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的话将大厅里所有人都下了一跳,尤其是汤氏更是生性柔弱,被程凯这么一声大喝,吓得差点哭出声来,她紧紧的抓住丈夫的手,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

    李岩轻轻的拍了拍汤氏的小手以示安慰,随即转过身来面对着程凯面色平静的说道:“这位将军此言差亦,学生以为,心思旧主并无什么大错,若是学生近日投靠了王爷,便立即边带人去捉拿旧主,这才会令人唾骂之事吧。”

    “你”

    程凯瞪了李岩一眼,悻悻的闭上了嘴,李岩说的话他无法反驳,若是他现在立即反咬旧主一口,那才是真的让人看不起。

    一旁的庞刚也理解李岩的心情,他笑了笑来:“精白说的对,你虽然投靠本王,但还能不忘李自成的恩情,这份情意实属难得,此次本王就不逼你了,但在消灭了李自成等一伙人后,你也要尽到你之职责,你能做到么?”

    李岩一看,老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有办法么,于是只好点头,“既然王爷有命,李岩自然遵,卑职不会辜负王爷之期望。”

    “好了,就这样吧。”庞刚站了起来,“精白你先休息吧,本王就不打搅你了,对了,明日本王在此处设宴,与你接风洗尘,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听到庞刚这么说后,李岩赶紧站了起来,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王爷关心下属,卑职感激不尽!”

    目送着庞刚离开屋子,李岩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门外,默默的想心事。

    汤氏知道丈夫心事重重,也不敢出言打搅,只是默默的站在丈夫的身旁陪伴着他,良久才听到李岩很是烦恼的自语道:“夫人,为夫是否是个不忠不义之人,竟然会背叛了闯王投靠他人,将来百年之后,后人会如何记载为夫?”

    看出了丈夫此刻的软弱,汤氏摇着头道:“不会的夫君,闯王是如何对你的,难道你忘了么,若不是闯王不听你之言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他还接他人之手将河南营消耗一空,否则你我夫妻何至于走到今日。”

    汤氏作为李岩的妻子,李自成近段时日是如何排挤她夫婿的她可是一清二楚,汤氏虽然性格温顺贤德,但其出身也是大家闺秀,起码的眼光还是有的,李岩在加入大顺军后,从先前的尊敬到后来的冷遇已经让汤氏看清了李自成的本来面目,因此她对庞刚向丈夫伸过来的橄榄枝并不是很反感。

    看着李岩依旧有些苦恼的神情,汤氏柔声道:“相公,俗语有云,良禽择木栖,相公自幼饱读诗书,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怎可如此颓废。妾身知道,相公是不忍妾身陪你而去这才降的周王,但降了周王后你又怕人说你忘恩负义,反复无常,不知妾身说得对不对?”

    李岩长叹一声:“夫人所言极是,为夫确实很犹豫,生恐世人将为夫说成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是以虽然降了周王,但依旧顾虑重重。”

    汤氏听后不禁泪流满面,她哭泣道:“夫君,你既以降了周王,那就要一心一意的为周王尽心尽力,妾身今日观那周王乃一杀伐决断之人,今日夫君刚刚降了他,他尚可好言相劝,可今后夫君若是还在他面前摆出这副念着旧主的神态,恐怕那周王再大度也会对您心生厌恶,您饱读诗书,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汤氏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到了李岩的心里,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如若只是一心沉浸在以前的事情里,那庞刚即便再大度也不会无限期的容忍下去的,依照适才那名将军队自己的态度来看,若是自己再继续这样下去,即便是庞刚能容忍,其余的同僚只怕也不会容忍自己这个异类,只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只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想到这里,李岩身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道:枉自己自负聪明,连夫人都一眼能看明白的道理都看不穿,真是羞煞人也。

    一把握住了汤氏的手,李岩这才说道:“夫人所言甚是,是为夫糊涂了,连这简单至极之事都看不明白,为夫真是枉费了这十年寒窗苦读啊!夫人放心,为夫明日便向周王赔礼道歉。”

    看到自家夫君终于转过弯来,汤氏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破涕为笑,显得媚态横生:“夫君能想明白就好,妾身观那周王也是一方明主,夫君在其麾下效力必可施展抱负,日后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不提屋里的汤氏在做李岩的思想工作,就说庞刚出了门后就来到了府邸的前厅落座,跟在庞刚后面的程凯却π自愤愤不平的说道:“王爷,这个李岩也太不像话了,王爷如此器重他,不断不杀了他,反而要给他一个前程,可他却摆出了一副思念旧主的模样,真真是不识抬举。”

    庞刚却是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深思了会才说道,“算了,你也不要太苛责他了,毕竟他也是刚刚归顺本王,心中有些想法那也是难免的,咱们也不能太过急躁,给他点时间吧。”

    程凯迟疑了一下后问道:“若是日后那李岩还不真心归顺王爷呢?”

    “哼!”庞刚的来能上浮起了一丝冷意,“若是他依旧不肯真心为我所用,本王也不会吝啬一枚铅弹”

    黑夜慢慢的降临在了大地上,看似平静的京城此时却是激流涌动,到了这个时候,李自成的贼寇们已经庞刚率领大军全歼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全城,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心怀忐忑的在盯着庞刚的动静。

    一间灯火通明,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坐着十多名身着华丽服饰的男子,他们各自坐在椅子,神情焦躁不安,一名年约四旬,身材肥胖,长着一张圆脸的男子望着对面一名年约五旬,面容清瘦一双眼珠子总是团团乱转,看起来很是精明的老者焦急的问道:“周老大人,如今庞刚已然入城,天子蒙尘,您身为当朝国丈,可要想个法子出来啊!”

    这名容貌消瘦的老者正是当朝国丈周奎,这位周皇后的父亲素来以贪财而闻名,当昨日大顺军入城后他就惊慌不已,府中也乱成了一团,没想到大顺军入城后屁股还没坐稳,庞刚率领的大周军就到了城外,讲过一天激战,大顺军全军覆没,眼下大周军占领了北京城,并开始在全城开始彻查贼寇余党,这让京城里所有达官显贵都开始惊慌起来,他们生怕庞刚借着清查贼寇余党之名行屠戮之事,这种事可不是没有先例。由于白天人多眼杂,到了晚上的时候,一些平日与周魁走得近的人都偷偷溜到了周府找周魁求助,方才询问周魁的人就是户部员外郎张新科。

    听到张新科的话后,周魁不耐烦的说道:“老夫又有什么法子,眼下庞刚那逆贼已然占据京城,紫禁城已然被其团团包围,皇上在紫禁城里是生是死咱们也不知道,老夫又能奈何!”

    张新科不死心的问道:“那周皇后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么?”

    周魁怒了,瞪大眼睛道:“老夫说了,此刻老夫尚且自身难保,哪能顾得上周皇后!”

    周魁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鄙夷之情,这个老家伙,平日里都本国丈长本国丈短的,现在人家打进城了,连自家女儿都不顾了,这么多年来若是没有你女儿在宫里为你撑腰,你早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周魁发了一通脾气,最后也没有办法,只是坐在椅子上气哼哼的不做声,他周围的这些人平日里捞起银子来一个比一个精明,可眼下出了如此大事却只能是呆坐着大眼瞪小眼,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自己这些人平日里努力的捞银子,可在这大难来临时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这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登门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四更天(深夜一到…),许多人都进入了梦乡,李自成和牛金星等藏身的小院却依然无人入睡。在一盏昏暗的灯光下李自成的脸色阴沉得犹如北疆那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天气。

    看着默不作声的众人,李自成开口说道:“宋军师,牛军师,今天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那些大周军再城里打死搜捕,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每家每户的开始搜查,咱们好多躲在周围的兄弟们都被他们搜了出来,依照眼下的情形,咱们若是再不想法子,等到明日他们就会搜到咱们这里,届时咱们和一百多弟兄一个都逃不了,你们有何良策啊?”

    牛金星已然没有了昨日绊倒李岩后那意气风发的神情,他的脸上露出了一股深深的疲惫之色,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闯王,为今之计咱们昨日定下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今日那些大周军就像疯了一般搜查着城里所有地方,即便是聚集在这里的流民他们也是一个个的去查,就更别说咱们了,而起他们还聚集了这一代的里正保长等地头蛇来一一认人,若不是京城本地人休想瞒过他们的眼睛。”

    看着牛金星说的那些丧气话,李自成不耐烦的道:“孤是让你想法子,不是让你说这些丧气话的,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牛金星张大了嘴巴,黯然的摇摇头,脸上露出沮丧之色,李自成看在眼里,一阵失望,他对这位只会吹牛拍马的军师算是彻底失望了,随后他又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宋献策。

    此时的宋献策原本消瘦的脸庞更加凹了进去,将额头的额骨更加凸显了出来,而且他的精神也显得不是很好,往日那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神采也不见了踪影,他皱着眉头说道:“闯王,如今的情已然很严峻了,若是今晚不做出行动,待到明日大周军查到这里咱们一个都逃不了,为今之计只有连夜出城了!”

    “连夜出城?”

    李自成和牛金星被吓了一跳,放在桌上的油灯被他们喷出的气流给吹灭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只听到牛金星气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宋道长,你疯了,到了夜里城门肯定是关得紧紧的,戒备森严,咱们若是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宋献策的声音也从一旁传来,“贫道也没说要从城门走,这北京城数二十多里长的城墙,贫道就不相信,他们能全都看得牢牢的,总有某些地方是他们看到到的,咱们就从那里出城,所需的东西也不多,一条够长够结实的绳子就够了!”

    宋献策的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几陷入了沉默,显然屋里的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黑夜慢慢的过去,时间到了五更,这也是一夜之中最为黑暗,人也最为疲劳的时候,北京城头的城墙上,巡逻的军士也是疲惫不堪,脚步也早就蹒跚起来,巡逻了一夜的他们早就很困了,虽然在严格的军纪下他们不得不强自打起精神,但早就没有了最初的警觉。

    到了五更三刻左右,数百道黑漆漆的人影谨慎的躲避着街上巡逻的骑兵,他们慢慢的摸到了西城墙脚下,为首的十多名黑影慢慢的摸上了城墙,这段足有数百步长的城墙只有十名士卒在巡逻,人是不多,毕竟只是守城而已,在没有敌情的情况下军官们不能把所有的军士都派到城墙上,否则军士们白天也不用干别的事光睡觉就好了。

    当十多名黑影摸上了城墙后才发现,虽然这里巡逻的士卒并不多,但城墙上却是点燃了十多只明晃晃的火炬,将这段城墙照得很是明亮,若想让数百人在不惊动守军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城墙上留下去那纯属天方夜谭。

    为首的一名穿着黑衣的人影一咬牙,看来是不得不冒险了,他冲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从身上掏出了短刃,悄悄的摸到了城墙上,趴在了阶梯下,不一会,一队士卒迈着军旅特有的整齐步伐走了过来。伏在阶梯下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了一道敬佩的光芒,虽然这些军士已经巡逻了一夜,但他们依然不敢,看来大周军精锐之称实在是名不虚传,不过他们即便是再精锐,拦住了他们求生之路也要死。

    待到这十名军士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后,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往后打了个眼色,他身后十多人立即就从后面跃了出来向着前面那十名士卒扑了过去。

    十多名黑衣人行动矫捷,动作狠辣精准,犹如饿狼扑食般果决,不到一瞬间的功夫,就听到扑哧扑哧的声音响起,十名巡逻的士卒就被尽数扑到在地,他们的脖子上都插着一根短刃,鲜血泊泊的流了出来,他们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后,就再也不能动弹了,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一股股暗红色的液体在城墙上慢慢的流淌着,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血腥味。

    得手后,为首黑衣人沉声道:“快派人禀报闯王,请闯王立即从此处下城墙。”“是!”

    很快,数百名道影子快速的来到了这里,他们上了城墙后,城墙上的垛口处早就系好了五根绳子,绳子的一头垂到了城墙外黑黝黝的地方。

    上来的数百人中,为首的夷人身穿普通百姓的灰色短衫,面上留着短须,一双眼中透着一股威严,他就是李自成,在听取了宋献策的话后,李自成也意识到若是在留在城里等到大周军搜查过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因此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带着剩余的所有亲卫营的人趁夜突出城墙。

    刚才动手的十多个人就是亲卫营中最为精锐之士,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十多年,杀惯了人的亡命之徒,因此刚才才能在措不及防之下将十名巡逻的大周军士杀死。

    为首的黑衣人低声说道:“闯王,绳索都绑好了,您赶紧下去吧!”

    李自成也不客气,他对一直紧跟在自己身边的牛金星和需要两人搀扶着才能不被拉下的宋献策说道:“牛军师,宋军师,你们和孤一道下去,宋军师你能行吗?”

    被两名亲卫营士卒搀扶着,没有消耗多少体力的宋献策脸上流着汗水,轻轻点了点头。

    李自成也不废话,一挥手道:“那好,咱们就先下去!”

    说着他伸手试了试绳子,率先翻身滑下了城墙,牛金星也不敢示弱,紧跟着滑了下去,接下来就是宋献策和亲卫营的士卒。

    过了两刻钟后,城墙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地上躺着的使命士卒的尸体,不多时,一队过来换班的军士从城墙下走了过来,刚上到城墙上,为首一名士卒的眼睛就看到了地上那十具尸体和早已凝固的血液。

    “砰”

    一声沉闷而又震耳欲聋的枪声响彻在了这个即将天亮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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