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支箭带着风声往刘衍这边急急窜来,还未等他出手,一旁的若渝已一剑将箭挑开。

    “是谁在暗处放箭?”陆执四扫周围,终于在一家茶馆的阁楼上见到一个女子探出头来。

    “我杀的就是你南宋皇太子刘衍,哈哈哈。”女子大笑了几声,身形一晃,已消失在众人面前。

    若渝握紧缰绳,正欲追赶上去,却被刘衍的眼神制止了,那边陆执已经追了上去。

    刘衍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沉声道:“你暂且回家等着,待我查明了真相,自会还你丈夫一个清白,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妇人脸上的泪迹未干,有些怀疑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我……”

    刘衍打断她,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三日之内,必证清白。”

    说完,将缰绳一拽,就要往城内赶去,围观的百姓并未叫好,但也未阻挠,闪出一条道来,放刘衍大军入了城。

    待众人稳定了下来,刘衍才将沈之卫叫到面前,详细问了这些日子的暴乱,沈之卫抖着一颗心说完,见他不问妇人当街之事,这才松了口气。

    刘衍听罢,略微皱眉,起身出了厅堂,沈之卫见状正想跟出去,却被身后的楚沉夏叫住了。

    “沈大人,有件事还需要你相助。”楚沉夏绕到他前头,堵住了他的去路。

    沈之卫见他有事相求,又是太子身边的人,脸上闪出几许喜意,笑道:“但说无妨,能帮的我一定帮。”

    “当街妇人一案,想要问问沈大人当日的事情经过。”楚沉夏微微点头示意。

    沈之卫一颗心登时又沉了下去,黑着一张脸看他,半晌吐出几个字来,“这是殿下的意思吗?”

    “自然是。”楚沉夏嘴角微微上扬,顿了顿,又道:“殿下既许了那妇人,三日之内以证清白,那自然是要做到的,难不成沈大人还以为殿下是出尔反尔之人?”

    “不敢不敢。”沈之卫摇了摇头,这才开始说起了那日的经过,“最近几日大都东西两街都有发生暴乱,西街不知是何人引领作乱,但东街的那两人我是知晓的,正是妇人口中的王氏俩兄弟。这两兄弟认识几个江湖人士,又是热血的年纪,便应了那些反宋的号召,先前抓过几次,都被他们逃掉了。”

    沈之卫走了两步,叹了口气道:“但是那日特使……那日有人假传太子殿下的命令,我虽觉得诧异,但实在是不敢不从。那日也确实走运,有人透露了这两兄弟的行踪,我带人赶去酒馆,谁料张惠那厮不肯开门,这摆明了是心中有鬼。我们硬闯入酒馆后搜查,那两兄弟果然在他家,争执间,王氏两兄弟竟也是习武的好手,于是我索性派人下了杀手。”

    楚沉夏垂眸不语,沈之卫重复道:“窝藏罪犯也是罪啊,对官兵持刀也是罪啊,更何况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去。”

    “只怕王氏俩兄弟不是领头人,他们俩家世如何?那张惠家世又如何?”楚沉夏目光一闪,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提议道:“沈大人,不如我们坐下说?”

    沈之卫点了点头,缓缓坐了下来,眉头紧皱,似乎在思量什么,想了半日,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桌子兴奋道:“那张惠从前不是齐国人,二十年前从云府逃难来的大都,来时金银财宝背了一身,那时还被不少人猜测是从哪里发了一笔不义之财。不过他开了酒馆以后,时常救济穷人,百姓对他便横生出了许多好感,以大善人称之。”

    云府?楚沉夏并未听过这个地名,不由得脱口问道:“云府是哪里?”

    “哦,青州便是南宋二十年前的云府,现在不太有人叫云府了,在齐国,知道的人更是少数。”沈之卫说着说着挺直了腰板,端过一杯茶悠悠喝了起来。

    楚沉夏的目光在他脸上落了几回,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问道:“怎么?沈大人从前也是南宋人士?”

    “不是,我不是南宋人。”沈之卫放下茶杯向外看了两眼,忽然觉醒一般,慌张起身道:“殿下是去西街了吗?我刚刚没来得及提醒殿下,西街是大都最乱的一个地方,很多暴民都十分凶残,而且去西街的桥快断了,恐怕受不了这么多人的重量。”

    楚沉夏深深看了他一眼,沈之卫接住这一眼,埋怨道:“这……这可不能怪我啊,我那时想追出去来着的,是你把我叫住的,后来说着说着,便忘记了。”

    “去西街哪条路最快?”楚沉夏问道。

    一刻钟后,楚沉夏与沈之卫便坐上了船,城中的湖水透彻干净,沈之卫脸上有些焦灼之色,倒是楚沉夏略显悠闲。

    望了一眼船外,楚沉夏淡然问道:“我们这是逆流而上啊?”

    沈之卫不知怎的,脸色难看极了,顿了顿,才回道:“是了,原本该是顺流的,只不过大都城内有几条河道堵了,今日便换条道走。”

    “河道怎么堵了?”楚沉夏果然问道。

    沈之卫似乎有些不想说,神色为难,踌躇了几回,还是说了出来:“西街死的人太多了,尸体都抛在河道上,这样的次数多了,河道就堵了。”

    “哦,是吗?”楚沉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

    沈之卫忙接口道:“是啊是啊,所以太子殿下去西街,实在让下官担忧啊。”

    “哈哈哈。”楚沉夏突兀的笑声让眼前的人觉得十分诧异,适时船过了一个桥洞,两人眼前所见顿时漆黑一片。

    黑暗中,冰凉的刀片已抵上了脖子,片刻后,光明又重回眼中,沈之卫看着他不解道:“你,你这是何意啊?”

    “沈大人,吩咐船家调转船头,不然,我不保证我手中的刀片会不会隔断你的脖子。”楚沉夏说着,便在他脖颈处比划了起来。

    沈之卫仍旧一脸不解,但还是偏头对船家喊道:“啊大,回去。”

    见楚沉夏手中的匕首没有离开自己脖子的意思,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要回去,你告诉我不就行了,何必动刀呢?”

    楚沉夏冷笑了一声,直白道:“沈大人,你是吴国人吧。”

    沈之卫脸上顿时浮出一丝阴森,他这话已经十分明显了,吴国早已被南宋灭了,哪里来的吴国,要说也该说是南宋人。

    楚沉夏见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又说道:“那张惠也是吴国人吧?想必沈大人同他还有些交情?”

    “你说的都是什么,我根本不明白。”沈之卫目光中饱含疑惑,仿佛真的云里雾里。

    楚沉夏笑而不答,指了指外面的湖,淡淡道:“沈大人,我看这大都的风景很好嘛,树绿水清的,该死多少人才能堵住这河道啊?就算全城的河道都堵了,我想从东而行至西,也不可能是逆流而上吧。”

    沈之卫的目光微微一紧,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随即又转为嘲弄,笑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才,确实不可多得,只是你从何处推测我是吴国人呢?”

    “你府中的茶都是清一色的碧螺春,我记得吴国盛产碧螺春,当然,这也不是最主要的。你掩饰的很好,只是在说到云府的时候,言辞略微有些激烈,若非不是想要重复吴国之人,说到云府又何必如此激动。”

    沈之卫打岔道:“我并不记得我说到云府时,有何激动行为?”

    “你转身的时候,必定以为我看不到你的神情,可你的背影却出卖了你,或许你觉得我这么说有些可笑,可我当时,便觉得你这身转的带些愤恨,与你先前同我讲话时很不一样。还有喝茶时的悠然自得,说到云府时微微攥紧的拳头,你很出色,一直掩饰的很好。”楚沉夏说到后面,忽然觉得眼前竟然有些模糊,手中的刀片似乎没了知觉,仿佛拿着的是空气。

    恍惚中,半清半糊的听到一旁的人笑道:“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大,掉头,我心知骗不过你,这船舱中早已点了香,味道么你是闻不出来的,你说了这么多话,吸了不少进去,倒是费了不少事。”

    楚沉夏醒来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四周铁壁,随着铁壁抬头望去,足足有数丈之高,阳光便从头顶遥遥落下。

    手触碰到一旁的东西,忙低头去看,竟是一些吃的和水,眉头一蹙,有些怀疑,吴国的人,为什么不杀自己?

    仔细一想,想到刘彧,心口便慌张了起来,千方百计将自己从大都囚到此处,难道是要对刘衍他们下死手?

    这个地方宛如一口井,墙壁光滑,无附着点,是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的。低头时见饭菜中的汤水并未洒出半滴,楚沉夏心中一动,无论他如何将饭菜从上面送下来,都是不可能不洒出一滴水的。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机关,四周一定有机关,想到这里,楚沉夏随手抓过一个馒头,边吃边往四周观察,尽量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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