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鎏殿是燕国皇宫里比较偏僻的一座殿宇,不过胜在景色优美,且空间足够。恰逢花朝,宫殿四周百花围绕,坐在殿内,远远望去,花团锦簇,艳丽至极,而且还可闻到空气中飘来的百花幽香,当真是燕国皇宫内赏景娱乐的最好去处。

    聂音落不是第一次进皇宫,特别是燕国的皇宫,她在云雾山学武功的时候,就被杜子衿扔到过这儿来,要不是她跑得快,早就被当成刺客给灭了。好吧,虽然也因为杜子衿这些突击让她练就了一身最快的轻功,不过现在想想当年被一堆侍卫围在中间时的场面,还是有点肉疼。

    “落落,不许喝酒。”聂音落的手还没碰到酒杯,宋临照就直接伸手过来拿走了,抬头看去,那家伙果然用一脸不赞同的表情的盯着她,“喝酒伤身,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好好吃菜吧,乖。”聂音落突然有些恍惚,八年之前,她也是坐在宫殿上,也是被一个家伙抢走了自己的酒杯,那个可恶的家伙还自己喝完后把空的杯子给她看,当时的她是什么心情呢?她早就不记得了,原来那些曾经认为一定会记得的事情她早就在不经意间忘记了,现在回想,已然恍若隔世。

    “夜国太子,楚国武王,到!”

    “摄政王,摄政王妃,到!”

    “陛下到!”

    一声又一声的通报声落下,直到最后燕皇进来的时候,众人站起,聂音落和宋临照也与宋润流等人一起,拱手相拜。毕竟,人家是真正的皇帝,他们这些人,最高的身份也不过是太子而已。

    燕云傲甫一踏入萩鎏殿便看到这么多人,平日里的懦弱退缩又表现了出来,一双眼睛不断地往燕云笙身上瞄,好不容易走到主位上,一开口便有些结巴,“众位来使不,不必客气,请,请坐吧。”这燕皇,真的是个皇帝吧,怎么胆小成这个样子?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聂音落眼尖地看到对面那个也是刚刚走进来不久的摄政王脸一下子就黑了,想想也是,虽说大家都知道这燕皇不过是燕云笙的傀儡,但也太没有帝王气度了吧,好歹这是在四国来使面前啊,你装也得装得像个皇帝不是,这种表现也太让人诟病了吧。

    一时间满堂静寂,最后还是燕云笙发话,众人这才坐了下来。觥筹交错,满眼浮华,聂音落更想喝酒了。可是这殿上除了伺候的宫女之外,就只有她和宋鸢两个女子能够坐在殿上,就连那个被她抽了一鞭子的燕国小公主都不在,这宴会也忒没意思了。眼神不经意扫过主位之上的燕云傲,聂音落突然觉得有点眼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宋临照这边正帮她挡着那些来敬酒的家伙,不动声色地又把几个人给气了回去,好不容易能歇一会儿,就看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又看别人看得入了神,气得牙痒痒,一时之间干脆不再管她,直接起身告了声罪就离开了宴席。

    聂音落正疑惑着,却见这家伙一声不吭地就离席了,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弄得聂音落有些不知所措。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啊”的一声,然后便是一个婢女直接跪到了地上,不断磕头请她饶命的哀泣声。聂音落有些无奈,其实她也不过是添酒的时候不小心把酒洒在她衣襟上了而已,她又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要她的命。好吧,或许只有她觉得是小事,当下也不再多言,起身跟着一直随侍在她身边的宫女整理衣服去了。转身的那一刻她并没有看到,那胆小懦弱的皇帝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场中歌舞不停,宋临照避过那些女子,直接往殿外走去。一阵冷风袭来,宋临照也冷静了下来,自嘲一笑,今天他怎么这么冲动,宴席未完,他居然就出来了,而且还因为那么一件小事就跟落落赌气,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容易冲动呢?想到这儿,宋临照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不应该会这么冲动才对,还把落落一个人留在了殿上,难道这是有人故意要他们两个分开不成?宋临照心中陡然一惊,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得赶紧回去才成。宋临照思及此处,便运转内力,转身向萩鎏殿的方向跑去。

    聂音落走到萩鎏殿的后殿时就感觉到不对,打发了那个一路跟着她的宫女,目光便落在了窗外,又是一大片的蓝色鸢尾,一阵微风拂过,那艳丽饱满的花苞随风而动,空气中还传来了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聂音落闻到这香气的时候便知不好,正准备施展轻功离开,就见得屋内的装饰摆设也快地移动起来,不过须臾,配合着外面那异常的鸢尾就形成了一个阵法,正是她在古籍上看到的,五遗九蠹阵,失传已久,据说从未有人破解的阵法。

    阵法瞬间完成,四周也静寂了下来。前殿的人声鼎沸早就不见,触目所及是一片虚无缥缈,聂音落环视四周,发现房间内竟是除了她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唯独天上一弯孤月,照亮了这个地方。聂音落心中奇怪,她早在来之前便背下了燕国皇宫内的地形图,刚才那个方向明明就是前往萩鎏殿后殿的方向,她究竟是在何时到了这么一个地方的呢?还有那个宫女,这阵法恰好是在那个宫女离开之后才形成的,莫非那个宫女便是开启这阵法之人?是了,那宫女步伐轻盈,一看便是身怀武功之人,还有刚才她领路时一直低着头,似乎不想让她看到她的容貌一样,可恨自己当时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这样着了他们的道儿。不过这里既然不是萩鎏殿,那又是哪儿呢?把她弄到这个地方来,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聂音落想到这儿,倒是也不再担心,既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就代表他们一定有所图,既然如此,她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这个专门为她而设的局,还真是用尽了心思。

    不说别的,就说空气中散发的栢杞鎏苧香,这可是百花谷的特产,唯一一种能引出她旧疾的香。想到这儿,聂音落苦笑不已,知道她旧疾其实并未完全康复只有花宛茵一人而已,而能制造出栢杞鎏苧香的,也只有她。所以,自己这是被背板了吗?她知道,百花谷的存亡对于花宛茵来说比一切都重要,她也知道她始终没能真正放下燕云笙,所以,她选择对付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这五遗九蠹阵并非杀阵,而是困阵,栢杞鎏苧香也并非毒药,最多是让她的双腿沉重,行动不便罢了,可是这样,已经足够,她已失了先机,又行动不便,恐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悦媣,回来了。”尹华香端起手中茶杯轻抿了一口,眉心微皱,那蹙眉的样子当真让人怜惜不已,只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面前来,只为博她一笑。“姑娘,事情办好了。”她面前的悦媣穿着一身宫女的服饰,对着尹华香福了一下身子,眼中闪烁的,是让尹华香都无奈至极的狡黠。“姑娘,隐邬呢?他怎么还没回来?”尹华香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望向窗外的双眸中,晦暗不明。阿照,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覃覃?

    此时的萩鎏殿,一个与聂音落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进去,在宋国使者那边坐下,面上清冷之色与聂音落别无二致。

    “小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懒,又在睡觉。”聂音落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居然看见了那个死妖孽,他还是一样一身红衣,唇角勾起,眉梢眼角尽是一派妖孽风流,看到她呆愣的样子,他又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来把她的头发弄成了鸡窝的形状。“怎么,没睡醒,还是又看本公子看呆了?”聂音灏看着这丫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吵起来,有些奇怪,刚要问问她这是怎么了,却见这个小丫头看着他的眼神陡然深邃,“你,是谁?”聂音灏一下子怔住。

    沧獠山。

    宋临照躺在山洞里的干草垛上,背上被重击的的地方还有些隐隐的疼痛。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到了这里,在萩鎏殿的时候他被人袭击,连对方的样貌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沧獠山,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伤,甚至于他自己昏迷了多久他都不知道。自从他跟着师傅习武后从未遇到过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看着天边的月色,他第一次这么后悔他的自大,很明显这场接风宴就是针对于她的一场局,他太大意了。不知道落落现在如何,他应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接风宴结束,夜镜尘看着后来回来的宋临照与聂音落一起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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