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夏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人,英气的脸上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傲气,还隐隐有压着一分怒意。

    略微思考,楚沉夏忽然笑出声来,遭到刘衍诧异的目光,忙解释道:“我真的没有瞒着殿下,那个人真的只是来向我讨要东西的,说起来殿下可能不信,他不是从门口光明正大进来的,他是偷偷溜进来的,他武功盖世,不在你我之下,我着急让他走,也是怕他伤到殿下。”

    “既然他只是来向你要东西的,那与我何干?”刘衍不解道。

    “我记得,我曾经和殿下说过,我在齐国认识一个剑客,他叫洪岩,专好打抱不平,齐国被灭之后,他就曾放下狠话,要将殿下杀掉。”楚沉夏看了一眼刘衍,继续道:“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忽然消失了,我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直到今日他出现,我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他寻遍九州,只为一本秘籍,无牙集。”

    刘衍低头走了两步,忽然抬头道:“听你的意思,无牙集在你那?”

    “当然不在我手中,我那么说,只是为了稳住他,他知道我有无牙集,自然不会轻易对殿下动手。”楚沉夏笑道。

    见刘衍不说话,楚沉夏指了指城楼,又笑道:“不知可否,请殿下上去说话?”

    刘衍点了点头,就往前走去,跟在后面的楚沉夏心里忧喜参半,他明白刘衍为什么会有一股邪火朝自己发来,因为他害怕功高盖主,而他之所以如此害怕担忧,正是因为他心中已起了夺位之心,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但那是迟早的事。

    楚沉夏也明白,刘衍登基的那一日,也就是自己离开的那一日,无论他如何忠君,自己与刘衍关系又如何好,都抵不过谋士二字。自古以来,谋士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走上城楼的石阶,每走一阶,楚沉夏都觉得仿佛在做一个巨大的决定,沉重地一步一步,终于走到城楼上时,刘衍早已背手而立,风将他的衣角吹起,他的目光凝重。神色庄严,俨然一副天子之威。

    楚沉夏觉得之前,是自己小看了他,其实他心中一直有抱负,也一直在谋划,是自己僭越了他的底线,才会用这样消极避世的方法来报复自己。

    楚沉夏缓缓走到他身边,挥手示意几个士兵离开。才迎着风说道:“殿下,你看这里。金碧辉煌,从古至今,就没有几个人能抵挡住金钱和势力的诱惑。”

    “包括你吗?”刘衍问道。

    楚沉夏干笑了一声,点头道:“是,我曾经也是,但从将军之位跌下来的那段时间。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刘彧说得对,官场的黑暗不是我所能想象的,那些手段也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殿下现在还只是在为皇位而烦心,但等殿下真正坐到了那个位子上去。很多事情都很无奈,很多手段也必须使,我不知道殿下的初心会不会变,但我知道坐上那个位置要付出代价,而坐在那个位置上得到的东西永远比失去的多。”

    刘衍侧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楚沉夏低头看着自己虎口上的一处疤,轻轻摩挲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刘彧或许是前朝遗孤。”

    “大皇兄?他是荣妃和父皇所生,怎么会是前朝遗孤呢?难道你的意思是……荣妃之前就怀有身孕?”风吹到刘衍后背,刘衍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殿下,我始终觉得我们应该回到建康,那里才是殿下的战场。如今远离朝堂,殿下虽然在这里过得很自在,可是属于殿下的势力正被人慢慢抽离,到时候,徒有鲁国一个空架子,殿下还能如何?”楚沉夏极力劝道。

    刘衍凝思了片刻,回道:“可我现在还能如何?父皇将鲁国交给我打理,我怎么回?回得去吗?”

    “我有一计,就是不知殿下狠不狠地下心来。”

    刘衍闻言偏头看他,却被他的目光惊吓到,阴狠地闪着光的双目,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刘衍忍不住心口一慌,皱眉问道:“什么?”

    “制造鲁国大乱的场面,殿下再上书无力接管,请皇上令派贤人,如果皇上同意,这个人十有**是庆王。”楚沉夏移开他的视线,往远处望去,飘渺又深沉。

    刘衍有些犹豫道:“可我看得出,父皇是真心希望我可以将鲁国治理好的,故意打压那些明道暗道上支持我的大臣,将他们贬到黄陵来,我这么做,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可是皇上并不知道,刘彧在做些什么,他不知道刘彧将要给这个朝代掀开什么样的篇章,如果他知道,殿下觉得皇上还能吃的下睡的着吗?”楚沉夏提醒道。

    刘衍紧咬下唇,怔怔地站在风口,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突然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做?”

    当夜,全黄陵的人都没有睡好,先是皇宫走水,再是所有囚犯都趁乱逃走了,刘衍放着大火不救,将宫中许多侍卫组织起来,连夜去追逃犯。

    宫里乱成一锅粥,直到第二日火才停下来,救火的太监宫女都累瘫在地上,刘衍却带着士兵空手而归,看着漆黑一片的皇宫,刘衍心口剧烈一颤,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可能不害怕?如果楚沉夏的计划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么多的囚犯,那么完美的一座宫殿,就被他刘衍亲自毁了。

    楚沉夏偷偷叮嘱刘衍,虽然这次走火并没有死人,但殿下应该虚造一些,以显事情重大,不容小觑。

    信使出发的第二日,楚沉夏就和刘衍收拾好了东西,跟着往建康赶去,据楚沉夏推算,快马加鞭的信会在半月内送到,而这个时候,自己和刘衍先去栖霞山将刘彧的身世调查清楚。

    一开始荣妃藏身在哪里,楚沉夏根本没有头绪,还是在皇帝决定迁都之后,才有所发现,刘彧已将荣妃从金城迁到了建康的栖霞山。

    他们在这个时候回去,一来,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方便偷偷进山调查,二来,是一旦得知皇帝的意思,可以快速做出判断,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一旦皇帝决定将刘衍调回建康,庆王和刘彧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也绝不会让刘彧活着回到建康。

    两人急着赶路,一路风餐露宿的,直到了这山脚下时,才略微松了口气,在山脚下的茶铺稍作歇息,吃些东西。

    小小一家茶铺,竟然有七八个伙计,楚沉夏心生疑虑,总是借着喝茶的姿势,偷偷打量起他们来。

    但凡来一些客人,那几个伙计就十分紧张地盯着人看,几个人用眼神交流示意,只要其中一个微微摇头,其他几人就放松下来。

    正打量着,其中一个伙计忽然朝自己这桌走了过来,将肉包子放下后,满脸笑意道:“两位客官风尘仆仆的,从哪里来?”

    刘衍朝楚沉夏投来一眼,显然,他也察觉到了异常,楚沉夏将口中的馒头咽下后道:“我和我家少爷,从青州来的。”

    “青州?”那人疑惑地打量着楚沉夏和刘衍,随即又问道:“我听说青州连下了几日的暴雨,怎么几位客官出门都不带着蓑衣伞具什么的?”

    此言一出,柜台前立着的几个伙计立马站直了身体,一副大战在即的表情。

    楚沉夏一面吃起了包子,一面不疾不徐道:“当然下雨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就下着大雨,尽管我们穿着蓑衣,衣服还是被淋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到了崇州,这才买了身衣裳,继续赶路,不过啊,我看这一路阳光明媚的,就把那多事麻烦的蓑衣寄放在了崇州。”

    刘衍听闻,忙端起一杯茶,借此掩去脸上的笑意,要说撒谎第一,当属楚沉夏。

    “是啊,建康这个季节也很少下那么大的雨,蓑衣确实没有必要。”那伙计乐呵呵地笑开了,忽然又问道:“那两位客官上山是为了什么啊,我看两位急匆匆而来,不像是有闲情雅致来山中赏风景吧。”

    刘衍佯装生气,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楚沉夏嘴角一勾又马上压了下去,忙压低声音道:“你这厮,问题也忒多了,别妨碍我家少爷吃饭,去去去,走开。”

    那伙计装出惶恐的样子,迅速退了开去,远远地便听他对另一人道:“又是一求子的,年纪轻轻就不行,真是可怜。”

    “噗。”刘衍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那伙计撞上刘衍凶恶的目光,忙闪出了刘衍的视线。

    栖霞寺座落在栖霞山中锋西麓,是建康最有名的一座寺庙,香火十分鼎盛,缘由就在于这里求子特别灵验,凡是来求的人,近则三月,多则一年,家中必有喜事,为了这,还有不少人从大老远赶来求子。

    草草吃完,楚沉夏便和刘衍回到了拴马的树前,刘衍越过他的目光看向茶铺,楚沉夏一面解开拴马的绳,一面轻声问道:“怎么?他们还盯着?”

    “那倒没有,只是我觉得很奇怪,这些人是谁派来守在山脚下的,竟然将每个过路之人都盘查的那般仔细。”

    楚沉夏跃身上马,口气悠然道:“刘彧呗,还能有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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