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见过安成帝后,便由太监领着到了凌雪宫,此刻,云楚已经在宫外等候了。

    此刻,凤雪倾就在她的身边,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云昭虽入宫多次,但此次是第一次见凤雪倾,饶是他看过凤梧公子的无双风姿,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玉树林立,如水如云,可与凤梧一较高下。

    如今的四皇子双腿缺陷,如莲陷于泥沼之中,若他日痊愈,怕要倾了多少世人之心了。云昭幽幽叹道,转眼又看向了自己的妹妹,云楚此刻一袭碧色的纱裙,极是单薄,素颜玉簪,分明是极为简朴的打扮,却是掩不住她眉眼间的媚意横波,两人一雅一俗,一清一艳,当真不是良配,云昭嫌弃的想,自家妹妹俗人一枚,还是莫要去摘高天之云,免得摔得太狠。

    “参见四皇子。”

    云楚哪里知道自家大哥已经误会自己与凤雪倾有猫腻了,此刻她忙不迭地向前一倾,脱口而出,“大——”只是才说了一字,她的手便被身边的人攥住了。

    素白肉肉的小手被捏在凤雪倾的掌心,他用拇指在她的掌心摩挲,语气凉凉,“本宫这儿莫不是龙潭虎穴,怎的阿楚离开得如此急不可耐?”

    云楚笑脸一僵,盯着两人交握地手呆呆地说,“殿下说笑了。”

    “哧。”凤雪倾一哂,放开了她的手,“别忘了,你答应本宫的事。”

    “君子一诺,九鼎之言!”云楚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智商,咧着嘴笑言。

    凤雪倾点点头,“去吧。”

    “告辞。”云楚做了一个江湖人告别的动作,江湖人最重诺,她是以此告诉凤雪倾自己不会食言。

    女子拜别便大步走向云昭,甜甜地叫唤,“大哥。”这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丝亲近。将云昭好不容易板起的怒容给打碎了,本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的,此刻他哪还舍得说重话。只得匆匆向凤雪倾告辞,拉了云楚赶紧出宫。

    两人坐着车辇除了皇宫,云昭直接下马钻进了自家妹妹所在的车厢。

    “大哥,虽然你我是亲兄妹,可是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莫要坏了妹妹的闺誉。”云楚嗔怪道,哪里还有刚才的乖乖模样。

    云昭此刻不吃她这套,“阿楚,你怎么进宫了?”

    云楚答非所问,“这话——大哥似乎不奇怪阿楚为何既在云府又在皇宫了。”

    “那人虽一举一动刻意模仿着你,可是那张利嘴远不如你。”云昭摇摇头,叹了口气,“若不是凤流年护着,我早将人赶出去了。”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云楚没好气地说,“那是四殿下怕你们担心才准备的。”

    云昭似乎被成功地转移了话题,此刻也顾不得追问云楚为何进宫的事了,相比较之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你与四皇子是什么关系?”

    云楚鼓起腮帮子,两只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能有什么关系,朋友呗。”

    “真的只是朋友?”

    “啊呀,大哥,你都还没成亲呢,能不能不要急着将我嫁出去。”云楚故意曲解对方的话,让云昭的脸红了红。

    “那就好那就好。”云昭说完这六个字,匆匆忙忙地钻出了马车。

    云楚掩唇而笑,抬手拉开车帘,只见外面车水马龙,原来已到了闹市。

    以前在竹苑的时候嫌太安静,现在在这热闹的地方却觉得寂寞,人啊,当真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忽然,车辇重重一震,不知是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外面传来云昭关心问候的声音,“阿楚,可有事?”

    云楚稳稳身形,便答道,“无事,大哥放心。”她说完,拨开车辇的帘子,露出一条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

    只见一个布衣女子怀抱着一个襁褓小儿跪在车辇之前,女子发丝凌乱,半张脸被黑中偏黄的头发遮住,隐约见她办脸泪痕,云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车夫一边甩在地上,大喊道,“何人在此?敢拦赤雍王府的马车!”

    朗朗之声,使得那女子身子颤了颤,将怀里的孩儿抱得更紧了。

    车夫本欲再喝,云昭抬手制止,他温和地说道,“夫人舍命当挡车驾,必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有苦衷,可与本世子一说。”

    这样的语气似乎给女子莫大的勇气,她依旧抱着小儿低低地啜泣,却是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云昭。

    她用着比车夫更响的声音,声嘶力竭,“回世子的话,妾并非故意想要惊扰贵人,实在是走投无路,求生无门了!”

    那女子说完,将小儿放在身边,双手贴于地面,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整整五下,咚咚咚咚咚,敲在了所有人的心里,原本看热闹的人,此刻也消了幸灾乐祸的声音。

    女子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和淤青。

    云昭温声说,“夫人有何冤屈?可以道来。”

    女子大声喊道,“妾姓卓名绣,渭城冯荆之妻,携子千里赴尚京,只为状告一人!”

    云昭面色有些凝重,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说道,“此事夫人当与京兆尹说。”

    “官官相护,妾一路击鼓鸣冤,可是无人敢审妾状告之人,妾几次三番差点死于虎狼之口,实在是……”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车辇中,云楚皱眉,她直觉这件事恐怕还有别的乾坤,这女子显然是盯着赤雍王府的家徽撞上来的,着实让人怀疑。而云昭让卓秀去找京兆尹之举,是很寻常的想法,并非无情,不过——

    “大哥,这位夫人处境如此凄惨,不防再听她说说吧。”

    这声音在卓秀耳中犹如天籁,她原本以为无望,闻言抬起头,充满希翼地看着云楚所在的车辇。

    云昭太清楚某人并非良善之人,还懒得让人发指,既然表了态,怕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当下也应了,“冯卓氏,但说你状告何人?”

    “多谢世子小姐。”卓秀又是重重地一声磕在地上,用更加响的声音说道,“妾状告之人,就是当今太傅,太子之师,慕容华。”

    此声一出,满街哗然。

    “大胆!”云昭厉声喝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卓秀的声音愈加高亢,大有破空之势,“慕容华荒淫放荡,不配为官。他强抢妇女,亵玩娈童,杀人夺妻,草菅人命,求世子和小姐替妾做主。”

    云昭面色沉沉,云楚刚刚得罪慕容家,正好有人状告慕容华,这会不会太巧了?

    此刻,云楚的声音在车辇中传出,“冯卓氏,慕容华乃是我朝太傅,兢兢业业,为人自律刚正,你切不可冤枉他。”

    “简直胡说八道!”卓秀像是被气狠了,“他杀我夫君,辱我大子,强奸妾身之事历历在目,妾之大子被他投入井中,妾身被他逼得服毒自尽,若不是遇见贵人救命,此刻妾身只能在阴曹地府向阎王鸣冤了,可怜我那夫君大子,死于那败类之手!妾之所说句句属实,若有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卓秀说完,头不要命地往地上撞,“妾已是残花败柳,死不足惜,可怜我幼子年幼,无人照抚。若世子和小姐能为妾平冤,妾宁愿做牛做马,今生来世为两位贵人肝脑涂地,报答救命之恩!”

    云楚不急不躁地问道,“听你之言,你应当求过很多人了,怎么就确定我云家会帮你?”

    “妾已是走投无路,赤雍王贤名在外,最是厌恶为官不正,若世子都不予理会,妾只能抱着孩子投入井中,化为厉鬼,生生世世诅咒慕容华不得好死!”

    “这女子,煞气好重。”云昭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云楚的方向。“你说呢?”

    堂堂世子,竟然在问自己妹妹的意见。

    云楚向后重重一靠,听着四处的窃窃私语,她知道,今日之事很快必将传遍尚京,慕容华名誉扫地,连带着慕容家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这就是流言的厉害之处,不管是真是假,坏事总是让人津津乐道。

    根本就是打瞌睡送枕头,太及时了,谁在幕后帮她?

    “大哥,妹妹虽不懂国家大义,亦不懂朝中政事,可妹妹读过先人名著,懂礼仪,知廉耻,知万事讲究一个‘理’字,慕容太傅如此小人,当真容不得,丢了晋华贵族的脸,冯卓氏,你大胆上京兆尹府击鼓鸣冤,我云家自是护着,看这京兆尹敢不敢说一个‘不’字!”

    云昭无奈地一笑,这丫头,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妾,,多谢小姐,多谢世子!”卓秀做了一个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抱着小儿大悲大喜,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来人,先为冯卓氏找一落脚处,本世子看那小儿似乎重病昏迷,记得为他请一大夫。”云昭一一吩咐道。

    “是,世子。”两个侍卫上前一个背起卓秀,一人抱起小儿,纷纷退下。

    “走吧。”云昭一声令下,车辇缓缓而行。

    街道一旁,一座高楼之上,此刻一处窗户的帘子正好刚刚被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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