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当时我并未细想过,也是年纪小,心思不重。后来母妃出了事,我自己也过得水深火热,因为一心想要替母妃报仇,我也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只是后来外祖父外祖母也相继去了,除了张罗后事时去过,之后便再也没有进过那个大门。”叶西辞回想起来有些唏嘘,继续道:“外祖父外祖母除了母妃之外再无儿女,只是收养过一个女儿,但我也只是听闻过,却从未见过。二老去了之后也未曾见到她来吊唁。只不过在丧事张罗之后,我曾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坟前见过一些瓜果贡品,我想当是那个被收养的女子前来拜祭过。但她为何不肯现身却不得而知了。”

    “是你亲手为他们张罗了后事?”方笑语问道。

    “说起来这事儿也奇了,因为母妃不允许我前去二老府中玩耍,久而久之我也便不提这事儿了,后来母妃去世,我忙着面对李侧妃的迫害,并未想起此事。二老去世的消息我还是从二老府上的下人那里得知的。我去时,二老已经为自己准备了棺木。我本以为是下人们为他们备下的,可从那老管家那里得知,在二老去世前十几日,外祖父便命人去订了两口棺木,就摆在院子里。下人们都觉得晦气,不爱打院儿里过,宁可绕道多走些路,除非是二老吩咐,他们不得不经过时,才会皱着眉穿过去,事后还要用柚子叶蘸水净身。如此晦气的东西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摆在院子里,原本还上门下下棋的老友们渐渐也不愿去了。十多天后。二老似是觉得大限已到,双双躺入棺木,待死后让下人们将棺木钉死。再去安王府通知我为他们发丧。”

    叶西辞揉着头继续道:“起初我也觉得此事有异,便要求下人开棺验看。下人们倒是并未迟疑,便直接打开了棺木,里头也确实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尸身,并且我也找人瞧过,死状并无可疑之处,我便没有再追究下去。钉了棺木,为二老办了丧事,早早下葬。入土为安。”

    “为何要提起外祖父外祖母?”叶西辞深感不解。

    方笑语犹豫着不知要从何处说起,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叶西辞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总觉得方笑语想要说的话。对他来说会有着十分重要的转折。

    “我怀疑。你的母妃可能不是你外祖父母的亲生女儿。当然,我只是怀疑罢了,如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可以证明。”方笑语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你说我母妃不是外祖父外祖母的亲生女儿?这如何可能?她们若非亲生,那我母妃又是何人所生?”叶西辞感觉方笑语的话太过不可思议。不是亲生就代表家族不详,那她的母妃莫非是个被遗弃的弃儿不成?

    不,不对!难道当时母妃拒绝去外祖父家就是因为此事?他一提起外祖父外祖母,母妃的眼眶便红了,也是为此事而难过?

    难道。母妃真的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周相。”方笑语将猜测一一相告。

    “什么?周丞相?”叶西辞愕然。说起周丞相,那可是他的特大号敌人。

    他是太子的人。支持太子登基,为太子谋划,与叶书成作对。而周相偏偏是周贵妃的父亲,是叶书成的外祖父,叶书成在朝廷里的人脉,大多时候就是靠着周相留下的势力撑腰。

    叶书成对帝位有野心,太子这个储君就是头号大敌。他与叶书成为敌,就等于是在拆周相的场子。

    可若按方笑语的说法,周相岂不是成了他的外祖父?他们斗了这么些年,难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叶西辞不觉得方笑语会拿这样的事跟他开玩笑,可是若真的让他接受自己的母妃不是简家人而是周家人,这似乎又让人不大愿意相信。

    方笑语看出了叶西辞的挣扎与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你可还记得你临去早州国之前,我们曾经推测,周相当初遗失了嫡女,之后周贵妃凭空出现,与周相滴血认亲,重回周家族谱,而后得以进宫,成为娘娘其实像是计划好的一出戏?”

    叶西辞点头。

    “当初咱们怀疑周贵妃是那个早州国的逃妃之女,来到大承,冒认周相的女儿定然是有所图谋。为了查清安王妃之死的真相,你只身前往早州国调查,却查出了当初早州国皇宫里那位最为得宠的贵妃娘娘其实是个大周的男子。”

    说着,方笑语顿了顿,而后继续道:“在你去早州国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不曾闲着。墨痕曾经查到了一些可疑的事情,所以我便去了趟西北,也是你外祖父外祖母的家乡,在那里,我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什么收获?”叶西辞眼睛下意识的一缩。

    方笑语叹道:“墨痕曾查出,你母妃手臂上有过一道很深的伤疤,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的剜去一块肉一般,那伤疤的未知恰好与周贵妃……不,因该说,恰好与周相曾经丢失的嫡女身上的胎记在同一个位置。”

    “所以你才问我母妃手臂上伤疤的事情?”叶西辞恍然大悟。可这些也有可能是巧合,并不能证明什么。

    “还有,丝竹查到,周相府当初遗失了女儿之事颇为蹊跷,那周相府的嫡小姐是在府中丢失的,事后被奶娘拜托暂时照看小姐的丫鬟要死在了池子里。而墨痕偏偏也查到,周相丢失嫡女的那段时间,你外祖父与外祖母恰巧就在京城。且你外祖母身怀六甲,几乎就要生产,却偏要冒着伤着孩子和自身的危险,挺着个大肚子。一路风尘仆仆的从西北赶往京城。”

    方笑语看了看叶西辞的脸色,见他似乎也起了疑心,于是继续道:“周相的孩子刚刚丢失。事关重大,龙颜大怒,全程调查,你外祖母自进京后便从不在人前路面。生下了孩子后不久,便抱着孩子与你外祖父重回了西北,自此,周相的孩子再无下落。且你外祖母来历有些不明不白。只传是你外祖父意外英雄救美,最后夺取美人芳心,于是便成了亲。可是我在西北所查,你外祖母几乎从不出门,即便买些什么也是要商家亲自送往简府,且她永远蒙着一副面纱或是拉上一帘纱帘见人。提起相貌。竟无人对其有半丝印象。”

    “外祖母的脸上有伤,像是被刀子划出来的伤疤,我只是小时候见过一次,是我不小心将她的纱巾给扯了下来。当时外祖母很生气,骂了我几句,所以对于外祖母,我还真有些怕她,倒是与外祖父亲近一些。”叶西辞说道。

    “那边更是奇怪了。”方笑语冷笑。道:“传闻你外祖父救了你外祖母后几乎是一见钟情,当即就为她倾倒。世子爷。我倒要问问你,若然是你,你会对一个毁了脸的女人一见钟情否?”

    叶西辞想了想,摇头道:“若是相处久了倒是不一定,但若然一见倾心,恐怕没几人会对一个毁了相貌的人心生爱慕。就算并不看重容貌之人,哪怕找个看着丑些的,怕也不会找个毁了容的,除非日久生情,了解了此人的习性、脾气,否则……”

    叶西辞说的已经算是含蓄了。确实,没人会对一个毁了容的人一见钟情。

    人都是喜欢美丽的事物的。就像叶西辞说的,除非相处的久了,对于她的内在你有所了解,或者知道了她身上有着某种能戳中你心中柔软的点,否则若是第一次相见,一个美丽端庄清秀典雅的女子和一个满脸刀伤狰狞可怖的女子,你会喜欢哪一个?

    “周贵妃去了周相府认祖归宗之后,你外祖父外祖母便举家迁到了京城。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方笑语反正觉着肯定有猫腻。

    恰巧周相的嫡女丢失时简政殇夫妻身在京城,甚至不顾妻子怀胎十月,一路风尘颠簸,不过是先皇宴请,有必要非要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上路吗?

    而周贵妃认祖归宗了,他们又定居京城,而后先皇感念他上交兵权又无儿子,就将他们的女儿简安嫁给了安王爷。

    好一出混入皇家的戏码啊。

    “听你如此一说,我脑子有些乱。”叶西辞心里乱糟糟的,这种人生的大起大落让人心绪不宁。

    方笑语又从怀中掏出叶西辞给她的那枚玉佩,放到了叶西辞的手上,道:“你夹在那摞银票之内的这块玉佩的底细我也意外的查到了。你曾说过这是安王妃随身佩戴的玉佩?”

    叶西辞点头道:“我见母妃一直带着,只是,这玉佩母妃却从不戴在显眼处,反倒是系在里衣之中。母妃出事时,还是时儿忘记时而想起,有一次,趁她记起我时,她将这块玉佩接了下来,塞到了我的手里,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未说完,她便又忘记了一切。我起初觉着这或许是母妃的传家之物,留着给我留下个念想,可是,若真是如此,这玉质未免也太过粗糙。只不过这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我便一直收着,不舍丢弃。”

    “这玉佩或许与你母妃之死有着莫大关联。”方笑语坚定说道:“此次我去西北,收获颇丰。最近冤枉太子侵吞军饷的那个疯子,他在临冲出军营的前一晚,在他的老乡处留下了一张画的歪七扭八的地图。那地图你这块玉佩上的地图别无二样。我便起了疑心。后来,西北与大周开打了丛林之战,已决定今年大周是否进犯西北。在那丛林深处,属于大周的那片土地上,我找到了和这张地图一模一样的路线。就连这地图上的这个黑点还有那疯子留下的地图里的一枚血点子的位置也都是一模一样。”

    “你去了?”听方笑语这样说,叶西辞就知道方笑语一定是深入了其中查到了些什么。

    方笑语点头承认了,继续道:“我在这个黑点处见到了一座木屋,木屋里住着一个武功高强的老者。这老者是大周派往此处的安扎的棋子,就是为了等待西北军中的某些人将军中的布防与大承发生的要事都借着丛林战争而传递给他。”

    “又是大周?”叶西辞一听到大周两个字,立刻疑心大起。

    “我假装是安插在西北的探子,前去探听了些消息。从那老者口中得知,大周的云王与蒙王的嫡系血脉竟然潜伏在大承,意欲图谋些什么。此次京城的瘟疫便是那老者的杰作。”方笑语将她与老者的谈话一一讲给叶西辞听。

    叶西辞沉默半晌,捏着下巴似乎在想些什么道:“云王于蒙王乃是大周争夺帝位最为有利的两位王爷。他们的嫡系血脉将来最少也是个至高无上的王爷,何须亲身犯险潜伏在大承?”

    “自然是有所图谋。”方笑语道。

    “图谋什么先暂且不论。你是否发现,王室血脉宁可隐姓埋名潜伏在别国,这样的事情有些似曾相识?”叶西辞挑眉,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

    “那位早州国男扮女装的贵人娘娘。”方笑语笑着回答。

    “对,就是他。以公卿显赫之身潜入早州国皇宫,虽不是皇室中人,可两者之间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大周究竟在图谋什么?”叶西辞眼睛一亮。

    “我曾怀疑,这周贵妃便是那逃妃之女。后来遇见那树屋老者,得知西北的探子乃是云王血脉,而我又怀疑我的猜测似乎有些问题,周贵妃或许并非是那逃妃之女,而是大周人派来的棋子。但是,从你从早州国回来,带来了那位得宠的贵妃娘娘是男子之身,又是大周人这样的消息,我便有了另一种推测。一个可以将这张网连接起来的推测。”方笑语嘴角上扬,似乎已经将某一条线给捋顺了一般。

    “我大约也想明白了你想说些什么。”叶西辞接话道。

    两人相视一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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