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起来,《大宋时代周刊》已经是当前影响力量大的报纸,行量之大,使得它可以通过广告来获取额外的收入补贴,现在出一期《周刊》,报社可以赚得两三百贯,在工厂日进斗金的今日,这不是个大数字,可一年下来,《周刊》除去维持运营开支,还能有个三五万贯的节余,这就是件了不得的进步了。该章节由网友上传,网特此申明

    虽说手中有了余钱,不过《周刊》的公署还是当初的模样,几张不知哪里找来的桌子,再加上一些古旧的椅子,和那些散着霉味儿的堆得老高的故纸堆,看上去杂乱无序。便是邓若水的屋子也是如此风格,这让赵与莒好笑之余也有几分欣慰,邓若水并未因为名声高涨而失去当初的本色。

    “臣邓若水叩见陛下。”

    邓若水头上也有一个博雅楼学士的名头,只是赵与莒特许他不要去点卯签到,只须一心办好报纸即可。他行了礼之后有些局促:“臣心忧报纸行停滞不前,故此君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朕也心忧我大宋吏治倒退,而在大臣面前有失君王体统呢。”赵与莒挥挥手示意算了,早有警卫为他搬了个椅子,他坐下来后笑道:“邓卿,朕有办法让《周刊》销量猛增,就是不知邓卿有没有这个胆量。”

    “官家真有办法?”邓若水大喜。

    “只是此计一出,只怕全天下的官吏富豪,都将视邓卿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些不法之徒必得卿而后快了。”赵与莒笑道:“卿可惧乎?”

    “昔吴曦为乱时,臣原本就应死了,史弥远擅权时,臣亦应死了,以文辞污圣主,更是当死得不能再死。”邓若水凛然道:“臣得陛下宽厚,苟延性命于今。已经是足够了,何惧那些不法之徒?”

    “卿此言正气凛然,甚好,甚好。”赵与莒微微颔,然后向后伸手,身后的侍卫将一个黑色的皮包拿了过来。交到邓若水的面前。

    邓若水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虽然还不知道天子的用意,可是一种直觉,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走在一扇大门之前。只要推开那门,再进一步,那便是海阔天空。

    他打开皮包,拿出里面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奏折副本,从最上面的王启年的奏折开始。细细向下看过去。

    文字象是江流般。在他眼前漫卷而过。他才将王启年地奏折看了一半。便忍不住拍岸而起。“砰”地一声。让赵与莒地警卫立刻将赵与莒围护起来。

    “陛下……陛下恕罪。臣失态了。臣实在是气不过!我大宋竟然出现这等情形。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邓若水意识到自己在君前失仪。一边请罪一边解释道。

    赵与莒又是摆了摆手:“朕看到地时候。把丞相和诸大臣召来痛骂了一番。何况是你……”

    “陛下可是要臣写文章正人心清世风?”邓若水不敢多听这些事情。忙打断道。这虽然有些失礼。却只会被视作直率。而不致于听得太多地天子和朝堂大臣地秘闻引祸。虽然邓若水还保持着当初入京时地一寸侠肝义胆。但这为世保身地技巧。多少还是学得一些。

    “只写文章尚不足用。还要把这些事情详细地报道出来。要让士子、学生和普通百姓。都知道这些人地嘴脸。”赵与莒森然道:“朕不唯要让那些贪官污吏丢官去职。不唯要让那些黑心东家倾家荡产。朕还要让他们成为过街地老鼠。人人喊打。邓卿。百姓们不都是爱听包公地评话么。这类贪官污吏之事。百姓想来都是切齿痛恨地了。若是《周刊》将这些事登载出来。何须为销量愁?”

    邓若水怔了怔。接着便大喜。这确实是一个出路。此前他总有些忌惮。可现在是天子钦命。他们便是“奉旨报道”。有了这个尚方宝剑。便没有什么可担忧地了。

    “此事朕就交给你了。”赵与莒将那些奏折留了下来:“邓卿,四日之内,朕要见着这份报道,邓卿以为如何?”

    “臣即刻便组织人手,当在最短时间内将之拟出来,送交陛下过目。”邓若水道。

    “不必再送朕过目了,你们一拟好便出来,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赵与莒说完之后,想到那吴文英还在门外等着,便笑着道:“屋外那学生,你说他文笔不错,朕听到了,他的文章既然能入卿法眼,那么不妨让他也加入,给朕写些干系着国计民生地大文章,岂不胜过填些纤云弄巧的清淡词!”

    “陛下说得是。”邓若水恭声道。

    事情交待完毕,赵与莒起身离开,出了门,见吴文英果然还在门前苦候,他笑道:“吴卿,想得如何了?”

    “陛下,那词纤秀婉丽,妙处如同天籁,不过失之孱弱,似非本朝刚健有为之气。”吴文英此时年少,还满是书生意气,竟然直抒胸臆。赵与莒听他针贬原是他自己制的词,当真是一针见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见天子不以自己地品评为罪,吴文英大着胆子又道:“然则如今我大宋盛世,当使东坡复生,稼轩再世,方能以词绘之。其余人众,便是有心有才,也只能锦上添花。辟如南渡之前,欲绘我大宋盛世之图,非清明上河不可……”

    吴文英谈起词道,滔滔不绝,很是说了一大堆,赵与莒笑吟吟听着,等他说完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吴卿,在朕看来,词若一昧婉约,不过是一周邦彦耳,于国于民都无裨益。朕方才在邓若水处为你讨了份差使,你好生去做,若是做得好了,朕保你文章千古之后犹为人赞,此为开数千年风气之先,卿宜勉之!”

    吴文英这才意识到,天子对于诗词虽是欣赏。却未必喜欢,他恭敬地领命,赵与莒笑眯眯地上了车,这才离开《周刊》公署。

    炎黄七年四月初九,当钟声将百姓自鼾梦中催醒,他们洗漱完毕。还带着久梦之后的疲意踏上街头,开始新一天行程时,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里,数以百计的报贩已经忙碌了四五个钟点。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贪官污吏人浮于事,奸商盗匪一手遮天!”

    “卖报卖报,《大宋时代周刊》,且看两省贪渎欲焰横流,试听一县黑恶几如粪坑!”

    “中原故地收复不过两年。贪官聚敛钱钞竟过百万!”

    这些报贩都声嘶力竭地喊着各种耸人听闻的宣传词儿,这原本是《武林秘闻》为了增加行量所用的伎俩,《大宋时代周刊》并不常用。不过。《武林秘闻》宣传时的内容不是什么艳史便是什么传奇,象这般直指贪官污吏的,它还没有过。无论什么时候,对于贪官污吏地痛恨都是百姓的本能,虽然他们当中大多还是胆小怕事,可那好奇之心还是促使大量地市民停住脚步,花上二十文钱,从报贩处买得一份报纸。

    “停一下车。”

    饶祥低低吩咐了一声,他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留着三缕胡须,微微有些福,看上去端端正正的。马车应声停了下来,他向路边正抱着一大堆报纸的报贩招手:“给我来一份最新的《大宋时代周刊》。”

    那报贩应声递过一份报纸,从他手中收得纸钞之后,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呦喝起来。饶祥令车夫前行,才行了不足百步,他又大声喝令:“停,转回去。回公署!”

    饶祥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京华秘闻》地主笔,在《秘闻》中地地位,大致类似于邓若水在《周刊》之中,所不同的是,他靠《秘闻》很是为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几个投资赚了一笔。象他所乘的这辆马车,便是流求制造局特制的,舒适奢华,价值在一千五百贯以上。

    马车迅回到了《京华秘闻》公署。饶祥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出他所料,《秘闻》的三枝好笔都聚在一起。相互大眼瞪小眼。

    “今日周刊销量只怕要又破一次纪录了。”饶祥第一句话脱口而出:“这都是钱钞,为何让最赚钱的消息归了《周刊》?”

    “饶兄之意是我们也搞,若是官府追究……”

    《京华秘闻》曾经做过一次引起喧然大波地报道,在为自己打开了市场地同时,也让它被官府盯上,甚至被逼得不得不改名字,故此,在这涉及官府地报道上,他们心有余悸。

    “蠢,周刊能报,我们自然也报得,你们忘了,那周刊便是官府地走狗,若不得官府示意,他如何敢报?”饶祥恶狠狠地道。

    “那又如何,瞧周刊此次报道,分明是看到了给官家地奏折,方能如此详尽,我们便是跟进,又能比他知道的更多?”一人摇头道:“后人一步,步步后人,须得另外想法子才是!”

    “我意已决,我要亲自跑京西和河东一趟,他自奏折中得来的,总不如我在现场得来的更详尽!”饶祥原本端正的面容有些扭曲,他乱挥双手,两眼尽赤:“我每日来最新消息,将之传到汴梁,然后再从汴梁托人带回临安,你们便守着这消息赶工,每来一份消息,便给我出来,须得争过那《周刊》才是!”

    “什么!”

    《京华秘闻》的三枝笔都是呆住了,他们知道饶祥最大的愿望便是压过周刊,成为大宋屈一指的大报,却不曾想他能为了这个愿望如此行事!要知道这可是数千里地行程,而且在如今较为富庶的临安百姓心目中,那京西、河东,除了煤之外别无是处,便是当地人吃的面食,也是黑乎乎的与煤球几乎同色!

    “此次若是争不过《周刊》,以后便真的干不过它们了!”饶祥长叹了一声,然后又振作起精神:“咱们一直以来被士大夫们视为小报,除去在青楼楚馆念与那些闲人散客外,便难登大雅之堂。诸君,饶某算是明白,大宋如今所处之时,正是风起云涌之机,若我《秘闻》能乘势而上,自然能成一番事业,否则的话……”

    谈到这里,饶祥再度长叹:“诸君当知,如今大宋每年新增加报纸不下十余份,便是在这临安城中,便有报纸数十份之多,《周刊》有其优势,与官府合作使得他不虞销量,我们则不然,若是一日我们竞争不过卖不出报,那诸君与我便要饿上一日肚皮!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亦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如今我们《秘闻》已经甚为方便地卖到徐州、泉州、汴梁和江州,我料随着火车之展,不过十年之内,我们《秘闻》便可卖到大宋每一个州府,时不我待,今日便是良机!”

    他一番鼓动下来,《京华秘闻》的三枝笔都是热血澎湃,他们原本都是些失意文人,借势而上方有今日成就,原本以为到了现在便是极限,可听得饶祥的话后,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这位主笔目标竟然颇为远大。

    到了他们如今情形,在其余方面已经无欲无求,唯有当初落魄时地失意,还让他们耿耿于怀。现在他们虽说算是有钱有名,可是仍然与当初落魄时一般没有地位,可如果他们能完成《秘闻》的转型,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成为无印之御史,足以在青史留名了。

    众人心意一致,饶祥立刻开始分派,他自己当然是亲自赶往京西与河东,如今去这两地方要方便些,一般是乘火车到徐州,再从徐州转乘轮渡到汴梁。不过所说如今黄河治理已初见成效,轮渡已经可以开到孟津,从孟津上岸后再转乘马车去洛阳,或北上过河去河东。三位妙笔中一个随同他前往汴梁,在汴梁中转文章消息,另两位则坐镇临安,轮流值守,文章一到,立刻开始见报。

    分好工之后,饶祥立刻遣人去买车票,自己回家收拾行囊,他们是早上七时做出决断,到得上午十时,便已经准备就绪。前往徐州的列车隔两天方有一趟,这一天正是其时,他二人带着两个伴当,买的自然是卧铺,当他们进了那卧铺车厢时,才放下行李,便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声。

    饶祥回头去看,恰好与邓若水打了个照面,惊呼的便是邓若水身边的吴文英,他也认识饶祥,故此才会如此吃惊。

    邓若水倒是面不改色,只微微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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