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期工作尚未到位,以张弛的身份,有可能仓促出面吗?张弛被扣押在团部,李奕潜逃,身份已经暴露,将军您也说过:在七十九团廖涛和颇有威望,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李奕和团长廖涛和作对?出了这么大的事,团部戒备森严,李奕突袭团部劫走张驰等人,居然没有人为此送命。”

    小野平一郎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想到了,一再讯问,廖涛和和事发时在场的军官们却言辞凿造,怎么样才能审出实情?事态未明,又不便用刑逼供。”

    “属下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张弛等人,一旦张弛及其部下落网,即使张弛不招,总会有人屈服于酷刑,那时自然就搞清楚了廖涛和究竟是不是无辜的。”

    “这还用说?关键是如何才能找到张弛!”

    “廖涛和的父母妻子在我们手里,兵变准备又没有到位,他不敢和皇军翻脸;同样的道理,张弛是军统的王派杀手,上海分局的副局长,因为廖涛和,张弛死于非命,军统焉能善罢甘休?”

    小野平一郎答道:“你的意思是放走张弛,有可能是廖涛和主谋的?”

    “将军请想:张弛为什么要去七十九团团部策反廖涛和?总不会是一时头脑发热吧?您还记得吗?七十九团曾划归影佐将军指挥,参与围剿周成斌及其领导的第三纵队。那一次第三纵队几乎全军覆灭,周成斌仓皇逃离后,又和属下狭路相逢,几乎死于非命。”

    “对啊,军统选择策反廖涛和,一定有原因,是掌握了廖涛和的其他家人?还是廖涛和本就有意背叛皇军?”

    倪新建议道:“将军,请您派人秘密调查廖涛和其他家人的情况。属下愚见:不如放了廖涛和,通过他追踪张弛等人的下落。”

    小野平一郎有些犹豫:“放了他?会不会诱发兵变?虽说有人质……能保证万无一失吗?”

    “当然不能,属下的意思是只放了廖涛和一个人,就说皇军对他是信任的,其他的人还需要继续整训,派到七十九团的临时军官也不需要撤回,他一个人,怎么兵变?”

    “这件事我会考虑。被抓捕的军统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武顺熬刑不招,昨天彭军医检查后说四十八小时之内绝不能再用刑了,此人以前是刘泽之的助手,我怀疑很多事他都是知情的,只能先关押起来,再想办法。甘敏受刑后愿意合作,可惜他第一次被启用就被捕了,对军统上海分局一无所知。属下抓到的那名唯一没有受伤的贝当路唱片店里的行动人员,四次提审,每次均使用了酷刑,一个字的口供都没有。唉,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对这个人同样也不能用刑了。”

    “那两个伤员哪?”

    “一名伤员的伤势恶化,已与今日凌晨死于术后并发症,另外一名倒是脱离危险了,下午老彭给他做了一次全面检查,说是可以审问了,也可以用刑,不过不能使用酷刑。属下想再等两天。”

    “行动人员,知道的不会太多,你看着办吧。”

    倪新陪笑道:“还有一件事要请将军示下:浅野君写了一份《悔过书》,态度还算诚恳,您看……”

    小野平一郎反问道:“你怎么看?”

    “现在想来他当时抗命动手,反而是对的,我们没有考虑到面包房的密道通往地下污水管线,当然,他擅自行动,处理是必须的。用人之际,总不至于真的送上军事法庭吧?也关了这么多天了,能不能……”

    “哼!我是怎么教导你的?慈不掌兵!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如果他能沉住气,一场车祸,周成斌未必能反应过来,等钱队长布好了埋伏圈……罢了,撤职留任,以观后效!我来当这个恶人,明天派人把他押到我那里,替你调教。”

    “是。”

    “倪新,有两三天没有回家了吧?我昨天去看娇娇,孩子有点感冒。”

    “这几天不是忙吗?我这就回去。”

    二十四日凌晨五点半,高瑞和往常一样去小菜场买菜,途径一所小学,操场栅栏拐弯处第三根底部上随意绑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旧丝带,似是那个顽童的游戏之作。高瑞继续向前走着,走近一家理发店,三色招牌和墙壁形成了一个死角。高瑞似是被路面的石子搁了一下,用手扶墙,停了两三秒钟,而后离去。

    高瑞抄近路拐到一个岔路口,拔下发髻上一根发针,借着路灯的亮光,挑开手中攥着的一张一寸宽、两寸长的白纸条。原来纸条是夹层的,她扫了一眼,放入了口中。

    当天中午,原法租界福煦路,刘泽之见到了葛佳鹏:“这里安全吗?”

    “咖啡厅不景气,把后面原来包间隔断出租了,住客经常换,应该是安全的。泽之,上海认识你的人太多,你不应该离开根据地。”

    “戴老板派我来是执行任务,而不是在根据地修养的。你放心,我会尽量减少在上海露面的次数。”

    “泽之——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我见到了冯根生和巩肃和,把苏州河那家联络点交给冯根生了,按照你的吩咐,这个点会在你离开后的今天晚上交给巩肃和使用。我一定要走吗?冯根生我是了解的,巩肃和这个人怎么样?”

    刘泽之笑道:“怎么称呼都行。巩肃和是军统的老人了,能力吗,怎么也比你强吧?”

    葛佳鹏瞪大了眼睛,抗议道:“比我强?不会吧?军统还有能力比我强的人?你是不是搞错了?刘特派员!”

    刘泽之笑笑,说道:“言归正传吧,说说周局长失踪前发生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葛佳鹏叙述当时的情况后说道:“当时我能做的就这么多,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周局长到底去了哪里?”

    “谢威?你说林世荣见到了早就应该死了的谢威?这么说真的是艾高文那里出了问题……”

    葛佳鹏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说见到谢威就证明问题出在艾高文那里?他们并不相互统属。”见刘泽之欲言又止,葛佳鹏道:“算了,我不问了。好在艾高文刚调到周局长身边,对上海分局潜伏特工的情况还没有来得及熟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泽之,你命我离开上海返回根据地,飞鹰计划怎么办?”

    “戴老板同意暂时延后。”

    一直感到力不从心的葛佳鹏松了来口气。刘泽之又道:“你和巩肃和办完交接后回根据地,负责查找张副局长的下落。”

    二十五日是礼拜天,凌晨五点四十,高瑞拎着菜篮子进了小菜场,买完菜后又去挑选了一只母鸡,付账后让摊主代为宰杀,而后去了临河的后门,那里有很多娘姨主妇,有的用不要钱的河水洗菜,有的忙了一个多小时后抽空来吃早点。高瑞找了一家混沌摊坐下,要了一碗混沌。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身寒素小职员打扮的刘泽之,刘泽之一边吃着粢饭团,喝着豆浆一边低声说道:“高姐,你还好吧。”

    “我没事,否则怎么可能出来买菜?没想到您回来了。”

    “长话短说,本月十六日周成斌局长失踪,现场出现过76号的人,周局长是否落入了76号的手中?”

    高瑞接过馄饨,低声答道:“倪新在家中基本不谈工作,鹤子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这十来天倪新一直很忙,只回了三四次家。”

    “你有张克清的消息吗?”

    “前几天倪新在家的时候,张克清来过电话,是我先接的,告诉倪新后,他去了书房接听,说了些什么我不清楚,可看样子不像是出了事。需要我和他联系吗?”

    刘泽之喝完最后一口豆浆,递过一张钞票,趁着摊主找钱的空挡说道:“不必,他不是我们的人,帮忙是人情。”

    “还有件事:小野平一郎手下来了个叫于思文的特工队长,和倪新关系很好,来公馆吃过两次饭。我偷听他和倪新通过一次电话:此人似乎在追捕张副局长,可惜的是只听到了两句,还是利用娇娇跑进书房找父亲的空挡,具体情况我搞不清楚。”

    刘泽之略微放心:还在追捕,说明张弛等人暂时没有落入日伪手中。他接过摊主递过的零钱,说道:“我会在这家小菜场安排一个助手协助你,安排好后通过原来的方式通知你。高姐,保重,我先走了。”

    清晨的薄雾中刘泽之上了一辆三轮,担任策应警卫的包祖章随后也雇了一辆三轮,远远的跟在后面。

    来到孙栋盛新设立的联络点:一栋石库门房后天井隔出来出租的两间小房,刘泽之走进房间,里面家具、生活用品粗备。

    过了一会,包祖章也到了。刘泽之说道:“老包,这家联络点交给你了,你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作为‘佩剑’的助手,协助他工作。你来看,这里有间密室,里面有电台。我走后,你首先要做的是熟悉周围的环境,明天是周一,你用事先伪造的证件找一份职业,在上海潜伏下来。”

    “我知道了,‘佩剑’是谁?”

    “你以前见过他的,军统在淞沪军警机关任职的的内线。除了失踪的周局长和张副局长,上海分局只有你我知道他的身份。局本部也只有韩秘书奉毛先生的命令和他联系。”

    九点整,门口传来两长两短的敲门声,刘泽之示意包祖章开门,张占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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