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知画听得泪眼婆娑,因为邓如是的事情,她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能原谅龙广孝,如今听龙广孝再次娓娓道来,虽然仍是说得比较简单,其中的很多关窍之处都没有涉及到,但那诚恳的态度,却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最起码在柳知画看来,龙广孝并没有欺骗她。

    “夫君,不要再说了。”柳知画痛苦的打断了龙广孝继续阐述下去的念头,说道:“自从如是死后,这么多年来,你都一直还在设法打探这其中的因由。其实这事情都怪我,我不该跟他争吵的,他不过还是个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说到这里,柳知画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半扭转过身去,背对着苏默嘤嘤的哭泣了起来,龙广孝告罪了一声,坐到柳知画身边,将她搂在怀中,不断安抚着。

    苏默对于龙广孝说的这些所谓真相,显然是不怎么相信的。很明显的一点漏洞便在于,以龙广孝的隐忍,很难有事情能够将他激怒,一个男人连绿毛乌龟这样的称呼都能坦然面对,那基本上就没什么事能够让他产生情绪波动了,龙广孝能够因为邓如是的几句话就怒不可遏,甚至是训斥了邓如是一番,如此出人意料的结果,那邓如是该是说出了怎样天怒人怨的话,才让龙广孝变成这样。

    显而易见,龙广孝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只是柳知画那蠢女人因为愧疚、感激等种种原因忽略了这些细微处的事实,若是旁人,或许苏默就已经多管闲事戳穿了,但对于柳知画,苏默却生不出任何帮助的心思,这样的贱女人即便是真的蠢死了,那也是活该。

    苏默似有所悟的笑了笑,不再纠缠邓如是的问题,转而又问道:“对于我义父的死,不知道三公子你怎么看呢?”

    龙广孝一愣,他没想到苏默竟是如此的直接,他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说道:“苏公子,既然说了坦诚相见,我就不想在你面前隐瞒什么。对于令尊,我的观感是十分复杂的,你不要以为我只是单纯的憎恨他,他的悲惨遭遇,我也感到同情与惋惜,但总体来说,讲得确切一些,这种情绪应该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男人便应该有自己的抱负与自己的坚持,他有天纵奇才,但最终却没有做到他原本能做到的事情,的确有我从中作梗,可他退缩了。”

    苏默盯着龙广孝,在龙广孝的眼中,他只看到一片赤诚,也就是说,龙广孝没有说谎,这真的就是他的看法,苏默很想反驳两句,但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龙广孝说得太对了,邓九皋的确是缺少一些勇决之气。

    龙广孝见苏默没有说话,继续又接着道:“苏公子也知道我的出身,我是一个庶出子,可如今我一样在龙家身居高位,不论有怎样的困境,男人都不应该放弃自己,否则他不但会失去自我,更会失去身边的所有人,这是天地之间颠扑不破的至理。苏公子,你怨恨我对令尊所使的手段,这没什么,这原本就是你身为一个晚辈应该做的,是本分。可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想,难道我对令尊所用的那些手段,不管是光明正大也好,卑鄙无耻也罢,难道就不是我的本分吗?我是一个男人,处在我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是苏公子,你会怎么做?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恐怕会比我做得更过分。”

    苏默一时间有些愣怔,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原谅龙广孝的倾向,这龙三公子的本事,的确是非同一般,苏默闭目沉思了片刻,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思绪,继续问道:“你的话很有道理,可我想知道的是,我义父的死,你们龙家究竟有没有插手?”

    龙广孝道:“我只敢说我的确没有插手!”

    苏默面sè一冷,逼问道:“你敢跟小爷我玩文字游戏?”

    龙广孝第一次没有在苏默的面前退让,云淡风轻的道:“我只是龙家的内院大管事,很多事情,由不得我。苏公子,你不必小看我,但是也没必要太过高看我。龙家的每一件大事,都要经过很多的商讨之后才能做决定,我不过就是其中的一环而已。”

    “我义父的事情,是大事吗?”

    “你说呢!”龙广孝笑道:“其中可是牵扯进了一位娘娘呢,要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在这里侃侃而谈。”

    这时有侍女鱼贯而来,每个人的手上都托着一个jing致银盘,苏默的心思似是被这些莺莺燕燕所吸引了一般,不再与龙广孝说话,反而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那些只穿着轻纱的侍女,玉臂粉腿若隐若现,卷起香风阵阵,一瞬间,这美丽的仙境之中就有了许多红尘味道。

    苏默似是不在意的拿起一块糕点,却不是自己吃,而是朝着雪见嘴边递了过去,突然说道:“此次我来天波府的目的,想必你们也知道,是为了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的入学考试,来是来了,可是住处却还没有落实下来,勒马庄终究不是义父的产业,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依托着袁家,我看这处别院就不错,你看要折合多少银钱,不如便过户给我吧。”

    龙广孝哈哈一笑,很爽快的道:“苏公子这么说便见外了,一处别院而已,我还送得起,你若是喜欢,明ri搬过来便是,何必还说什么银钱、过户,多浪费时间。”

    苏默也是开朗的一笑,先前一直压抑在众人心头的沉重感觉仿佛因为龙广孝与苏默脸上的笑容,突然之间尽数都消失了,湖心亭中的气氛一下子便热烈了起来,就仿佛先前的不快都不曾发生过,每一个人都言笑晏晏,觥筹交错,闲话着一些高兴的事情,交谈进行到后来,苏默与龙广孝都随便了起来,两人甚至会勾肩搭背,像是一对生死与共的兄弟,那股热情劲头,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结拜。

    一直到过午之后,众人才尽兴,苏默像是喝醉了一般,在雪见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的出了别院,龙广孝、柳知画、龙仪铭三人送到别院之外,挥手送别,情深意切,苏默也是不断挥手致意,面红耳赤的模样,纯粹是一个醉汉,一直到转角走出了那条巷弄,脱离了三人的视线,苏默才身子一撑,从雪见身上站了起来,眼中的醉意也收敛了,满脸都是冷峻的神sè,严肃无比。

    雪见轻声问道:“觉得很棘手吗?”

    苏默沉吟着向前走,半晌之后才道:“是的。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的确没想到龙广孝竟会如此的难缠,不过也正是这样,天波府才显得有趣,不是吗?”

    雪见笑了笑,并未评判,而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怎么办!龙家待我们如上宾,我们自然也要懂规矩,那座别院的价值,怕不是要上万钱,如此厚礼,我还是先收了再说,总不能一直住在袁家嘛,显得我一个大老爷们好像是来吃软饭的一样。”

    雪见笑得更开心了:“你搬出袁家其实没什么,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昨ri接风洗尘宴上你得罪了朱家的人,他们或许不敢找你秋后算账,但是算计一下袁宗戈前辈的勇气还是有的。你若是一直住在袁家,袁家自然是处处都与你亲近,有什么都与你商量,但你若是搬出来了,他们恐怕就不想太过劳烦你了。”

    苏默点点头,这一点倒的确是他疏忽了。雪见所说的事情,那也是人之常情,人与人之间相处,总是会有亲疏远近的。苏默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自是无法面面俱到,雪见这一补充,倒是让苏默真正认识到了雪见的价值,那就是心细如发,拾遗补缺十分了得。

    “若不是雪见姑娘提醒,我险些就犯了错误,多谢了。”苏默郑重其事的朝着雪见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又继续道:“明ri搬出袁府的时候,却是要与他们好好的解说一番,而且袁碧怜也快要到天波府来了,她来了之后,我与袁家的联系也肯定会重新紧密起来。我在天波府没有什么根基,住宅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你看你是自己想办法,还是与我一同搬到青龙大街的这处别院来。”

    其实苏默离开西河县时所带的银钱,是肯定足够他在天波府置办一处住宅的,只是拾花、如湘二女也需要安置,如湘且不说,拾花身子的可是娇贵得紧,无论是在**楼的总部还是在**楼的西河县分部,恐怕都是没有吃过什么苦,总不至于赎身之后跟了他苏默,反倒还要过苦ri子,苏默也舍不得随便找个地方就将拾花安顿了。

    青龙大街的环境最好,而且离自己的住处也近,要找住宅的话,自然就在青龙大街找是最好的,依着这里的繁华程度,可以说是寸土寸金,将二女安顿之后,苏默所余下的银钱就不多了,到时候参加入学考试,进了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之后,怕是还有许多的结交,这也是需要银钱的。

    雪见原本的打算,自然是来了天波府之后自己置办住宅,她有许多的图谋,要在苏默身上借力的地方也不少,但这些仅仅止于利用而已,若说真的要依靠苏默多少,她还真是没有想过。

    不过现在却又不一样了,他很是妩媚的笑了笑,道:“你一个人生活,身边也缺一个人照顾,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照看一下你的生活起居,我觉得很有必要。”

    这么一说,几乎就是不容苏默拒绝了,孤独的滋味是很难熬的,形单影只,形影相吊,一ri两ri或许还会觉得清净,但是时间长了,却会将人逼迫得疯掉,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尤其还是美女,自然是不错的。

    苏默并没有过多考虑,直接便同意了,这时两人慢悠悠的已经走回了朱雀大街,苏默不想这么早就回袁府,便推说有些私事要处理,让雪见先回去之后,自己却折道转入了玄武大街的街尾,既是说了要尽快带着二女去**楼将赎身的事情处理好,今ri有时间,不如就将这事情办了。

    到了宾至客栈清水别院,二女正在吃午餐,看到苏默竟然来了,都是兴奋不已,拾花好歹也有些矜持,只是搂着苏默的一只胳膊,展颜微笑问东问西,如湘却就十分放得开,简直就像是一只八爪鱼一般,整个人都挂在了苏默的身上,娇嫩香唇更是在苏默脸颊、耳后、脖颈上反反复复的亲吻,若不是顾忌拾花就在边上的话,看这架势,径直就在院中就要白ri宣yin都有可能,实在是放荡不羁。

    拾花的脸sè顿时便跨了,很是恼怒的咳嗽了两声。

    苏默只得拍拍如湘的丰臀,示意她先下来,如湘自是听话得紧,立刻就收敛了放荡的姿态,端庄得好像一个贞洁烈妇一样,仿佛先前那个人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看如湘正经了起来,拾花的脸sè才重新有了欢畅,腻在苏默身边,柔声问道:“公子,今ri便得闲了吗?”

    苏默点点头:“刚刚来天波府,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展开,倒是现在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想着迟早要与你们去一趟**楼总部的,反正现在有空,倒不如就现在去了吧。”

    这一下二女就更加高兴了,齐声应道:“好啊好啊。”

    二女告罪一声,赶紧回了各自的房间之中规整一番,稍稍补了些妆容,便快速的出来了,与苏默一起,一同朝**楼总部中走去。这条路走到尽头,便将有着她们渴求了许久的幸福,尤其是如湘,她的感触恐怕是最深的,最初从**楼总部离开的时候,她也如拾花一般的纯真过,只可惜她没有坚持住,她并不是一个足够坚定的女人,之后她便堕落了,在红尘中打滚,经历着形形sèsè的男人,最终成了一个老鸨。

    原本她以为,这就将是她的一生,可是苏默的出现,将这一切都改变了,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生活,在她绝望的时候又朝着她招手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实在刺激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情绪。

    **楼总部,在白虎大街的一号巷弄之中,位置也算不错,整个一号巷弄的纵深之中都是**楼的产业,一走入其中,入目便是灯红酒绿,无数的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站在各个阁楼之前,均是里面穿着肚兜,外面罩着轻纱,搔首弄姿,卖弄风sāo,有些大胆的女人甚至当街拉着客人,行为之放浪,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脂粉堆。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气氛,几乎只要是个男人进来了之后都要晕头转向,堪称名符其实的销金窟,有美人作陪,已是秀sè可餐,再用银钱来衡量,岂不是很低俗。

    **楼总部在一号巷弄的最深处,是一幢三层高的阁楼,除了中门之上那幅气势磅礴的牌匾上写着**楼三个字之外,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出什么堂皇庄严的气势,压根就不像是一个有炼气士坐镇的门派,而像是一个居家的小楼,门前倒是有两个司阍守着,三人道明了来意,两个司阍很是好奇的看了苏默一眼,见苏默的一身穿着倒是价值不菲,可是想给一个花魁一个老鸨赎身,可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尤其是老鸨,花那么大的代价赎一个老女人回去,这样的做法,还真是从所未见。

    一个司阍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出来了,领着三人到了二楼的一处偏厅等候,三人倒也没等多久,约莫是一刻钟的功夫,偏厅的侧门便打开了,一行人鱼贯走了出来,均是姿容秀美的女人。

    这些女子出来之后,也不招待三人,而是走到偏厅的两边,两个女子各在墙上一按,便有许多的垂帘从天而降,将偏厅隔断了起来,最里面约莫有六米见方的地方被垂帘遮住了,再想朝里探究时,便已经看不真切了。

    苏默不自觉的笑了笑,暗想这**楼的门主还真的是有意思,看她这样的作为,分明就是不想让外人见到她的面貌,原本苏默对于与这个门主见面就很有兴趣,让她这么一弄,兴趣非但不减,反而还更浓烈了,从拾花、如湘、雪见这三个女人的身上,苏默了解到了很多关于这个**楼门主的信息,虽然都是只言片语,但总结起来,倒也有些立体的形象。

    这时垂帘后面有一人款款而来,那娉娉婷婷的姿态,怎一个婀娜了得,垂帘编织得十分的密集,即便是以苏默的目力,也看得不甚真切,只能隐约的见到是个女人,身材很好,着一身黑sè的纱裙,长发披肩,如瀑布一般,至于其他,便看不到了。

    那女人端坐在了椅子之上,清冷得仿佛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听下面人的通传说,公子要为拾花、如湘二人赎身,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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