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广寒的凌秋见赖文忠不管这事儿,也没了办法,只好再求张静江调和。张静江冷着脸,“其实我本可以替蒋先生垫付这笔钱,可你们没同我打招呼就去找了青帮,既然青帮出面了,这事儿我也不管了。”

    长三堂子每年就挣这么点卖肉的血泪钱,当然不甘心。有人就给凌秋出了主意了,“听说龙公馆的龙先生与这个姓蒋的有同门之谊,不行直接去龙公馆,找龙先生讨个说法。”

    凌秋咬了咬牙,去龙公馆递了帖子,在龙公馆开门纳客时间,排队等着龙邵文约见。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终于见到了龙邵文,把蒋赖账的事情说了。

    龙邵文听完,也没动声色,只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凌秋听龙邵文的意思像是答应了,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凌秋走后,龙邵文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替蒋去付这个账单,倒不是花不起这个钱,而是谁要付了这个账单,就等于知道了蒋赖账不还的这段经历,等于抓了蒋的把柄。蒋不发达还好,将来有一天若是发达了,替他付账单的这个人一定就是他最憎恶的人。蒋连**的钱都敢赖,都能赖,前途实在是不好预测。但龙邵文相信,凭张静江多年对古董的研究,他必然不会看错蒋。

    龙邵文略微考虑了一下,喊来付伟堂,让付伟堂去见找张啸林,他说,“这人情送给张大帅吧!”

    付伟堂不解了,“他前段时间促成了黄沈两家结亲。还挖走了龙升的沈杏山,让龙升的业务曾一度陷入混乱,人情却给他?”龙邵文笑了,“你去吧!”

    付伟堂去了张公馆,把蒋欠帐的事情对张啸林讲了,递上一张千元庄票,说,“龙先生希望张大帅能出面料理此事。”

    张啸林也不解了,“妈个x的,我与龙邵文虽然相识,但素无往来啊!他送我人情?怕是圈套……”他很快释然了,“他这是在向老子示好呀!”此事一来惠而不费,不用他张啸林掏一文钱;二来还能卖蒋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张啸林想通此点,当即应允,派人把庄票以张啸林的名义送到小广寒。

    凌秋见蒋这么有面子,连逛长三堂子的账单都有人给买,而且买单之人还是大名鼎鼎的三鑫老板之一的张啸林,于是就满世界的打听蒋的下落。并托人转告蒋说:“小广寒特为蒋先生设专房一间,希望蒋先生随时赏光。”

    蒋自然听到传信,知道欠小广寒的帐张啸林替他处理了,但他自知理亏,再不迈进小广寒一步。只一心一意抢帽子赚钱,倒也一度赚了百万家当……好事接踵临门,就在他抢帽子赚到钱的同时,张静江已亲自去陈家提了亲,介于张静江的威望,陈母欣然允许,只是陈凤却依旧刁难,她问蒋,“你从前的夫人及小妾又如何处理?”

    蒋说:那是历史的原因,是包办婚姻,大夫人毛氏替我生了长子后,至今留在家里,侍奉母亲;妾姚氏当年在苏州乐园的“群玉堂”维护过的我的尊严,不忍抛弃。

    “姚氏如何维护了你的尊严!”

    “那年的我把兄陈其美遇刺身亡,我收殓把兄后,刺客继续追杀我,我便逃到了苏州,出于隐蔽的需要,不得不昼伏夜出在妓院,有一位歌女姚氏十分钦慕我,还是出于隐蔽的需要,我便与她结成密友,可是她对我的好感引起一些流氓的不满,有个姓庞的流氓,几次警告姚氏,要她与我断绝来往,一天晚上,他在群玉堂请姚氏吃饭,故意当着宾客的面问姚氏肯不肯与我断绝往来,姚氏的回答让他失望了。姓庞的流氓说,我在你身上又花钱,又花心血,你却让我丢了面子,于是就端起一盘刚上来的滚烫的鱼翅,扣在了姚氏头上,姚氏被毁容了,当然,她也就此丢了饭碗。我感激姚氏维护了我的面子,就把她赡养起来,做了我的妾……”

    陈凤叹息说,“男人不易,重情义的男人更不易。”

    陈凤答应了蒋的追求,二人在永安大楼大东旅馆的宴会厅举办了婚礼。新婚夜,蒋说:陈凤这个名字有些落俗,你如此清新纯洁,不如改名为洁如……

    ……这一年,上海受“民十信交风潮”(注),的影响,信托市场和交易所在一夜之间使大多数投机者遭到了灭顶之灾。银根收紧,股价狂跌,交易所里买家纷纷抛售,世界性经济大恐慌波及了上海。那些老奸巨滑、有背景的大投机商,趁机转嫁祸水,致使股票几乎成了废纸,至于期货市场双方本是买空卖空,待到交割时,卖的拿不出货色,买的付不出钞票。蒋在这一风潮中把赚到的钱全部损失殆尽。

    蒋因投机证券失败,无法立足,就使用流氓欺骗手段敲诈了虞洽卿一千块钱,以度难关。虞洽卿与林康侯、袁履登、闻兰亭号称黄浦滩头“四大闻人流氓”,而虞洽卿又位列“四大闻人流氓”之首,他被蒋骗了,岂肯善罢甘休,当即找人警告蒋,“赶紧滚出黄埔滩头,否则就要你的命……”

    广东传来了消息,那里的革命进行的如火如荼,蒋既无法立足,便打定主意,远赴广东,投身革命。他靠着张静江支助的三千元作为盘缠,带着新婚夫人陈洁如来到广州,像投机证劵交易一样投机革命……陈炯明叛变了,炮轰了大元帅府,蒋终于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陈凤,涉险登上永丰舰,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帮着孙中山共度了难关,接着他又跟着孙中山筹备开创了黄埔军校……

    蒋自杨梅大疮痊愈后,从中吸取教训,痛改前非,倍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吸烟、不喝酒、甚至不喝茶,饮食起居极有规律,以致在他八十五岁之前,除了做过一次前列腺肥大的切除手术,几乎没得过什么大病。但借助女人保养身体的这一做法却始终难以根除,他想:男人嘛!活到老,保养到老……

    自张啸林替蒋偿还了小广寒的欠账后,蒋终其一生,十分讨厌张啸林,即使张啸林在日后替他疯狂卖力,也不能使他忘掉这段羞耻。他一想起张啸林替他偿还了长三堂子的欠账,就对张啸林恨得咬牙切齿。认为张啸林是在宣扬他那段见不得人的历史。以致恨屋及乌,把与张啸林交好的杜月笙也恨上了,杜月笙虽一直对蒋忠心耿耿,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可始终也没入了蒋氏的法眼。用杜月笙自己的话形容他与蒋的关系特别贴切:我就是蒋的一个夜壶,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一下,不用的时候塞在床底下都嫌臭……

    注:(“民十”民国十年,“信”信托公司;“交”即交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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