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邵文知道戴笠极少去范绍增家中玩耍,当即笑着说:蒋委员长领导我们抗战,范军长领导我们为抗战而娱乐……他看了一眼戴笠,“雨农,等会儿一起去玩儿吧!”

    “哎!我就不去了!”戴笠摇摇头,突然正色劝道:范师长,你在来龙巷抽大烟,设赌局,呜嘘呐喊,雷鸣助威,声扰四邻,通宵达旦,日复一日,从无止歇,已经引起社会舆论的强烈不满。我听说有人把你整日在公馆聚赌逍遥的事情告诉了委座,所以你最近还是收敛一点的好,省得被人抓了小辫子,搞得委座难堪。

    范绍增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对戴笠有所不满,骂道:是哪个龟儿子在告老子的状?我的公馆是高级俱乐部,我在来龙巷打牌玩耍,委座是知道的,不知是那个龟儿子总是抬出了委座的名头来压我了……

    在座的都不知道一向随和且圆滑的范绍增怎就突然发起火来,只有龙邵文能猜出个大概:范绍增因为戴笠曾抓过任江峰而对他耿耿于怀;戴笠与孔家交恶,而范绍增却与孔家的关系极好。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西迁重庆,范绍增就把上清寺的范庄拱手送给了孔祥熙,自己则常居在市区的来龙巷范公馆里,因而二人的交情也算是深厚……

    龙邵文见范绍增还要再说什么,就笑着打断说:在座的都是咱们自家兄弟,雨农也是好意提醒你,外人谁管你了,你怎地啰嗦起没完了。

    “哼!好一个自家兄弟……”范绍增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再不发一言,只闷坐着一杯接一杯喝酒。众人见范绍增生了气。都哄他说:快走吧!去你那里耍上几手……范绍增“哈哈!”一笑。说:那即刻就走……走啊!走啊……当下众人都站起身来,哄吵着去范公馆赌几手,只有戴笠坐在那里纹丝未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不知在琢磨什么。

    众人见戴笠不动。也都安静下来。范绍增又怒了,“罢了,有些人我是请不动的,这还是因为我面子不够。散了、散了。回家睡觉去了。”话说完,他不管不顾地扬长而去……

    其余人见范绍增走了,戴笠又冷着脸一言不发,众人都知道戴笠性格,知道此时无论跟他说些什么,都难免遭他冷脸,今天在场之人没一个不是极好面子之人,若真是触了霉头,塌台掉价自是在所难免,因而也都站起身来。向戴笠告辞。

    别人都能走,龙邵文却不能即刻离开。他陪着戴笠坐了一会儿,起身说:雨农!这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等等!”戴笠突然说:龙先生,你这次从上海回来,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龙邵文笑了笑,也不说话,只从怀中掏出《蓝衣社内幕》一书,放在戴笠身前。

    “我拜读过!是陈恭澍写的。”戴笠早已知道此书的存在。

    龙邵文一听戴笠这话,就知道戴笠并没有得到李士群用相机拍摄下来的王天木原稿的影印件,也不知道是汪曼云没有把影印件交给杜月笙,还是杜月笙向戴笠隐瞒了有影印件这件事,当下他也不揭穿,就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戴笠也不回答,只反问:龙先生怎么看?

    龙邵文淡淡地笑了一声,“我听宋先生给我讲历史故事的时候,说是武则天手下有两名大臣,一个叫周兴、一个叫来俊臣,这两个人可说是罪恶滔天,奉武则天的令,残杀了不少大臣,后来自不用说,这两人犯了众怒,很多人联名上书给武则天,要求严惩。武则天见不严惩这两个家伙,江山就保不住了,再加上这两个家伙已经失去了价值,就依着众人的意见,把这两个家伙给法办了……”

    戴笠听了一呆:龙先生的意思,我就像是周兴与来俊臣那样!触犯了众怒?

    “这还不至于吧!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明太祖朱元璋得了天下后还大开杀戒,乱杀有功之臣呢!所以我想,这功劳并不是越大越好,像是范哈儿那样整日糊里糊涂的就知道吃喝玩乐,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呢!”

    “委员长会是朱元璋?”戴笠喃喃一句,站起身,“走啊!龙先生,我们一起去范府,找哈儿去耍上一夜吧!”

    “哈哈!这不就对了么!”龙邵文站起了身。

    ……虽然已至夜深,来龙巷范绍增公馆却依旧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往来权贵不断。范绍增素来喜欢交友,经常是“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家中从早到晚流水席开个不停,用以招待四方朋友。此时是抗战时期,重庆虽属后方,但气氛严肃,生活紧张,平素享受惯了的阔佬大亨,难免不习惯。尤其是警察局还时而抓赌,只有来龙巷范公馆,不但宪警不敢上门侵扰,而且由于他家是达官要人聚会之所,还派了些武装警察轮班为他们巡逻站岗,暗中加以保护。范绍增手里多的就是钞票,对这些上门保护周全的宪警是照顾有加,因此来范绍增门口站岗守门,也是人人争先的一桩好事美差……

    龙邵文与戴笠到时,恰逢何应钦刚刚离开。范绍增送何应钦还站在门口没有返回。他见戴笠与龙先生相携到来,当下嘻嘻哈哈地迎了二人进去,适才与戴笠间的那些不快,似乎如同从没发生过一样,搞得素来脸厚心黑的龙邵文也不禁在暗中佩服不已。

    戴笠自幼就是一个赌徒,牌九、骰子无所不精,属于见了赌桌就再也迈不动步子那一伙的,只不过后来他因为事务繁忙,也因为害怕被人暗杀,因此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也就绝了赌钱的念想。今天一见范绍增家的豪赌场面,登时勾起了他那被压制了很久的赌博愿望,跃跃欲试地想上台一搏。但范公馆他是第一次来,规矩不能不先搞清楚了,他问龙邵文,“龙先生,这赌法如何?赌注如何?”

    龙邵文自在重庆安家后,由于来龙巷天天有场面,既可以赌钱、也可找朋友聊聊天,因此他是来龙巷的常客,对范公馆赌钱的场面自是门清。当下告诉戴笠说:主要以唆哈、牌九为主,麻将挖花为副,其它种种赌搏的名堂除了轮盘以外,也是应有尽有。至于赌注,最少是五万法币,上则不限。

    法币五万元,在来龙巷玩耍的诸位大亨眼中并不算个什么数字,但对普通民众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笔大得惊人的数额。虽然此时物价飞涨,工资也在上涨,但五万元仍旧是个天文数字。就拿此时陆军官兵待遇来说,上将薪津合计八百五十元,二等兵二十二元四角。拿这个比例一算,范公馆赌客每天随身携带的最小赌本,约合六十位上将的全部薪津,或者是两千两百三十余名二等兵的薪饷,副食费和草鞋费,所以范公馆的一场豪赌,传至坊间,那都成了脍炙人口的佳话……

    搞清规则及赌注,早就手痒难耐的戴笠拉了龙邵文凑到梭哈台前,刘航琛、杜月笙、杨虎、康氏兄弟、范绍增、吴启鼎等人见戴笠与龙邵文凑上来,笑着给他二人让了地方,让他们挤了进来。一位长相极是丰满俊美的丫鬟上来,给戴笠端了茶水,又递来纸烟。发了牌后,戴笠便开始兴致勃勃地玩了起来……

    在座几人无不是财经巨子,工商大亨,再么就是政府高官,黑金皇帝,或者像杨虎这般收刮了无数民脂民膏的军政首要,他们在来龙巷范公馆赌起钱来是一掷万金,了无吝色。只几局下来,戴笠就输了法币近十万,他鼻尖上不禁冒出汗来……

    戴笠鼻尖冒汗,倒不是因为戴笠没钱或是输不起,十万八万元对此时的戴笠来说,也算不得是一个多大的数字。而是因为戴笠从小上赌台就有一个毛病,只要一输钱,他就想作弊取巧。每次作弊前,他的鼻尖都会因紧张而渗汗。此时虽不像从前那般,作弊被人发现了轻则断手脚、重则丢性命,但如作弊被在座诸位大亨发现,可就是丢人现眼、那是再也没法儿见人了,因此他作弊前的紧张,甚至比从前还要更胜许多。

    要说戴笠的作弊手法,虽比不上蔺华堂这样的当世一流高手,那也是屈指可数。但他擅长在骰子或牌九上作弊,对扑克并不擅长,虽然不擅长,但赌博之道儿,是一通百通,他自恃在座这些人,没有一个能看出他作弊的手法。

    扑克作弊的手法虽多种多样,但就整体而言,无非就是偷、藏、换三招儿,由于范公馆的赌台上有荷官发牌,因此这偷牌是没有希望的,戴笠唯一的指望就是藏牌和换牌了,藏牌简单,以戴笠的手法,即便在身上藏个十张八张扑克,也绝不会有人看的出来。但如何把藏起来的扑牌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派上用场,这就不简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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