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栋盛又道:“为什么让许松全给您当助手?他那个人不错,却是一个赳赳武夫,既然是两个小时候才开始审讯,我毛遂自荐吧。”

    “你不合适,我就是需要一个赳赳武夫,而且还不是军统的,我管不了的人。你命许松全现在就去布置审讯室。记住:审讯开始十来分钟后,你找个理由让小孔把我叫出来,到那个时候我再和你细说。”

    孙栋盛摸不着头脑,只得点头答应。

    十三号晚上六点,刘泽之来到一间被布置成临时审讯室的诊室里,皱起了眉头:“哪来这么多的刑具?我曾对自己发过誓:绝不对任何人用刑,审讯的时候你可不能冲动。”

    许松全和军统的人交往密切,也曾听说过刘泽之的这个习惯,很不以为然,这次终于找到机会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请教了你们的人,跑了好几个地方,从军法处、警务处借来的。自缚手脚,您这又何苦?范大可不是个好东西!听说陈铭被76号折磨的奄奄一息,我们何必讲这些迂腐的道理?”

    刘泽之坚持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范大可能招供吗?您不是说他还有个同伙吗?司令部驻地埋着一颗定时炸弹,太危险了。我觉得不用刑,他肯定不招。”

    “我宁可放弃,再想别的办法。行了,你带人把范大可押到临时审讯室。”

    许松全带着两名警卫把带着手铐的范大可押了上来。

    刘泽之冷笑道:“范队长,我要谢谢你,没有你的配合,设计放了贾昊给小野平一郎送去假情报,倪新也不会被我误导,购药计划就不会完成的如此顺利。”

    范大可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彪悍大汉,身高体壮,他定定的看着刘泽之,没有说话,许久,沮丧的垂下了头。

    刘泽之又道:“其实你帮军统的忙不是第一回了,想当初你误信军统给了潘干臣的qing妇梁女士十根金条,才让小野平一郎等人对潘干臣更加疑心,把他扣在南京不允许返回部队,苏东然部才有了反正的机会。”

    范大可心下恨恨,还是垂着头没搭话。

    刘泽之故意叹了口气,嘲讽道:“唉,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虽是日本人的奸细,对军统立下的功劳,不在我们这些人之下。不过我很为难:该怎么处置你那?为你请功?没这个规矩;杀了你?又不忍心。我想来想去,决定放了你。”

    范大可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刘泽之一眼,仍旧一言不发。

    “当然,放了你是有交换条件的:我推测你最起码有一个助手,还有一部归你使用的电台,我想知道这一切。”

    范大可终于开口:“我是不会背叛大日本帝国的,你别痴心妄想、徒费唇舌了。”

    许松全忍不住厉声呵斥道:“混账!都成为阶下囚了,还敢如此嚣张!你一个中国人,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效劳,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刘泽之摆手制止了,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为日本人效力,如果我们谈不拢,我只能把你交给韩长官处置,因为你是第三战区的……”

    小孔进来打断了刘泽之没说完的话,他附耳低声说了两句,只听的什么分配起了冲突,孙栋盛弹压不住云云。刘泽之对许松全说道:“有点急事,我去看看,一刻钟后回来,你先和他聊聊。”

    一杯刘泽之和范大可的对话激怒了的许松全正中下怀,他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刘副局长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我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说出你的助手是谁?电台在哪里?”

    范大可像是没有听见,垂首不语。

    三分钟后,许松全问道:“想清楚了吗?说说吧。”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有种!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奸细绑上刑架!”

    墙壁上钉着四个铁环,两名卫兵推搡着范大可,把他四肢分开捆在铁环上。

    许松全操起一根钢鞭,问道:“你的助手是谁?”

    范大可闭上了双眼,听天由命。

    许松全唰唰就是几鞭!范大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许松全又问了几遍,范大可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回答。许松全恼羞成怒,本来想露一手,如果得不到答案,怎么向刘泽之交代?他厉声喝道:“你不说,是吧?来人,把竹签子拿过来,把他解下来,拉过来!”

    警卫想劝几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照办。

    范大可的左手被扣在竖放着的一个铁制的手套里,手腕被绑在桌腿上。许松全拿起一个三寸长、二三毫米粗细的竹签子,用力把锋利的那一头摁进了范大可的食指里!范大可忍痛不住,叫出声来。

    许松全问道:“我再问一遍:你的同伙是谁?电台在哪里?”

    范大可坚定的摇了摇头!

    许松全怒极,挥起一把铁锤,狠狠击打竹签的钝头!竹签子被一点一点钉进去,碰到指骨,劈成几瓣,深入指内!

    十指连心,范大可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第一次审讯犯人的许松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一时也慌了手脚:不会死了吧?愣了片刻,才想起命令警卫用冷水泼醒。两名警卫手忙脚乱的泼醒了范大可。许松全强自镇定的问道:“你倒是说不说?”

    范大可的左手还被绑着,脸色灰败,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许松全还想再问,一个声音传来:“许松全,你在干什么?”

    许松全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刘泽之冷着一张脸,带着孙栋盛和两名士兵站在门口。

    许松全挤出一丝笑意解释道:“那什么,姓范的嘴硬得很,就是不招,所以我只能……,您放心,他没事。”

    “没事?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用刑吗?”

    许松全忍不住反驳道:“刘副局长,用刑姓范的还不肯招供,不用刑,他能招供?我实在想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那还不如不审,费这个劲干什么?”

    “放肆!你敢抗命?!”

    房间内外数名士兵恰好都是许松全的部下,他自觉大失颜面,顶撞道:“刘副局长,我并不是您的部下。”

    孙栋盛赶紧出面劝道:“许副营长,注意分寸!刘副局长,老许也是立功心切,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来人,解下人犯。老许,你去忙吧,我来给刘副局长当助手。”

    刘泽之叹了口气,摆摆手命令许松全出去。话一出口,许松全就后悔了,又不好出言道歉,就势离开。

    许松全走到走廊拐弯处,王庚迎面走来,拉过他低声说了几句,许松全不相信的摇了摇头,答道:“怎么可能?我对姓范的王八蛋用了酷刑,他一个字都没说。刘副局长不用刑能让他主动招供?”

    “你不信?那好,我陪你回去在门口旁听。”

    刘泽之在主审官的位置上坐下,命令道:“给他倒杯水,请邱医生来处理一下。”

    孙栋盛答应着命人去叫邱医生,亲自动手解下范大可,扶着他坐下,又倒了杯水递给他。

    邱医生很快就来了,十几来钟后,范大可的左手被包扎好了,还为他注射了一针止疼针。刘泽之说道:“邱医生,辛苦了,你去忙吧。”转头对孙栋盛说道:“你们也都出去吧。”

    孙栋盛担心刘泽之的安危,有些犹豫,刘泽之笑道:“他一个伤员能把我怎么着?你们尽管去吧。”

    孙栋盛等人只得走出房间,审讯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范大可主动说道:“刘泽之,你不要枉费心力了,无论你是命人用酷刑,还是假作好人,我都不会让你如愿的。”

    在门口倾听的许松全看了一眼王庚,意思是:你看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王庚示意他稍安勿躁。

    刘泽之不以为忤。答道:“你误会了,我是真的想放了你,可我有我的难处,先不说我的难处,说说你吧。我很替你担心:你毫发无伤的回了上海,小野平一郎会怎么处置你?他一定认为你早就被军统策反,成了双面间谍。”

    范大可心下一阵悲凉:是啊,小野平一郎怎么可能相信自己?自己不死于军统之手,也会死在小野平一郎手中,天大地大,为什么就没有一席容身之地?

    刘泽之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卧底。你的处境,我感同身受,那是一种沦为弃子的悲凉无助。”

    范大可还是没有说话。刘泽之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不想劝你放弃信仰,出卖战友,苟且偷生,因为我知道那么做你会很痛苦。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十一号,小野平一郎和军统进行了一次人质交换,军统用相原信义等七人,交换了葛佳鹏等四人。葛佳鹏,你应该认识吧?军统排的上号的作伪专家。我为什么只提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因为双方真正在意的,能让人质交换得以进行的,就是这两个人。其他的人,不过时恰逢机会,捡回了一条命而已。”

    范大可不明白刘泽之为什么对他谈起了这些,不由的看了刘泽之一眼。

    刘泽之叹了口气,说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和你谈这些吧?我身份暴露落入76号手中,从来没有敢奢求会有人来营救我,虽然当时的我,对上海分局前后三任正副局长都有过救命之恩!而郭烜、叶君远被76号抓捕后,军统都曾命潜伏在76号里的我设法营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范大可似有所悟,抬头看着刘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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