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在父皇面前,拦阻我作为主帅北伐魏国。”刘衍等他看向自己,才冷声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

    刘正声忽然低下头去,低声道:“殿下要去那是殿下的意思,可是作为殿下的谋臣,我自然要为殿下从整个朝局考虑。如果一味地顺着殿下的意思,那我只要谄媚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何至于让殿下对我心生厌烦呢?”

    刘衍怔了一怔,想了一会才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说的再多也是徒劳无用的,这件事情我心如盘石,坚不可摧。”

    他自然也知道刘衍的犟,当下不知说些什么好,目光徘徊了一阵,抬头道:“对了,先生在吗?今日刘彧提到先生,当真是把我惊了一回,我紧张地根本不敢喘大气。”

    “刘彧的话倒不是让我最吃惊的,反倒是景旡,他忽然跳出来说出那番话,着实令人诧异。”刘衍顿了一顿,想起刘正声的问道,又道,“哦,沉夏一大早就去了东街,也不知道这时候回来了没有,我们一起去他院中看看吧。”

    “是。”刘正声应声而起。

    两人走出东宫没多久,刘正声眼前一亮,笑着指着远处那人道:“殿下看,那不是先生吗?”

    等走近楚沉夏时,二人才看到他脸上的乌青和衣袍上的点点血迹,不由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

    楚沉夏甩了甩衣袖,苦笑道:“路上撞见一条疯狗,被疯狗咬的。”

    “被狗咬的?”刘衍惊奇地打量了他两眼。询问道,“你这脸上的乌青也是被疯狗咬的?”

    “哦……这是我自己不看路。不小心摔的。”楚沉夏摇了摇头,显得十分狼狈和无奈。转而看向刘正声道,“刘大人这是要回去了?”

    刘正声一面打量着他的伤口,一面回道:“不,我和殿下正想去找你,结果在这遇上你了。”

    “那好,还请殿下和刘大人去殿中等我片刻,我换过衣服便速速赶来。”楚沉夏快言快语,见刘衍点头,脚步一闪便走远了。

    刘正声望着楚沉夏远去的背影。诧异道:“先生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不等他说完,又有人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刘衍见是裴氏父子,上前走了两步道:“裴将军真是稀客啊,我入住东宫以来,可从未见裴将军来过东宫。”

    裴方明略微有些窘迫,笑了一声道:“太子殿下莫要怪老夫在殿下生辰的时候都未送上半分贺礼,老夫实在是吃不消这种官员互相奉承的场合。”

    “裴将军说笑了,就算你不来。叔东来也是一样的,他出手的贺礼可都是大手笔。我们不说这个了,里面请吧。”刘衍说着便偏转过身往大殿内走去。

    等众人都坐下了,裴方明这才打量了刘衍几眼问道:“不知道……楚沉夏在不在?”

    刘衍和刘正声同时顿住端茶的姿势。诧异地看向他,心中暗想,难不成皇帝派他来跟楚沉夏商量。去北魏之事?

    见他们迟迟不回答,裴方明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刘衍这才答道:“沉夏在回东宫的路上遇上了一只疯狗,因此衣袍都被咬破了。换完衣服就该过来了。”

    “噗!”一旁喝茶的裴叔东忽然喷出一口茶来,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衍这才得了机会看到,他的脖颈处竟然有一道极细的剑伤,目光不由得一沉,心中暗想,该不会楚沉夏口中的疯狗是裴叔东吧?

    刚想到这里,忽然就看到一条白影闪了进来,一旁的刘正声已经起身相迎道:“先生来了,快请坐。”

    刘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和裴叔东的目光,只见楚沉夏面色平平并未异常,裴叔东却显得有些丧气和愤怒。

    再看裴方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刘衍不知他二人所为何事,当下忍不住出声道:“沉夏现已经来了,裴将军想问什么也大可以问了。”

    裴方明点了点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目光甚至有些为难地看向刘正声和刘衍,显然是想单独和楚沉夏说话。

    可这是东宫中殿,总不可能让东宫的正主出了殿,腾出地方来给他们吧?

    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儿的手是不是你斩断的?”

    反正今日来东宫就是为了问这事的,现在终于说出口,裴方明也轻松了不少,刘衍和刘正声却是十分吃惊,极力为他辩解道:“这怎么可能是沉夏能做出来的事呢?”

    就在这个时候,楚沉夏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就是我做的。”

    “啪!”地一声,裴叔东狠狠拍了一回桌面,激动地起身指着他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方才那顿打没有白打!”

    裴方明显然要比他冷静的多了,伸手将他拉住,示意他坐下道:“这里是东宫,你注意点,别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节。”

    “沉夏,当真是你吗?”刘衍还是不肯相信,偏头去问他。

    在刘衍和刘正声灼热的目光中,楚沉夏轻松耸肩道:“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就会信了吗?”

    “信啊,我自然是信你的。”刘衍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却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裴家父子的身上,于是又转了头过去道,“沉夏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是不会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情的,叔东你冷静点,有事慢慢说。”

    裴叔东愤愤地偏过头道:“他刚才自己都说了,还有什么冤枉不冤枉的?再说了,放眼整个建康,除了他楚沉夏能做出这事来,还有第二个人吗?”

    这五个人中,只有刘正声不知道裴尘东和楚沉夏之间的过节,当即诧异道:“为什么整个建康只有先生会做出这种事?裴副将可不能将这顶帽子扣死了在了先生头上啊。”

    他这话一出,裴叔东如吃瘪,说不出半个字来,毕竟他弟弟害死楚沉夏弟弟在先。

    裴方明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恨尘东,可是你大可以一剑杀了他,为何要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一定要看着他形同废人,之后发癫,你才解恨吗?”

    刘正声听得一头雾水,正诧异中,忽听楚沉夏扬起了极高的音调,忿忿道:“你们裴家的人是人肉长的,我楚家的就不是了吗?沉毓当时才几岁?却被裴尘东逼得自刎!他人虽死了,却留下了一世污名,我还要让他还我弟弟的清白,我怎么允许裴尘东有半点意外?我要是想要折磨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裴家父子听了之后,竟也觉得他说的很在理,可同时也诧异道:“如果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楚沉夏冷笑了一声,看了他们两眼道,“不过……那人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不索性将他削成人棍?那样才解心头只恨啊。”

    “你!”裴叔东怒目圆睁,说着又要起身。

    裴方明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按下,看了楚沉夏足足半刻,才从喉口发出沉重的声音道:“你想要你弟弟的案子大白是不是?”

    “当然。”楚沉夏也正色看他。

    “如果……我让裴尘东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不可放他一条生路?”裴方明踌躇了一下,还是咬牙说道。

    刘衍一听,心口一惊,裴方明这么说不就是在挑战楚沉夏的极限吗?抬眼看去,果然见楚沉夏沉着一张脸道:“呵……裴将军倒是心疼自己的儿子,那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运气可以活着走出牢狱了。”

    “你不肯放过他?即使我让他去自首,你也不肯放过他?”裴方明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见他牢牢盯着自己的目光,却不说话,心里的气忽然泄了下来,道,“既然如此,那对不住了,我不能让尘东去自首,你弟弟的冤案永远也不能大白。”

    这话一出,最吃惊的倒不是楚沉夏,而是裴叔东,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的。

    他们裴家,是武将出生,不懂什么城府,也不屑于去勾心斗角。他将他的父亲视为英雄,一言一行都以父亲为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他心中的大英雄,也会说出这么自私的话来。

    裴方明察觉到自己儿子异样的目光,忙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又听他抖着声音叫了自己一声“父亲”,这才遏制不住情绪,激动道:“叔东!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不管一个多了不起的人在遇到孩子生死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变得和我一样自私。”

    裴叔东不知说些什么好,眼神顿时黯了下去,根本不敢去看楚沉夏,楚沉夏忽然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我不动他。”

    其余四人目光齐刷刷一脸,似乎十分诧异方才听到的话,可是看他的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

    不等裴家父子缓过劲来,楚沉夏又开口提醒道:“不过,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可千万再来找我了,毕竟想要动他的人,不止我一个。”

    “到底是谁?”裴叔东拧眉想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个人,忙道,“是你外公黎浮吗?”

    “不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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