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笑一笑,给你爹笑一笑……”

    “咱爷俩在这蹲着,等你姑姑出来吓她一跳。”

    沈安抱着儿子在墙角的阴凉处蹲着,听着果果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哇……”

    芋头大爷的一声嚎哭让沈安的恶作剧失败了。

    “哥哥……”

    果果肩上是绿毛,身后是花花,皱眉看着蹲在那里哄芋头的哥哥,语重心长的道:“你都吓唬我三次了,可一次都没成功。”

    自从有了儿子之后,沈安的童心好像来了个大爆发,每日玩笑不断。

    可果果正是装小大人的年纪,觉得哥哥很幼稚。

    你很幼稚知不知道?

    “是你侄子要玩。”

    沈安起身哄着儿子,果果凑过来看了一眼,“芋头,叫姑姑……”

    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果果欢喜的道:“芋头认得我。”。

    沈安目瞪口呆的道:“你这小子,我是你爹。”

    他觉得自己被儿子背叛了,吃饭时都有些不爽。

    于是等看到那几个卑微的商人时,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待诏,我等错了。”

    四个商人跪在沈家门外,可怜兮兮的求饶。

    “郎君,这四人几次想来求见,都被小人赶了出去。”

    庄老实很是意气风发的道:“上次您召唤在京城的外藩豪商,结果他们四人未到。”

    上次沈安要钱来周转,顺带试试这些商人的心思,就召唤了他们,结果绝大部分人都来了,就这四人选择了沉默。

    那些商人如今为了玻璃的配额打破了脑袋,可这四人却被隔离在外,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生意就会被拉下,最后成为汴梁的尘埃。

    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沈安因为儿子不亲近自己,心中不大舒坦,所以微微昂首,“干啥来了?”

    一个商人抬头道:“归信侯,我等上次是错过了……有急事错过了您的召唤,并非有心……”

    “是啊!”另一个商人眼珠子转了一下,“后来得了空,就跑来了,可贵府的人不许我等求见。”

    “归信侯,我等带来了十万贯铜钱,您尽管花用。”

    这话里只字不提归还,好像很大方豪爽。

    “十万贯啊!好大的手笔,这是行贿吧?”

    “不是,是归信侯的生意。”

    “啧啧!那可不得了,为了和归信侯做生意,他们竟然给了十万贯,那归信侯能赚多少?百万贯?怕是不止吧。”

    街坊们在嘀咕,沈安听到不禁面色都黑了。

    他要是收了这十万贯,回头若是不还,以后在商圈的名声就臭了。

    为了十万贯臭名声……

    哥的名声值钱吗?

    沈安想了想,若是在儿子出生之前,他觉得这十万贯可以收下,让这四个给自己挖坑的外藩商人吃个大亏。

    可想起芋头那纯净的眼神,沈安心中就软和了。

    为了儿子,哥要做一个道德高深的人,一个好名声的人。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沈安鄙夷的道:“你以为沈某是什么人?贪财之人?别说是十万贯,百万贯拿来某也不会看一眼。”

    四人呆滞。

    沈安上马离去,庄老实在大门外大声的喊道:“我家郎君品行高洁,视钱财如粪土,天下能有几个?就一个!”

    街坊们不禁为之震惊。

    “十万贯都弃之如敝履?”

    “归信侯果然是好人呐!”

    “不,是个道德高深之人。”

    “想想,归信侯可是邙山书院的山长,若非是道德高深,品行高洁,怎会教出那么多好学生?”

    一时间沈安的名声在榆林巷里直线飙升。

    可沈安却很惆怅。

    赵曙召他进宫,他以为是有啥大事,谁知道竟然是听几个老汉吹牛笔。

    “……唐明皇一生中,前半生天下太平,盛唐景象,后半生为何昏聩如此?”

    赵曙端坐前方,下面的宰辅们含笑站立,很是轻松。

    这不是议事的模样,而是吹牛笔的架势。

    韩琦干咳一声,正准备出来时,富弼却抢先一步。

    “陛下,臣以为明皇早年登基后励精图治,所用得人,所以前唐治安。后来他所任非人,以至于霍乱朝堂,最终殃及江山社稷。所以帝王首要在于择人而任……绝不能让奸邪之辈立于朝堂之上……”

    他说话间瞟了韩琦一眼。

    韩琦不禁大怒,心想老富你看啥看?难道老夫是奸邪吗?

    他正想出来收拾富弼,曾公亮出班了。

    “陛下,明皇用王忠嗣统御万里,恰到好处。而安禄山桀骜狡黠,亦能统率大军,安置一方,前唐安能不乱?”

    富弼的意思是李隆基早年英明,晚年昏聩,并告诫赵曙,官家,你要注意人事问题啊!要小心些,别让那些奸邪之辈钻了空子。

    而曾公亮的意思是,官家,李隆基就是个棒槌,没有识人之明,连安禄山这个大奸贼都发现不了,前唐该活该衰败。

    两人的意思一综合,沈安发现有些神奇之处。

    欧阳修竟然不说话,一脸惆怅的模样。

    是了,老欧阳渐渐苍老,谁来接替他,这是个大问题。

    而富弼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暧昧,大有毛遂自荐的味道。

    官家,俺行啊!让俺上,保证听话。

    曾公亮就是敲打暗示:官家,这个富弼怕是有些不地道啊!你要小心。

    富弼曾经是首相,他要是上台来了,曾公亮的屁股后面会着火。

    这几句话之间,明枪暗箭的味道都出来了。

    赵曙会怎么看?

    沈安瞅了一眼,发现赵曙面无表情。

    帝王最喜欢看到重臣之间的矛盾,若是没矛盾,他还会去制造矛盾。

    你们别好的穿一条裤衩啊!否则朕一定会用大剪刀把裤衩剪烂了。

    “诸卿所言甚是。”赵曙突然微笑道:“明皇造盛世,青史有名,可晚节不保,白玉微瑕。朕以为子孙当以此为戒,谨慎,莫要放纵了自己。”

    呃!

    这话一巴掌就把李隆基打在了反面教材的历史书上,啥意思?

    大家都不知道赵曙说这话的意思,韩琦说道:“陛下,冯京请求外任。”

    富弼的女婿想出去,咋整?

    赵曙淡淡的道:“出去做什么?”

    呃!

    富弼又被韩琦来了一巴掌。

    宰辅们和富弼之间的矛盾不小啊!

    沈安在边上看的津津有味的,觉得这样的把戏每天来一次最好。

    最好他们四人打起来,然后包拯正好趁虚而入。

    包拯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干的太辛苦了,按照沈安的说法,他就该来政事堂享几年清福。

    可政事堂的三个老家伙都不是善茬,加上赵曙的猜忌心少了些,所以他们的日子很是巴适安稳。

    赵曙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喜欢看戏,觉得这出戏演的不错,午饭都能多吃些。

    最近天气太热,导致他和高滔滔都没啥胃口,所以此刻他不禁心中微动。

    难道看戏能改善胃口?

    稍后回到后宫之中,高滔滔正在享受冰茶。

    “给我来一杯。”

    赵曙觉得从里到外都在发热,难受至极。

    送冰茶的宫女用小指头假装不经意的触碰了赵曙一下,可赵曙压根没反应。

    一口冰茶喝下去,顿时从嘴里凉到肚子里。

    舒服啊!

    赵曙见妻子恹恹的,就笑道:“这是打不起精神来了?”

    高滔滔摇头,用湿手帕抹抹脸,没精打采的道:“今年太热了些,不知道那些百姓怎么过啊!”

    这话虽然有些站着不腰疼的嫌疑,但能想到这一点就算是不错了。

    “大郎呢?”

    “大郎在读书。”高滔滔喝了一口冰茶,舒坦的道:“听他身边的那个谁……乔二抱怨,说大郎觉着读书读成了死书,并无半点长进,官家,这事怎么弄?”

    “读死书?这可不行。”赵曙皱眉道:“他是皇长子,以后的太子。太子怎么能读死书?那只能让他迂腐!”

    “帝王不能迂腐……”赵曙的眸色微暗,在接班人这个问题上,他和大部分帝王一样,都有些膈应。

    谁都不乐意屁股后面跟着个人,那是催命鬼,提醒你,让你感觉着自己一天天在变老。

    但接班人的问题还得要重视,想想赵祯吧,真宗死后他还年少,被刘娥压制的没法动弹,也没人教育他怎么做帝王。

    “先帝仁慈,但更多是妥协。”

    赵曙觉得赵祯的仁慈,特别是对臣子们的仁慈,更多是无奈的妥协。

    “所以皇子的教导不可懈怠,来人。”

    赵曙抛开那些膈应,准备应对此事。

    “官家。”

    陈忠珩正想去茅房,结果就来了差事。他夹夹屁股,决定还是再忍忍。

    赵曙拿着茶杯,感受着冰凉,吩咐道:“你亲自去庆宁宫那边,问着那个乔二……关于皇子读书没进步的事,问清楚。”

    “是。”

    陈忠珩飞奔而去,高滔滔见了赞道:“他虽然是先帝身边的人,但做事勤勉,而且口风紧,真是不错。”

    “是啊!你看他跑的多快。”赵曙也有些感动的道:“当时不少人毛遂自荐,可我早就在冷眼旁观,这些人大多是趋炎附势之徒,没一个能入眼。后来想了许久,就让陈忠珩来试试,行就多干几年,若是不行,哪来哪去。”

    哪来哪去,陈忠珩是先帝的人,自然要打发到先帝的陵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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