑容就更加和熙起來。

    听到童贯着实落力地夸奖了自家山寨几句,张二仪受宠若惊,赶紧站起身,逼着手道:“节度使大人、太尉大人……”

    童贯挥手道:“吾恩准你省几个字,就叫大人吧。”

    张二仪道:“是是是,大人恩宽,小人寨子里之所以有些见识,皆因为我们那里是风水宝地,地灵才人杰……”

    童贯一乐,心道:“终于碰上比我还不要脸的了,这张二仪竟然敢老鼠上秤盘,,自称自,嘿嘿,真叫本帅可发一笑啊。”

    当下笑道:“你们山寨灵在何处。”

    张二仪便绘声绘sè地道:“以前那些金牛金雀的故事就不说了,单只说这两年,俺们山里就出來了不得了的灵兽,,打水碰上麒麟,摘果子看见凤凰,前几天竟然有一对儿白鹿直跑进我们山寨里來,把我们一寨人都惊了……”

    话音未落,童贯也惊了,霍然而起:“白鹿何在。”

    张二仪道:“白鹿被我们史寨主烧香磕头后,就留在寨里不走了,现在每天当祖宗一样供着,这两只鹿也怪,喝水吃草外,还要吃玉,把我们朱军师的玉笔筒、玉镇纸、还有身上挂的玉佩都给吃了……”

    话音未落,猛听童贯仰天长笑,张二仪一时惊得呆了,畏缩地看着旁若无人的童贯,一时说不出话來。

    这时的童贯,不大笑一场不足以渲泄自家满腔的喜悦,当今官家是什么,是天上的帝君下凡,帝君都下凡了,这大宋国内怎么也应该有什么祥瑞冒出來吧。

    遗憾的是,沒有,还不如上一任官家哲宗赵煦,哲宗在一零九八戊寅年正月丙寅,也是在这永兴军路,有咸阳县民段义在河南乡刘银村修房子,从地里挖出块古玉印來,其光照室,铭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段义赶紧把印献给了官府,三月乙丑,哲宗诏蔡京等辨验段义所献玉印,京目为秦玺,遂名曰“天授传国受命宝。”于是五月,戊申朔,哲宗御大庆殿,受“天授传国受命宝”,行朝会礼,从此那一年就叫做元符元年。

    可惜,这元符祥瑞沒给哲宗带來什么好运,还不到两年他就呜呼哀哉了,可即使如此,当今徽宗皇帝还是想祥瑞盼祥瑞,梦得眼珠子都红了。

    当皇帝的沒有祥瑞,尤其是天上帝君下凡的皇帝竟然沒有祥瑞,简直是耻辱啊。

    而今天,官家的耻辱将在他童贯手上终结,如果把那两只吃玉的白鹿弄到了手,往上一献,官家一高兴,自己劳苦功高,也该封王了。

    仰天长笑,壮怀激烈,好不容易从幸福中挣扎出來的童贯更加慈祥可亲起來:“张二姨呀,你们少华山虽然误会之下杀了我的人,罪无可赦,但你们本來就是山贼,行路打劫,是你们的衣食本分,因此情有可原,本帅也不來怪罪你们。”

    张二仪再拜道:“多谢大人开恩。”

    童贯继续把暖心窝子进行到底:“你们杀错人后,能够迷途知返,主动來向本帅赔情认错,这叫什么,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啊,你们那个史寨主、朱军师,想來也不是寻常的人物,如此有见识、有眼光的好汉,奈何从贼呢。”

    张二仪便哀告道:“我家寨主军师岂是天生的贼骨头,皆因本地贪官魏稳,逼得老百姓走投无路,沒奈何之下,只好铤而走险,窜于山野,只待有一ri碰上象大人这样的青天大老爷,好拨云见ri,改邪归正,,全仗大人成全了。”说着深深拜倒。

    童贯叹道:“原來竟有如此曲折,也罢,你们山寨派出你來,不避刀斧,投身本帅的军门,可见有忠义之心,本帅岂能不纳,我如今正要平定江南方腊,便开恩收容你们,到江南阵前立功,,那些叛贼,都是乌合之众,有何难破,你们跟了本帅,顺水推舟,也分润些功劳,从此将功赎罪,步步高升,封妻荫子,也不枉为人一世。”

    张二仪感激涕零,顿首呜咽,语不成句。

    偏在这时,小兵來报,说有京兆府知府魏稳,派家人送少华山史进的黑材料來了。

    童贯一听大怒,命张二仪起身站在一边,然后传魏稳家人入见,那倒霉鬼一进帐,童贯一腔忿气便焰腾腾按捺不住,戟指了來人骂道:“若不是你家主子倒行逆施,哪里会逼得良民叛入绿林,本帅如今暗访民情,你家主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已经了如指掌,若不在官家面前上重重一本,弹劾你家主子发配往烟瘴之地,本帅也不算是国之忠臣,今ri且饶你一条狗命,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等着恶贯满盈吧。”

    魏稳家人一听,轰去魂魄,诺诺连声中膝行出帐,跟头把势地狼狈而去了。

    童贯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张二仪,张二仪早已扑翻身拜倒在地:“大人真民之父母也。”

    童贯捋了捋自己珍稀的胡子,,他虽然是太监,但却有胡子,是太监这一行业中不世出的奇葩,,和蔼地笑道:“二姨呀,你这便回去,说与你家史寨主、朱军师,只消跟着本帅走,每天九百九十九贯九,本帅兵下江南,特意从你们山寨下过,那时风风光光地招安你们,不能让你们这些年白受了委屈,你们到时要做好迎接的准备,休要马虎,还有那两只白鹿,更要伺候好了,那时本帅要亲自开开眼界。”

    张二仪听了,满口称是,人逢喜事jing神爽之下,便要不辞劳苦,星夜赶路回山报喜信儿,童贯也不挽留,厚厚地关了赏钱,张二仪千恩万谢地去了。

    出了童贯营盘,张二仪把脸一抹,冷笑道:“嘿嘿,童贯,jiān贼,你已入我家西门庆哥哥彀中矣。”这正是:

    尔灿莲花饰蛇口,我布天罗猎狼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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