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并不是哲学家,研究哲学会让他感到头痛。不过,此刻他并没有办法感到头痛,因为他正感到痛苦不堪。

    狄安娜直接将他扔进了领域空间里面。并且幻化出各式各样战圣级别的高手,不停和他决斗。

    在狄安娜的领域空间里面,所有一切都像是真的,甚至连临死之前的感觉都和真的一模一样。

    临死前那一瞬间的恐惧、被击中时候的绝望,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分毫不差,然后就是神智开始渐渐模糊。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领域空间里面不会有真正的死亡,这种死亡的感觉只会持续一分钟左右,之后一切又恢复原状。

    狄安娜是一个敏感的女人,所以她会感到迷惘,她迷失在真实和虚幻之中。但是换成了赫尔,一切就变得简单许多。

    赫尔并不是一个喜欢动脑的人,他就算动脑也只会在制造东西的时候动。他根本没有兴趣去分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更不在意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每天都要经历数百次甚至上千次死亡,很快就让他感到麻木了。很快他就不去在意死亡,甚至死亡被他看作是一种解脱。

    反正狄安娜幻化出来的那些对手,没有一个是他能够打赢的。为了节省时间,所以他干脆不管对手出什么招,直接一招便打过去。

    这种同归于尽的对攻方式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所以有心理准备,死的时候既不感到恐惧,也没有太多的痛苦。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本能的闪避而且总是闭着眼睛等死,但次数多了他甚至连闭眼都用不着,就直愣愣看着自己被穿透或者打扁。

    在领域空间里面被幻象所杀同样会感到疼痛,不过这种瞬间的疼痛经历得多了,同样也会麻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赫尔对死亡变得无动于衷起来。

    这种对死亡完全漠视的态度,效果非常明显,不过他并不是像狄安娜那样渐渐能够支撑更长的时间;相反,自从他对死亡变得无动于衷之后,对决的时间也变得更短了,都是一下子被幻象秒杀,前前后后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

    一开始狄安娜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当赫尔在练习「迅速死亡」的时候,狄安娜在进行自己的练习;直到她无意间看到赫尔的成果,旁观的她差一点吐血,她绝对没有想到结果居然会这样。

    狂怒之下,狄安娜并没有再生成一个幻象,她仅用幻术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样子,然后出现在赫尔的面前。

    她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有上进心而且整天偷懒的家伙。和那些幻象不同,她的攻击是实实在在的,以她和赫尔之间的实力差距,挨上一下,赫尔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星期。

    说到战斗方式,狄安娜和赫尔恰好是两个极端。

    狄安娜喜欢主动进攻,她的攻击非常迅猛,千重剑影原本就是以数量取胜的一种战技。而赫尔以往都是等着别人进攻,在对手的进攻方向,他会设下纵横交错的魔丝,然后用闪烁四处逃窜。

    在狄安娜的预想之中,赫尔应该仍旧像以往那样。

    没有想到,这一次赫尔根本没有按照以往的方式出招,而是用一连串的闪烁径直扑进了千重剑影之中;无数纤细的黑丝在千重剑影之中纵横交错,这些黑丝非常脆弱,几乎一斩就断,但是这脆弱至极的黑丝却让千重剑影变得凝重呆滞。

    她完全是反射般的挥剑疾斩,仓促之下出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一剑落空让狄安娜吓了一跳,本能让她迅速往旁逃开。

    逃并不是她的擅长,千重剑影既是杀招同样也是防御性的招数。狄安娜的家传武技讲究的是攻防一体,除非强行破开她的千重剑影,否则想要欺近她的面前非常困难,所以逃跑就显得没有必要。

    狄安娜以前没有见识过赫尔这样拼命的招数,一旦遇上顿时慌了手脚,再加上她不擅长躲闪逃避的技艺,偏偏对手就是一个对此研究颇深的人物,被缠上之后她根本就逃不脱。

    「停!」狄安娜高叫起来:「让我换上铠甲重新打过。」

    听到狄安娜叫停,赫尔带着一串残影远远逃了开去。刚才他就在奇怪,这一次碰上的对手怎么和往常完全不同,如果是幻化出来的对手刚才那招绝对不会有用。幻化的人物不会拥有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攻击和格挡都会像机器那样精密。

    以往他这样进攻,都只会被一招毙命。要知道闪烁并不是不会受伤,从半次元之中出来的那一瞬间绝对会被击中。

    突然间他想起刚才狄安娜所说的话,顿时变得惊恐万分。他很清楚这个女人一旦发飙绝对会失去理性,所谓的铠甲肯定就是那三件保命套装,不过对那个女人来说,保命套装同样也是拼命套装。

    可惜他没有办法逃出这个领域空间,这个空间完全受到狄安娜的控制,想要出入首先要问过狄安娜是否同意。虽然他手里还有两块空间转移符,但那东西实在太珍贵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

    赫尔在这边胡思乱想,狄安娜已经去而复返。一看到浑身铠甲的狄安娜,赫尔也没有话说了,他连忙一抖手腕,将自己的铠甲穿了起来。

    几乎在一瞬间,领域空间中便有无数人影飞窜。这一次赫尔的手里没了空间道标,所以每一个虚影既是他的实体又都不是他的实体。

    同样是万千化身,两个人却完全不同。

    赫尔的化身全都在不停闪烁着,这令他看上去更显得飘忽纷乱。但狄安娜的化身则个个笼罩着千重剑影,整个领域空间剑影重重如同针山一般。

    无数身影在领域空间之中相互碰撞,刚才的那一幕再次重现,虽然穿戴上铠甲之后用不着担心死亡,但是狄安娜仍旧下意识的躲闪一下,而这不必要的动作让她丧失了先机。

    几乎就在一瞬间,狄安娜的身影消失了大半。幻之圣铠虽然强悍,但同样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分身不能够承受攻击,只要被攻击到就会立刻消失。

    一旦失去了先机,面对同样穿着幻之圣铠的赫尔,胜负已经非常明显。幻之圣铠厉害就厉害在分身亿万,多一个分身就多一分力量。

    很快狄安娜的分身变得越来越少,她的行动更是被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中。

    安娜大声喊道:「重新再来。」

    从领域空间里面出来后,两个人都差一点吐血。对于赫尔来说,反反覆覆重来了十几次让他吐血,而对于狄安娜来说,几十场战斗只赢了七场,这对她来说绝对是最为糟糕的战绩。

    她当然看得出自己输在哪里。一开始她将失败归咎于赫尔那拼命的打法,但是失败得多了,她渐渐发现最终的原因是她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行动,那种下意识的闪避完全来自于本能。

    狄安娜并不是笨蛋,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隐约有些感觉,好像自己欠缺些什么。而且,一直以来她都感觉得到,只要想明白了这些,她就能够看破虚幻和真实的区别。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但令她明白的居然是个她一直看不起的人物。

    狄安娜当然不认为赫尔真的已经达到了看破生死的地步,如果真的看破的话,绝对不会在对决练习的时候支撑的时间越来越短。而狄安娜多多少少也能够猜到,赫尔其实是用快速死亡在应付对决练习,这是一种标准的偷懒方式。

    这个好运的家伙偏偏歪打正着,用错误的方式练习出不惧生死的本能反应,以他的实力如果碰到半神级别的强者自然必死无疑,但是对付没有达到半神水准的对手,这个家伙就很占便宜了。

    半神毕竟只是少数,而且遇到那样的对手,这个家伙肯定会和金色魔王合体。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要做到却相当困难,狄安娜知道自己首先必须克服的就是那该死的本能。

    当狄安娜在一旁愁眉不展的时候,赫尔却在暗自高兴,虽然被逼着打了几十场,累得他差一点吐血,不过他还从来没有那么爽过。

    他同样也不是傻瓜,第二次对决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胜利。

    「原来看破生死竟然那么容易。」

    他心中暗想。仔细想来他同样也和虚幻的狄安娜对决过,虚幻的狄安娜和真实的狄安娜在力量和技巧方面没有任何差别,但是一个却可以几下就将他击败,另一个却是他的手下败将。

    这样一想,他又想起一些东西来。

    那三本秘笈之中,开篇都有大段这类的描述。以往他全都将这些当作是废话,所以一向都是跳过不看,而这些废话之中就有关于看破生死的描述,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玄之又玄的东西。

    到了现在他不敢再将这些看作是废话了。

    那三本秘笈总是随身携带,但赫尔从来没有拿出来给狄安娜看过,就算看了,也未必看得懂,那上面的文字绝对不是短时间能够学会的。

    他立刻躲到一个角落之中,把三本秘笈取出并迅速翻找起来。

    赫尔不喜欢哲学,所以他越看越感到头痛。三本秘笈里面全都涉及到对生死的描述,但是描述的内容完全不同。

    其中的一本认为死亡是另外一种生存的开始,而生存的尽头仍旧是死亡,这是一个轮回,对于这种理论见识过那位远古埃西神阿努比斯的赫尔完全可以理解。

    第二种对生死的描述倒是很合乎他此刻的状态,那就是淡然的面对生死。只要不把生死看得太过重要,生死本身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过这样做终究还是为了生。对这种理论,赫尔非常赞赏。

    至于最后一种就有些玄妙了。最后一种说法的同样目的也是为了能够生存,只不过那上面认为,想要领悟生的意义,就必须从死亡之中探寻;

    只有完全掌握了死亡的真谛之后,才能够获得永生。

    这种理论让赫尔吓了一跳,更令他吓一跳的是,他修炼得最高深的《大乐赋》居然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直到这个时候,赫尔才注意到《大乐赋》最高境界只有八个字「破而后立,寂灭永生」。

    原本就感觉不妙,再看到这八个字赫尔差一点昏倒,他连忙仔细翻看《大乐赋》前面以前忽略掉的那部分。

    把那些废话看完,赫尔彻底傻掉了。

    按照那上面所说,《大乐赋》前面的十一层境界全都只是手段,这些手段就是为了「破而后立,寂灭永生」这个目的而获得足够筹码。

    写这部秘笈的人认为生命的最高境界就是永恒存在,除此之外什么都显得毫无必要。不管是强大的力量,还是创造一切、统驭一切的能力,在永恒存在的面前都只是累赘罢了。

    最诡异的是,那上面认为任何有形有质有能量的东西都不可能永恒存在,只有无形无质无能量的东西才可以达到永恒。

    《大乐赋》练到最后居然是为了成为一种连幽魂都算不上的东西,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经历一次寂灭。这实在让赫尔无话可说,他现在特别后悔当初没有看清说明就急于开练,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那种连幽魂都算不上的东西叫做天魔,名字倒是非常威风,赫尔将那本秘笈翻了过来,秘笈本身就叫《天魔秘籙》。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魔这种东西,从描述之中看来,天魔绝对不是魔界生物,更像是幽魂或者幽影之类的死灵生物。他对于死灵生物了若指掌,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与之类似的。

    幽魂类的死灵生物之中最强的就是幽影,从实力上看来幽影远比这莫名其妙的天魔厉害许多。

    幽影是死灵系顶级存在之一,最厉害的杀招就是直接攻击灵魂,它的灵魂侵蚀可以让一个下位神灵直接陨落。

    而那些作为战斗兵器使用的天使就更别说了。天使之中的强者所拥有的实力比起下位神灵要强得多,但是灵魂却弱得多,幽影绝对是它们的克星。

    至于天魔,从几本秘笈上面的描述看来,汉文明的修炼者挺害怕这种高层空间的生命形式,天魔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捣乱的水准一流。

    赫尔反反覆覆的将那段对天魔的描述看了几遍,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天魔居然不是负能量生物。

    就算是游离的灵魂也必须吸附负能量才能够存在,如果没有负能量,游离的灵魂会彻底消散。

    虽然有许多谜题等待解决,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再让《大乐赋》的境界更进一步。要不然哪一天莫名其妙寂灭了也说不定。

    将《大乐赋》后两层境界的口诀想了一遍后,赫尔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避免境界提升了。

    此刻他已经是第九层境界,可以吸收天地之间的各种能量。这一层完全是量的积累,等到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就会突破到下一层。

    一看到这些赫尔吓了一跳,好在自从他能够凭藉自己的力量融合金色魔王之后,就再也没有刻苦修炼过,而且最近狄安娜迷上了在领域空间里面苦修,于是双修的机会少了许多。

    《大乐赋》第十层同样把赫尔吓了一跳。秘笈是霍布斯老教授翻译的,前面那些九层全都是逐词逐句翻译,但是从这里开始,完全就变成了一篇论文,上面全是教授自己的理解。

    第十层没有提到任何修炼方法,只是说要领悟「空」的概念。

    之前聚集的全都是「力」。按照老教授的翻译,「力」就是能量,各式各样的能量,但是到了「空」的境界,「力」就变得毫无意义。

    霍布斯教授显然自己也没有理解第十层所说的内容,当初赫尔看得一头雾水,但是现在他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那上面说的好像就是领域。

    领域的特性倒是很像第十层提到的「空」的境界,只不过「空」没有任何属性。

    赫尔感到愕然,自己岂不是等于已经修到了《大乐赋》的第十层?

    他连忙翻到后面,第十一层的标题绝对怵目惊心——「入灭」。

    霍布斯教授没有翻译,不过赫尔也能够看懂这两个字的含意,翻译过来就是送死或者自杀。

    「《大乐赋》果然是由死亡之中感悟生的意义。」

    赫尔暗自嘀咕,「这《大乐赋》或许改成《大悲赋》更加合适,修炼的目的居然是要送死。」

    但更加令赫尔感到心惊肉跳的是,入灭还不是普通的死亡。

    普通的死亡只是灵魂脱离**,对拥有命盒的他来说,只要换一副**就可以了;就算没有命盒,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复活。

    有让人复活的神术也有类似的魔法,不仅神圣系有这种能力,亡灵系同样也可以做到。

    而入灭就完全不同了,那是真正的死亡,连灵魂也不会留下的死亡。

    作为一个资深的死灵魔法师,他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样做的目的。

    灵魂其实是一种非常脆弱的意识载体,如果不能够进入幽冥世界,时间长了会自然消散,而受到正能量攻击,更是会被直接摧毁。

    入灭其实是要将脆弱的灵魂打散,重新构建出一个「坚固」得多的意识载体,那就是所谓的天魔。

    这和其他的成神的方法完全不同。

    赫尔很早就知道,成神之路并非只有一条,能够被称作为神界的空间也不只是一个。

    古代埃西人前往的神界就不是现在所说的神界,而且按照阿努比斯的说法,埃西人还人为创造了一个低元神界,那是用来被不能成神、必须由别人接引的人居住之地。

    汉文明就更加奇怪了,他们不叫成神,而是称之为飞升。

    最奇怪的是他们飞升的空间是同一个地方,但是飞升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带着身体飞升,不过更多的却是放弃身体飞升到了仙界再重新塑造**,更有类似天魔一般完全放弃**的存在。

    而成神只是为了追求永恒,进入高层空间的一种方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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