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伊想想便觉得一阵后怕,心道此事万不能姑息,定要彻查起来才好。

    那萧澈是痴傻,什么都不懂,可他身边总是有一堆仆妇丫鬟跟着的,何时能容他单独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落水之处是个四角,要不是她嫌热贪凉,到这个凉亭来,平日鲜少会有人踏足,那小厮选在此地,就是吃准了无人救援,是真的要置萧澈于死地!

    这事绝对是人为,而不是意外!

    萧若伊想着便抿紧了唇,让自己冷静下来思量。

    问题的关键,还是出在那个小厮身上,只要捉住了人,不怕顺蔓摸瓜摸不出那只黑手。

    她开始静静等候结果,然而等她派去的婢子回来之后,这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

    跟丢了……

    顾妍并不奇怪,那人身形瘦小,又灵敏矫健,随意一个缝弯钻进去,就能将人甩丢,捉不到实属正常。

    萧若伊绞着帕子骂了几句,又将目光转向了顾妍。

    “怎么办呐?”她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便想找人参谋商量一下。

    按说家丑不可外谈。

    府里头的小公子遭人毒手,险些溺水身亡,还有矛头指到了萧沥身上,说不得是自家人的栽赃,这种兄弟阋墙、家宅不宁的事,何须与她一个外人说道?

    顾妍不好置喙。

    但既然自己已经见证了这场事故的始末,再要独善其身。也没那么容易,萧若伊既能尽心帮她,她理当投桃报李。

    “国公府守卫森严,那小厮打扮之人能出入内宅,便不大可能是外来者,家丁侍卫丫鬟仆妇,都有明文记载,比对模样,要找出那人来并不困难。”

    萧若伊连连点头,一会儿又恼道:“哎。我记性不大好。给忘了他长啥样了……”

    顾妍道:“我还记得些……”

    于是,一张堂纸铺在桌案上,顾妍提笔就大致画了下那人的样貌。

    这个人长相很普通,几乎没有特别之处。扔进人群也不会让人注意。只她当时觉得奇怪多看了两眼。这才记了大概。

    正在作画时,萧沥听闻了风声回来。

    他的脸色极淡,看不出异样。只一双眸子,比之幽深的寒潭,古井无波,沉若瀚海。

    遥遥望见亭中提笔作画的娇小身影,额发垂下遮住她一双明亮的眸子,脸庞轮廓精致清湛,认真细致的神情,让她瞧着安静而美好……

    眼里冻结的冷峻倏然消散了些。

    他觉得,似乎只要遇上她,就总没好事发生……

    萧沥忽的有点想笑。

    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自己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个,顿了脚步就不上前了。

    一幅画完毕,萧若伊就上前瞅了眼,肯定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的!”她连忙接过谢了又谢,道:“接下来就好办多了,阿妍你真行!”

    顾妍微微一笑,眼角瞥见一抹玄色。

    转头看去,就见萧沥穿了身劲装长身直立,明朗绚丽的高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璀璨金光,丰神俊朗疏冷清淡的少年,这时看起来竟也染了几分烟火气。

    他微垂眼睑,大步走上前来,萧若伊就将手里的画卷交给了他,“大哥,你按着这个去找吧,三弟已经没事了,晏叔看过说呛了水,喝几帖药就好了。”

    萧沥微微颔首,默了默道:“多谢。”

    顾妍摇摇头,目光落在他右手上。

    那里已经不包着纱布了,但手背处却多了几条狰狞的疤痕。

    当时鲜血淋漓,她是知道伤得多重的,现在忆起来,也免不得心生愧疚。

    想着还是问了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没事了。”

    他一本正经,眼里好像多了点笑意。

    顾妍没好意思看他,匆匆告辞。

    萧若伊忙叫住她:“阿妍,阿白你不要了?”

    顾妍只好回来提了笼子,阿白竟还高兴地打了个滚,唧唧唧唧地叫。

    萧沥看得好笑,淡淡喊了声:“冷箫。”

    一个身轻如燕的黑衣男子飘飘然就落在了凉亭十丈开外。

    “跟着她,等到了顾家再回来。”

    冷箫闻言微怔,抬了眸子,极快地睃一眼萧沥,应诺退下。

    萧沥边再另外遣人按着画像去追凶,萧若伊在一旁酸溜溜地啧啧称叹:“大哥什么时候这样细心,还差人护送?”

    她很是委屈地嘟囔:“可从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若不看到她眼里的调笑戏谑和那嘴角拼命上扬的痕迹,或许萧沥会以为她是生气了。

    “你想见到和上次一样的事?”

    萧若伊想起那回顾妍惊马落崖,一瞬便收起了玩笑,问道:“你查了这么久,就没查出什么眉目吗?”

    有,但不好跟她说。

    “她来做什么?”

    生硬地转了话题,萧若伊大大翻了个白眼,道:“她父亲要为她二姐议亲,便来寻我帮个忙,查一查大同总兵吴起的幼子吴天材。”

    吴起?

    萧沥一听就觉得不妙。

    那吴起他见过两次。

    九边重镇,主防边疆,他暗中巡卫,听人悄悄说过吴起的名头。

    暴戾恣睢,杀人如草,手下在他面前,如坐针毡,一口大气也不敢出,就怕他一个不如意杀人,将自己命搭进去。

    吴起管防严制,到京都已经少有人听闻他的性情,可既然要嫁女,怎的不打听清楚?女儿嫁入这种人家,不是受罪?

    想起见过顾崇琰的几面,萧沥七七八八明白了几分。

    有这么个父亲,难怪事事都要操心。

    “这个你别管。锦衣卫查消息比你快多了。”他说道,望了望湛蓝澄澈的天空,“就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佛常说众生皆苦,真不是没有道理。

    顾妍在马车上时便交代了青禾忍冬,今日的事不可以泄露半个字,哪怕是要传出去,也得是从萧家人的嘴里传出去,而不是她们中任何一个。

    青禾忍冬连连保证。

    顾妍这才觉得不对。

    萧澈落水是人为,而且萧沥是被栽赃,那上世说他残暴不仁。父母手足皆死于他手。是否也是谣传?

    她认识的萧沥孤傲精明,全不像是外界说的那样跋扈暴虐……

    上世见他是什么时候,顾妍想不太起来了。

    只记得夏侯毅对这个表叔亲切得很,她总是见着他们两个处在一道。外形俊美无俦的少年。总能让人印象深刻……

    好像舅舅和萧沥对弈。萧沥还赢了。棋品如人品。舅舅说他杀伐狠断,路数诡谲,让人捉摸不透。

    他倒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那时她还为夏侯毅不值。夏侯毅是舅舅的学生,却从没听舅舅夸过他一两句。

    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一个人什么品性,舅舅隐约能瞧出来,而她却一定要等到万劫不复了,才会有悔意。

    回到府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顾妤。她像是早早地候在了垂花门处了,被蚊虫叮了几个包,身边丫鬟正在给她拍蚊子。

    一见到顾妍回来,她便迎上亲切地问候,旁敲侧击问的却全是镇国公府的事。

    世间从不缺少痴男怨女,顾妤恰好便是其中一个可怜人。

    顾妍却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道:“县主只是想补送我一样生辰礼。”

    “县主送的定是极好的,五妹妹不给四姐也开开眼界?”

    顾妍就将阿白的笼子拿了过来。

    顾妤一瞬变了脸色,“五妹,你不想给四姐看便算了,何必用这东西戏耍我?”

    谁人送辰礼会送一只刺猬?更何况还是自小生活在金窝银窝里的伊人县主?指不定是顾妍在路上哪个犄角旮旯里扒出来的,还想骗她!

    顾妍这就觉得萧若伊是在坑她了,这思维,她也着实难以理解。

    “四姐不信便算了。”她不想解释。

    有时候人钻了牛角尖,那就很难爬出来……尤其是女人。

    顾妤气狠了,清秀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忍了好久,这才算咽下一口恶气。

    路还长着呢,以后什么造化,谁又说得清!

    顾妍回去后未曾提及只字片语,又将在镇国公府做了的消暑凉点做了一份出来,顾衡之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不过出奇的是,他的目光不是盯着满桌的点心,而是落在了阿白身上,双眼亮晶晶地发光,顾妍甚至一度以为他要将阿白炖了吃了。

    “五姐从哪弄来的?”他将阿白从笼子里捉出来,阿白攒成了一个球,他就抱着球放在膝盖上,“它叫什么名字?”

    “阿白。”

    “这个名字好!”

    顾妍:“……”

    费解地扶了扶额,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认知偏差。

    “五姐,送给我好不好?”顾衡之睁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顾妍突然为难了。

    要是被萧若伊知道她将阿白转赠他人,自己估计会被追杀吧。

    顾衡之锲而不舍,“不给的话,让我养好不好?”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接受,她顺道也省了不少事。

    某不负责任的亲妈高高兴兴将抚养权给了别人,阿白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还用尖刺一下一下磨蹭着顾衡之的手心。

    然而到后来阿白真胖的变成球了,顾妍又觉得今日的决定真是异常的糟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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