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天气越来越寒冷,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有调皮的孩童喜欢三五成群的去滑冰,冻的手脚通红也乐此不疲,大人们则时时提防,生怕孩子一个不小心掉进水里去。

    但千防万防,防不过毛孩子的调皮捣蛋,他们总能找到合适的借口溜出去,再溜到冰面上,嘻嘻哈哈的玩一通。

    哪怕有不小心踩破了冰层的,也只是掉进去弄的一身湿,他们有的是办法爬上来,也不以为意,大不了回家被爹娘骂几声,下一次依旧高高兴兴的出门。

    似乎在孩子的眼里,没有教训,他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同样的事儿。

    无影盯着湖面一处破裂的冰面怔怔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一老者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全志那三个饭桶,不足为惧,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我只担心那些金卫,他们破案向来神速,这一次虽说我们准备万全,但也怕还出什么纰漏。

    那十个金卫至今还没下落,他们的藏匿之处一定要找出来,只有掌握了敌人的所有动向,我们才无所畏惧。

    侯爷既然派你过来,那便是看中你的能力,他是想让你出力,可不是为了让你来跟着玩儿的。”

    说话的老者正是海宁公主身边的四老者之一鹰老,本来他就是最看不惯宫曦儒的,这一次,若非海宁公主要求,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无影来。对他来说,宫曦儒以及他的人,都是无形的敌人。

    只是海宁公主深信不疑。他就是怀疑也没办法,只能暗自用心盯着。

    无影面无表情的回头,“你们三人都找不到人,为何要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莫非我一人敌得过你们三人?”

    与鹰老一同来的另外两位老者,邪老以及鬼老,都是海宁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手,且这三人。都看不起无影,这一路过来,也没少给他摆脸色看。

    但无影有一点他们无法比。那就是有无关系的人,他都能视若无睹,譬如现在,对于鹰老略带挑衅的话。他置若罔闻。甚至不打算理会的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鹰老气急败坏道,“我是看在公主的份上才对你客气,你若是如此不知好歹,可别怪我三人欺负你一个小儿。”

    无影依旧面色淡然的看着他,“无需客气。”

    “你----”鹰老愤愤跺脚,面对这样一个冷木头,威逼利诱都奈何不了,让他心中甚为恼怒。

    但对无影的不信任。鹰老不得不跟上去,这一路。他几乎不会让后者离开自己的视线,包括让无影去查金卫的下落,也是为了试探后者。

    若是能找到,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那至少保证他不会做什么手脚,不知为何,鹰老总觉得这个无影与他家主子一样,都是不可信任的。

    鹰老与其他两位老者,是在朱华的安排下住的客栈,三人行踪除了朱华,无人知晓,至于其他人,则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全志几人。

    而既然知道被人监视,就免不了要做戏一番,白日的时候,全志与孔曹二人就在县里东奔西走“查探线索”,晚上的时候,则在朱华安排的酒楼中喝酒吃肉看美人歌舞,看上去不像是来查案,而是来享乐的。

    这夜晚,吃了一顿酒后,全志起身准备回客栈,孔追和曹梓自然也要跟上,三人被朱华的人送回客栈后,竟然不尽兴,又点了一桌酒菜在房里吃起来。

    外面的风吹的呼啦啦作响,孔追将门窗关上,门上倒映出的三人把酒言欢的倒影,让监督的人也放松下来,大冷天儿的缩成一团,蹲在树上打盹。

    房中 ,孔追一面给全志倒酒,一面小声道:“大人,金卫可当真说今夜在这里见面?我观这四周,定有人监视,我们就在别人眼皮底下见面,不会被发现吧?”

    曹梓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语气中有些愤怒:“真是一辈子也没办过这么憋屈的案子,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我们还如何调兵?”

    全志蹙眉道:“无论如何,只要今晚接到消息,明日必须出发调兵。否则你我三人,就只有准备烂在这里了。你们觉得他们难道会放我们离去?”

    孔追没好气的哼道:“这群狗娘养的东西,若是在京中,我看他们能嚣张到哪儿去,当真是山高皇帝远,我看那朱华,丝毫没将我们放在眼里,他怕是就要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曹梓嗤笑道:“你竟还指望他们能对我们毕恭毕敬,太天真了些。没直接将我们毒死在这客栈,已然是不错了。”

    “嘘---”全志突然制止二人的闲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三人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忽高忽低的哨声正是三人苦苦等待的哨声。

    全志正要让随从去开窗,门却被人轻轻推开。

    “几位客官可要添酒?”小二端着一壶酒进来道。

    曹梓正要拒绝说不要,全志却摆手示意他闭嘴。

    桌上的两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小二便是金卫,面上都是一喜,这样一来,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吧。

    金卫进门不关门,反而将门大打开,垂首端着酒托来到桌前,恭敬的放下酒壶道:“这是三位要的温热了的酒,三位慢饮,若有需要,叫小的一声。”

    话说完,不等三人开口问话,又恭敬的垂头退出门外,顺便将门关上。

    “这---就这样走了?”曹梓不敢置信的问道。

    孔追将酒壶打开闻了闻,确实是酒没错,他不解的看着全志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要与我们交接吗?为何留下一壶酒就走了?这什么话都没说,我们下一步如何做?”

    全志沉默了片刻。重新坐下道:“后窗一定有人守着,他走前门是对的,扮作小二的模样给我们送酒也理所当然。既然让我们慢慢饮,那便饮吧。”

    他说着,果真给孔追和曹梓二人倒满了酒,只是刚好三杯就倒完,最后一点倒出来后,跟着滚出来一颗小珠子。

    三人面色微微一动,全志忙捻起珠子。见上面刻着小字,瞪着眼睛看了半响,才终于明白上面的意思。喜道:“快让你们各自的人做准备,准备调兵。”

    孔追拿过珠子看了看,高兴道:“可算是等着了,我就说若是再无动静。我这性子都要耐不住了。”

    孔曹二人纷纷起身回自己的屋。开始计划去外面调兵的事。

    虽说有人监视,但三人也不是笨蛋,让随从乔装打扮一番混出城也不是问题,而接下来两日,三人便安心的等着援兵的到来。

    可在金卫递出消息的第二日晚上,事儿就发生了。

    而这事情,还得从朱华的衙门说起。

    却说朱华正与小妾调|情喝酒,忽见窗外树枝影绰。狂风吹的窗户啪啪作响,房顶上也窸窸窣窣不知道什么东西爬过似的。

    房中的烛火在风中摇曳。还不等朱华命人关窗,就噗嗤一声熄灭殆尽,屋内一片漆黑,小妾吓得躲在朱华的怀里。

    朱华不悦的喊门外侍从点火,可喊了好几声,也不听有人应答,他心中气恼,不得不自己起身去寻火折子。

    “嗤啦----”天空突然一声刺耳的雷鸣声,紧接着如刀子般的银白闪电从天际劈下来,亮白的银光照亮了黑夜,虽然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但朱华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闪电之下,一群面色森白披头散发的“人”一动不动的立着,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朱华。

    “啊----”朱华被吓的大叫,丢了手中的火折子就往回跑,可走了几步,他却看到自己的前面,同样站着一群白衣鬼魂似的东西,那腥红的双眼,嘴角泛着血丝,面色惨白如纸,幽幽的瞪着朱华。

    “来人呐,快来人。”朱华吓得步步后退,却被脚边的凳子绊住脚,扑通一声摔下去,可摔趴在地上的他,却看到桌子底下也有,只有半截身子的鬼,吐着长长的舌头,泛着绿光的眼睛瞪大着望着朱华。

    离的比较近,这一人朱华看清了长相,可看清之后,他的面色更惨白,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松阳村的李婆子,也是他认识之人,更是应该在阴曹地府的人。

    朱华尖叫着喊自己小妾的名字,可小妾却已经吓晕了过去,他忙跌跌撞撞的企图爬起来,哪知李婆子那双干枯的手却抓住他的脚踝。

    冰冷的触感令朱华浑身汗毛直立,就像是死亡濒临一般,将他直拖着下地狱。

    李婆子留着血泪,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

    朱华浑身颤抖,死死抓住桌子的一脚,可待他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桌子上,房梁上,地上,窗户上,四处都爬满了人,模样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

    这样强烈的刺激下,他终于支持不住,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下去。

    随着他应声而倒,屋内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翌日,朱华是在刺骨的寒冷中醒来的。

    睁开眼的瞬间,他浑身冷的哆嗦了一下,大脑瞬间清醒。

    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幕,直觉得后背一阵阴凉,吓得他一个激灵弹坐起来,急急忙忙的爬起来,可刚刚站好,脚下一滑,又跌了回去。

    只听一阵咔嚓声,他低头一看,屁股下已经有一条明显的列横。

    冰面上,为何自己会在冰面上?

    朱华错愕的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若是往年,冰面不会如此完整,因为调皮的孩子们已经将表面踩的四分五裂。

    可如今,冰面上只有一处是破裂的,那一处破裂,朱华清楚,因为还是他叫人凿的冰洞,吴县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从冰洞中扔进去,也就是说,此处的冰面之下,已经是满满一湖的死人。

    他盯着冰面呆滞的毫无反应,眼里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不,两双,十双,很多双眼睛,正直愣愣的盯着他。

    朱华吓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的朝岸边跑过去。

    “有鬼啊----有鬼啊----”他一路尖叫一路往县城中跑。

    此湖在松阳村中,连贯了村头到村尾,又从村尾连到了更远处的大江,朱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松阳村,但他忘不了昨夜看到的那些,那些人,都是曾经村中的人,只是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朱华神志不清的跑回县衙,一进屋,就将自己藏在被子中,对下人的询问和其他话一概听不进去。

    鹰老和其他两位老者来县衙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情形:朱华目光呆滞的蜷缩在角落,嘴里只喃喃着“有鬼”,其他无论怎么问话都不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了,莫非一晚上就中邪了?”鹰老有些气愤。

    侍从不解的摇头:“小人也不知道,早上起来没看到老爷,正要派人去找,老爷却浑身光溜溜的从外面跑进来。

    那脸上是小人从未见过的恐惧,就像是活见鬼似的。

    小人如何问,老爷都不答话,一早上都这样,饭也不吃什么都不做,小人估摸着怕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正寻摸着找大夫来看看,开些凝神药什么的。”

    鹰老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强行将角落中的朱华拉出来。

    “不----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找我,不是我杀的,是他们,不要找我----啊-----”朱华一边尖叫一边拳打脚踢,死活不出来。

    邪老听到他的话,眉头微蹙,上前就是一掌打在朱华的脖颈处,后者眼睛翻了翻,一个趔趄倒下去不省人事。

    鬼老上前疑惑道:“到底怎么了?莫非真的中邪了?这厮连我们都不认识不说,还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怎么办?”

    邪老最残忍,冷哼道:“还怎么办,既然这厮说了不该说的话,还留着他做什么,直接杀了得了,反正那湖里多他一具尸体也不是装不下。”

    “不可。”鹰老更有理智些:“他是吴县的县令,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在,那这吴县就是我们说了算,他若是死了,狗皇帝一定重新派人来,到时候又得花费一番功夫。”

    鬼老疑惑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查查,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疯了?”

    “查,自然要查。”鹰老阴沉着脸环顾一圈,沉声道:“那小东西又去哪儿了?”

    邪老知他说的是无影,摇头道:“一大早没见到人影,放心,他不是我们的对手,就是要使坏也成不了。”

    鬼老不耐的道:“现在甭管那小子在哪儿,还是先查查他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说不定是金卫搞的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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