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神香,这是炼气士世界之中一种通用的香料,最重要的功劳便是在炼气士修炼时安神定神,使人心思澄澈,不至于走火入魔,不要看这种香料只是通用,但一般的散修与小型门派之中,是断然不会有人大肆使用的,所以青龙大街中,也有很鲜明的一道景象,那就是随处可见打坐修炼的炼气士。

    但这样在青龙大街上借着安神香修炼,却是只能用在特殊时候的,炼气士修炼,最重要的是要进入一种入定的状态,在青龙大街如此嘈杂的环境下要想入定,这是很难的,而且青龙大街燃气安神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般都是从卯时起,到子时熄,但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要想在修炼上做出什么进步,就一定要掐准时间。

    若是你原本要突破一个瓶颈,计算时间能在子时之前完成,可却因为一个差错延迟到了子时之后,那个时候,安神香已经熄灭了,而你的修炼又正处在困境之中,这样的情况下,十有仈jiu要陷入极尴尬的局面,走火入魔几乎就是必定的结局。

    故而在青龙大街上修炼,并不能成为一种普遍的方式,可还是有这么多人散聚在青龙大街上各处,由此便可见得安神香的重要xing与珍贵xing,整个天波府合一府之力才能有这个财力在青龙大街上焚起安神香,其中的奢侈与繁华,从这一点就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苏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前世之时的高楼大厦、纸醉金迷,他也有过短暂的经历,来了天元大陆之后,又接触到了修炼体系,从西河县出来一路走过来,即便是到了朱雀大街,虽说是见识了繁华,但他还真的就没有怎么惊艳过,可是现在,他却是真真切切被青龙大街震慑到了,这样的大手笔,将安神香当做是普通香料来用,简直是骇然听闻。

    这根本就像是前世用钻石铺路一样恐怖。苏默随意的扫视着,看着生活在青龙大街上的人,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觉得自然而然,而他瞠目结舌的模样,无疑是像极了乡巴佬。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有一个高呼声喊道:“让开,让开,都让开,夫人的车架来了。”

    苏默循着声音看去,便见到极远处有着一队家仆模样的人正在开道,而他们所说的夫人车架,即便是以苏默的目力,竟然都看不到,也就是说,要么那夫人的车架就还远得离谱,要么就是在某个巷弄之中。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这种开路的架势,都是极嚣张的,能到青龙大街上如此驱赶路人,整个天波府也没有几家能这么做,苏默与雪见闪到大街的一旁,定睛看去,便发现那些家仆的打扮,与当初到西河县去的龙家人如出一辙。

    “龙家人。”苏默喃喃道,目光中闪烁着一抹玩味的光芒。

    雪见道:“据我所知,龙家之中能够被称为夫人,又喜欢在外抛头露面的,可没有几个。看这些龙家的家仆,虽然驱赶人时恶形恶状,但却并没有真正的去扰乱青龙大街上的秩序,只是让路人让到大街两旁便成了,能有这么一丝丝仁心,有喜欢在外抛头露面的夫人,整个龙家,只有一个。”

    “哦!是谁?”苏默没想到雪见还有这些见识,便问道。

    “这位夫人按理来说与你还有些渊源。”

    一听此言,苏默神sè顿时一变,没想到还没与龙家人接触,便先见到邓九皋的老情人了,柳知画,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影响了邓九皋一生的女人,如不是柳知画,邓九皋不知情为何物,若不是柳知画,邓九皋也不会沦落到那步田地,当然,若不是柳知画,邓九皋也不会有一个儿子,而且那儿子还莫名其妙的死掉。

    可以说,苏默对于柳知画的观感是十分复杂的,因为邓九皋对于柳知画的痴心不改,苏默天然的便对柳知画存着一些好感,这是人之常情的爱屋及乌,苏默的本心便是如此抉择的,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与改变。

    但由于柳知画的一些基于个人cāo守的选择与苏默的价值观实在是冲突太大,所以苏默对于柳知画的好感也有限得很,更多的还是厌恶。他没有办法理解柳知画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柳知画心甘情愿的去为龙三公子相夫教子,便是对邓九皋的一种背叛,而既然柳知画选择了龙三公子,便应该与邓九皋彻底的理清关系,可是从龙三公子这些年的反应来看,柳知画显然并没有理清,她竟然还在邓九皋与龙三公子之间徘徊往返,如若不然的话,龙三公子为什么一定要与邓九皋为难到底。

    龙三公子是一个十分爱惜名声与羽毛的人,如果邓九皋的死当真与龙家有关系的话,那么甚至可以说邓九皋就是让柳知画给逼死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正是因为柳知画的懦弱,才让邓九皋在西河县受尽了苦楚。

    苏默从不认为邓九皋与柳知画之间的姻缘是一段好姻缘。苏默冷冷的注视着前方,等着那夫人车架的出现,今ri既是有缘在青龙大街上见到,苏默倒是想看一看那柳知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竟能让邓九皋一直念念不忘。

    一直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道路的尽头总算是看到了仪仗,一队队的家仆穿着统一的服装,腰间挎着利剑,整齐划一的跑步前进,那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出的虎虎生气,竟像是部队在进发一般,让不不管逼视。

    单单是这仪仗的长度,便足足列了五十米,之后才看到一辆双马御使的大车厢,装饰之奢华,美轮美奂,jing致无比,根本就是一件特大号的艺术藏品,每一个部分,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看出这车厢打造者所花费的心思,这样的奢侈品,便是苏默前世家道未曾中落之时也没有见识过,实在是已经超出了苏默的想象,不过就是一辆出行的马车而已,用如此jing工雕琢,实在是让人咋舌,这里可不是前世的科技时代,这里流行的可是修炼文明,真正能够进行长途奔行的,都是靠的个人实力,马车代步,甚至连身份的象征都做不到。

    这就好比用纯金打造一个马桶,便是前世的皇帝,也没有这样奢侈的。

    苏默心中不觉便有些愤愤然,看看柳知画这几十年享受的是什么ri子,而邓九皋又过的是什么ri子。修为被废,只能混迹江湖,可却连动武的权利都没有,堂堂经世书院天波府分部的天之骄子,却只能委身在勒马庄中为奴为仆,而且还要隐姓埋名做得心甘情愿,即便是处处受到杨家人的排挤,也不能有丝毫的伸张,这根本就是生活在整个天元大陆的最底层,若不是苏默的出现,邓九皋甚至直到现在都不会有丝毫反抗的意志,然而邓九皋反抗了,却也因此而死得莫名其妙。

    邓九皋都已经死了,那这个女人呢,她竟然还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出行,苏默实在难以理解邓九皋在柳知画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位,只是曾经的一段回忆,或者只是心灵深处的一个寄托,但无论怎样,邓九皋的死,对柳知画的影响并不怎么明显。

    车架越来越近,由于车厢周遭至少围了三层家仆,车窗又有厚厚的帘子遮挡,苏默并不能如愿以偿的看到车厢中的情况,这让他感觉十分遗憾,也十分憋屈,他正想找个由头出来闹闹事,将车厢之中的人引出来见见,却陡见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醉汉晃晃悠悠的朝着大道中走了过去。

    那醉汉也不知是吃了多少酒水,满脸通红,面红耳赤,似是随时都会跌倒在地的模样,神智也有些昏乱了,他走到了青龙大街zhong yāng之后,却是不再走了,便往路zhong yāng那么一坐,大声高呼道:“他妈的,哪里还的什么狗屁夫人,惹了老子喝酒的雅兴。”

    撑着依仗的众龙家家仆顿时大怒,领头一人吼道:“醉鬼,敢挡我们龙家的道,不想活了吗?”

    醉汉却懒得搭理,干脆横身一躺,竟装模作样开始打起了呼噜。

    前方仪仗一停,后方马车自然也就走不动了,马车甫一停下,前方的帘子便一掀,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童站了出来,皱眉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仆从,娇声喝道:“前方怎么回事,不知道我娘亲要着急出城吗?不管是怎么了,速速解决,否则唯你们是问。”

    有庄户毕恭毕敬的应道:“是的,公子。”

    帘子掀开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但以苏默的眼力,还是借着一瞥的功夫看到了一些车厢中的风光,最当眼的便是一个香炉,很大,很奢华,很jing美,缭绕着淡淡的烟雾,在香炉之后可以看到一个女人躺在车厢中的小床上,但是由于香炉的遮挡,女人大部分的身体都看不到,很显然这个香炉与后面小床的位置,都安排得十分考究,是有学问的。

    苏默只能看到女人的许多发丝以及小半截小腿与脚上的jing巧的鞋子,发丝很柔和,当得起青丝如瀑的赞美,小腿露在了外面,显然是因为女人穿了裙子,什么样的裙子苏默看不到,但仅仅只看那小腿上的肌肤,水嫩滑腻,光泽白皙,就可以想象着女人的养尊处优,保养得这么完美,哪里像是有过两个孩子,而且年纪已经很不小了的女人。

    当然,柳知画与邓九皋不一样,邓九皋之所以能看出年纪来,是因为他修炼被废,已经不是炼气士了,柳知画家学渊源,很显然如今的修为比之几十年前肯定有了更多的进境,将青chun美貌保留下来,也是没什么困难的,但如今柳知画的优渥,在苏默看来,分明就是对邓九皋的一种讽刺。

    “什么夫人,龙家有这样的夫人吗?”那醉汉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说得很大,“不就是一只破鞋嘛,亏得龙广孝还将她像个菩萨一样的供养起来,让我说这样的女人,不过就是个婊子而已,无情无义的很。”

    那站在车厢前的孩童显然已是怒极,粉雕玉琢的脸上皱成了一团,眼中竟闪过了一抹狠戾之sè,吼道:“将那醉汉给本公子杀了,千刀万剐。”

    “是!”一众龙家仆从齐声应道,呛啷一声尽数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根本就懒得再打招呼,迅速的铺展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势,便朝那醉汉扑了过去。

    青龙大街的街道虽然宽敞,但如果这些仆从没有章法,乱轰轰的一拥而上的话,还是有些铺展不开的。不过龙家的仆从,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阵形摆得整整齐齐,像是天罗地网一样,将那醉汉围在了中间。

    唰!包围圈最里层的龙家仆从约莫有二十人,这二十人齐齐的更进一步,将手中的长剑朝前一递,便向着那躺倒在地上的醉汉点了过去,二十把长剑就像是一把长剑一般,无论是起手动作,还是落手动作,甚至中间过程的每一个细节,都达到十分细致的默契,如此默契的配合之下,便使得二十把长剑仿佛编织成了一张罗网,唰的朝下一点,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威力却是不可小觑。

    这二十个仆从的修为,也不过就是一流高手而已,甚至连一流巅峰都还没有达到,而那个醉汉的修为却已经到了蜕凡第一步聚气境,虽然也只是初入炼气士的世界,但好歹也算是有了真气,已经不同于普通的江湖高手了,若是平常的情况下,二十个连一流巅峰都没有达到的江湖高手,他轻轻松松便可以解决,但现在在二十把长剑的笼罩之下,他应付起来却很是有些吃力。

    醉汉将身子一缩,勉强在二十把长剑的笼罩之下腾挪出了一些位置,同时双掌连拍,快速的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下了一柄长剑,手忙脚乱的在周身上下舞起一层层的寒光,将逼到身边的长剑尽数荡了开去。

    便只是这么一击,醉汉便已经险象环生了,但他却也并不畏惧,就像是忘却了生死一般,一边左支右绌的招架着,一边却是咆哮道:“婊子,不敢出来见我吗?你可还记得当年的邓九皋,可还记得当年曾与邓九皋在一起时所发的誓言,相爱相守,永不分离,若违此誓,人神共诛。简直就是笑话,邓九皋守着誓言,即便是在最苦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可你这婊子呢,你若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便自戕了吧,活在世上岂不是丢人现眼。”

    仆从们的攻击越来越急了,约莫有五十人围在醉汉的身边,长剑分成三个层次像是瓢泼大雨一样毫不停歇的落下,醉汉本就招架得十分吃力,还要分心去骂人,只是说这一番话的短短功夫,他身上便已是吃了七八剑,好在这醉汉的修为胜过了仆从们不少,便是吃了这七八剑,也还能招架。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醉汉的意图便越来越明显了,他根本就只顾及着嘴上痛快,仿佛不惧生死,有的时候,明明只要憋着不说话,延续一口真气,便能躲开一剑,但他却宁愿多留一些血,也要将心中的话说出来,那不吐不快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

    “如今邓九皋已经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难道你这婊子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可是你又做了什么,便是出城到你假仁假义建的庵堂之中去吃斋念佛吗?这样的行为,也不知道你自己感不感觉到可笑。念慈庵,你也配说一个慈字,不如我再与你说说念慈庵的由来吧,那一年邓如是才十岁,他与他父亲邓九皋一样,天资聪颖,也是经世书院之中的风云人物……”

    “够了。”车厢之中一个隐隐压抑着沉痛的声音低喝道。

    众仆从听到车厢中夫人已经醒了,立刻不再围攻,停手侍立。但那醉汉显然却没那么规矩,他此时已是浑身浴血了,受到的剑创不下三十处,他眼见柳知画出声,仆从们停了下来,却是提着手中长剑,身形连闪,顷刻之间,便杀了十多个仆从。

    众仆从大惊,见醉汉竟然不停手,立刻又将阵形展开,围着醉汉攻击了起来,这一次再出手,却就更不容情了,一个照面下来,醉汉便连中了三剑,其中有一剑更是在心口附近,还差着几寸的距离就刺中了心脏。

    那孩童虽然只有五六岁光景,但显然心思却极狠,见那醉汉竟还敢伤龙家的人,厉声喝道:“再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给本公子将这醉汉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剐下来,如果做不到,你们便当街自裁吧。”

    众仆从一听孩童的吩咐,手上的攻势顿时又更加紧凑了几分。

    柳知画却是在车厢之中沉声说道:“铭儿,你连娘亲的话也不听了吗?”

    孩童却是恭谨有礼的说道:“娘亲的话,孩儿自是要听的,但我更要听爹爹的话,爷爷的话,他们从小就教导孩儿,龙家的尊严不容冒犯,娘亲,您自己想想,这醉汉已经是第几次来闹事了,我知道他可能与娘亲有旧,便饶恕了几次,可现在,他却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竟连龙家的仆从都敢杀,哪里还能有饶恕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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