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这笔数额对黄杜张来说,是为甘格林白尽义务,并无一点好处,因此他们并不接受。甘格林似乎就是要把他们搞垮,也不在乎,于是双方陷于僵局。往昔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三鑫公司及福煦路一八一号大赌窟逐渐门厅冷落车马稀,再也难现昔ri的辉煌。

    黄金荣的赌场虽也都关了门,但好在他还有戏院、浴池等其他生意,一样赚钱,再加上他积蓄颇丰,一样可以如从前一样宽松的过ri子,可张啸林与杜月笙这一下断了收入来源,立刻就陷入了困境。

    甘格林与黄杜张闹翻的消息传到龙邵文耳中,龙邵文的生意基本都在公共租界,所受影响不大,但他唯恐公共租界也学法租界的做法,实行烟土禁绝,到时候难免一损俱损。另外生意如果从此没了对手,一来感觉味同嚼蜡,二来则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因此他也是暗中着急,希望双方终能握手言和,赶紧把事态平息下去。

    为此他也通过叶生秋的引荐,亲自去找甘格林说项,希望甘格林能网开一面,共同致富。只是甘格林自认为抓住了黄杜张的死穴,就此咬定三十万这个价码绝不松口,搞得龙邵文也很无奈。甘格林这样做,当然有他充足的理由,因为在上海,烟土生意除了法租界外,再没有别的发展的空间。华界是因为国民zhèng fu励志禁烟,实行寓禁于征的烟土政策,对烟土向来课以重税。故而没有烟土生存空间。而公共租界的烟土生意则早已被另一个大烟贩子龙邵文所垄断,更何况公共租界本身就对烟土看管严厉,明面上决不许公开经营烟赌生意。黄杜张三人想在短时间内去打开局面,踢开市场。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两点,甘格林几乎都算对了,但他就是少算了一点,那就是不管任何国家,任何zhèng fu,只要为利益驱使,官商随时都可能勾结到一起。

    华界的地方官员目睹着发生在租界的这一场纷争,都感到机会来了。尤其是以新任上海市市长吴铁城为代表的一部分人,他们本就对zhèng fu的禁烟政策不满,认为只在华界禁烟,而租界不禁的话。那这禁烟条款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彻底的执行,因为华界与租界只隔一条马路,瘾君子在华界吸食鸦片受到限制,到法租界去只当是散散步,在那边只要有钱。照样可以一榻横陈,喷云吐雾。既有烟馆土店林林总总的租界近在密迩,华界上海市的禁烟工作非常之难以执行,官员们反因禁烟失去了中饱私囊的大好机会……

    吴铁城忧虑着。“我自年初上任以来,上海市的财政收入捉襟见肘。而蒋主席那里还指望着上海多给他缴纳一些税赋,若是再不想办法搞些钱回来。我这市长不但面上无光,蒋主席那里也不好交代。”

    “既然如此,为何不趁这次租界禁烟,干脆就抄了它的后路,这样一来,zhèng fu的收入可大大提高不说,还可以繁荣市场,另外也可给那些辛苦工作的市政官员搞些补贴,增加一些额外收入!”市zhèng fu的一些工作人员给吴铁城提建议。

    吴铁城喟然不语,华界开禁鸦片,可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吴市长,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卖房、卖地搞鸦片是最来钱的,我们可以同时进行,一方面联系钟可成、龙邵文这些大地产商,让他们把地皮炒起来,我们则把土地卖给他们,另一方面再联系龙升、三鑫这些公司,与他们探讨一下可否把土行设到华界来,这样双管齐下,自然是财源大开,不但我们的ri子好过了,蒋主席再伸手要钱,我们也有了交代。”

    吴铁城点点头,“这倒不失为一条好的方法。”

    国府部分官员的这一想法一经流露,马上就被龙邵文、杜月笙等大烟贩子敏感地嗅到。龙邵文因为在“东北易帜”及劝东北军入关的时候与吴铁城处下了深厚的交情,即刻开始与吴铁城频频密约,商量出一条“令烟民登记,限令分期戒烟,保障供给”这条禁烟的方针。接下来他就与杜月笙频赴南京,游说各sè高官,陈述这一想法,争取把这一想法变成现实。

    其时恰逢“中原大战”结束不到半年,蒋介石的zhong yāng军虽打垮了冯、阎、李联军,但所耗军饷极多,也需广辟财源来弥补zhèng fu财政亏空的这条烂裤裆。另外**在全国上下轰轰烈烈大搞“打土豪,分田地”的工农运动,也令蒋介石寝食难安,生恐长久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他“中国一哥”的位置,也影响到土财阔佬对他政权的支持,因此一心琢磨着筹集军饷好用来“剿共”,如此一来,在华界开禁烟土的可能xing大大增加了。

    为得到蒋介石对鸦片开禁的默许,龙邵文专门找熟悉蒋介石为人的张静江深谈了一番,以便摸清蒋介石的底线……

    在南京国民zhèng fu建设委员会主任办公室,龙邵文见到张静江。他见张静江一脸的愁容,诧异地问:“张老!老蒋得胜了,重又请你回来担当重任,你还在愁什么?”

    张江静冷笑一声,“也许再过上一段ri子,我就再不用犯愁了。”

    龙邵文吓了一跳,忙问:莫非张老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又说:张老,你可千万别想的太多,身体有病可以治嘛!哪至于这么颓丧。

    张江静“唉!”地叹口气,“我的确是得了病,不过却是心病。”

    龙邵文“呵呵!”笑了一声。劝道:张老有什么心事了?你是蒋主席身边的红人,虽不能说是只手遮天,但说句话也是落地有声,尤其你的建设委员会又掌管着各种建设项目的审批,这可是桩大大发财的美差。”

    “美差?”张静江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一句,又不满地说:国府成立后,国家的主要任务本应是发展经济,把被革命破坏的生产重新建设起来,使国家变得富强,以成为世界上发达的资本主义强国,摆脱鸦片战争以来的弱国被欺的局面。可咱们的蒋主席则一心一意的“剿共”,进而武力统一全国,当上全中国的大哥。他手中稍微有点钱,就琢磨着打这个、灭那个,哼!轮到搞建设的时候,却心疼的一文钱也不想掏,我这建设委员会不过是国府有名无实的一个摆设罢了。上任来,我除了给电厂发发营业执照,是什么具体的事情也没干过。

    “那你干脆就别干了,回上海去跟我干实体,他不想掏钱搞建设,咱们自己建设自己的。你只要给我出出谋,划划策,其余的时间,就可以安心地在家摆弄你那些宝贝古董了。”龙邵文从兜里掏出一个鼻烟壶递给张静江……

    张静江接过鼻烟壶,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乾隆的御用之物,笑着装了,又说:跟你搞实体?呵呵!你又有什么实体可搞,恐怕跟你去贩运鸦片吧!

    “贩运鸦片有什么不好了,难道老蒋养兵不需要从鸦片上搞钱?”龙邵文把话题引到了他关心的问题上。

    张静江脸上含笑,颇有深意地看了龙邵文一眼,点头说:你说的倒也没错,早在“中原之乱”前,蒋先生在一次部队整编会议上就说过:现在我们全年的国家收入,只有四万万五千万元,除每年由关盐两税偿还国债一万万元外,还余三万万五千万元。我们现在养了两百万大兵,每年就需要三万万九千六百余万元……就是把全国现有的岁入都拿来养我们的兵,还相差甚远,所以要天天募债,处处加捐,典当具穷,搜刮干净,现在总算国已破产,民不聊生了……我们还从哪里募集军费来剿共……说道这里,张静江压低了声音:“你说蒋主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了应付ri益庞大的军费开支,蒋先生把汉口防洪筑堤款也挪了一千万,唉!你说这要是发水该怎么办?”

    龙邵文笑着说:能怎么办?等着被水淹啊!既然全国上下已经搜刮的这样干净,蒋主席要想再募集到军费剿共,只有让特业开禁这一条路可走了。

    张静江点头说:我估摸着他也有这个意思,他说出上诉那一番言论,大概有两层意思,其一,要是再不想办法从别处搞点钱,又拿什么来养兵?是为准备放开的烟土买卖提前吹风;其二,以国库空虚为由,限制冯玉祥、阎锡山等地方军阀扩从兵力,一举剪除杂牌武装。此时看来,经过一场“中原大战”,他的第二个目的是达到了。至于第一个目的嘛!我想他是不好意思明说……

    龙邵文听后想:老蒋既然有了这个意图,想必对华界开禁烟土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的只当没看见,老子到时只要把大把的银元朝他兜里一塞,料他也不会不喜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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