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智不说话了。

    “那年我八岁,可是我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那样随口攀污我父亲,这点伤,对你就太仁慈了!”云树的指头又按在任千智的伤处。

    任千智大叫起来,“你小小年纪怎么生的这样心狠?”

    “狠?我父亲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在大狱中受尽万千苦楚,死于非命?若是我父亲今天还好好的活着,我是不会这样狠的,都是你们逼的!他死后还要受尽非议,难道你不该挨打吗?”

    云树的手再次按在任千智的伤处,鲜血漫上她的手指。

    任千智痛的几乎要晕过去。

    云树擦拭着手指。“想想,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说,要是没有的话,我去找你母亲问问。”

    “你敢找我母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任千智恶狠狠道。

    “我每天晚上都盼望着见鬼,我曾经夜半跑去父亲母亲的墓地,我就想再见见他们,可我就是没见到。你能让我见鬼,云爷谢谢你!”

    任千智软了语气,“大家都不容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何苦为难我?”

    “本来云爷是挺欣赏你的计谋的,可是,看到你为了万世明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顶罪,我就想为难你。”

    “他救我母亲一命,我发誓要以命回报他。我也是没办法了。”

    云树“刺啦”一声撕开任千智身上破碎的被血液黏在身上衣物。

    任千智痛的嚎叫!

    云树抽下腰间的酒壶,对着任千智倾倒下去,浓郁的酒香在昏暗的牢房散开。

    任千智鬼哭狼嚎。

    云树笑问,“可惜了云爷的好酒。是不是比以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要痛快?”

    “云树!你这个挨千刀的小东西!”任千智咬牙切齿道。

    云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捏着粉末,飞飞扬扬的落在任千智的身上。边撒边笑,“再给你来点透骨痒!又痛又痒,别提多爽快了!”

    任千智大叫,“你直接杀了我吧!”

    “我怎么能杀大孝子呢?为了你母亲,你可是多活一天是一天。这透骨痒可是会越挠越痒的喔!”

    “云树我要杀了你!”任千智张牙舞爪。

    “是吗?那你倒是爬起来啊!”云树撒完药粉,拍拍手,用一种皆大欢喜的语气道:“哎呀,云爷今晚玩够了,改天再来找你玩,你可要准备好云爷想听的话喔!”

    云树转身轻快的往外走去,任千智在后面大叫,“云树!云树!你给我回来,我要杀了你!”

    任千智叫骂不绝,直到狱卒过来锁牢门,没好气道:“这么好的酒拿来给你清理伤口,你还骂人家,啧啧,你这人真是活该秋后问斩!”

    “你不知道就是他让人打的我吗?”任千智吼道。

    “你就知足吧!你替人顶死罪,也没见人来看你啊?”

    任千智终于闭上了嘴巴。

    云树出了大牢,直至登车,都没有跟江雨眠说话。

    江雨眠慢吞吞的跟上去。

    云树倒了杯水递给他,又给自己倒了杯,慵懒的歪在车厢上,喝了口水才开口道:“吓坏了吗?”

    江雨眠点头又摇头。

    “你怕我吗?”

    江雨眠放下手中的水,“云爷,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云树抿了口茶水,冷着声音道:“你说呢?”

    江雨眠小心翼翼的坐过去,然后忽然一把抱住云树。

    云树第一反应是想一脚将他踹到对面的角落去,抬脚又放下,咬牙道:“松开!”

    江雨眠像是没听到。“你的心,一点也不狠。你打了他,还给他用药,你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狠心。”

    成年男子身上的气息钻入云树的鼻腔,让她觉得更加的不适应了。“我说松开!”

    “我知道一个人长大,没有人护着有多艰难。你说我穿那墨绿色绣白牡丹的衫子,让你想起了你母亲。就让我替你母亲抱抱你,好么?”

    江雨眠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夏衫传过来。云树的声音愈发的冷。“第三遍,松开!”

    江雨眠还要说话,而一息之后,云树反手抓住他的腕子,将他的手臂扭开。

    江雨眠惨呼一声。

    云宝向马车内问,“爷,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继续走。”

    “是。”

    “你不是说不会打我吗?”马车内江雨眠苦着脸,揉着腕子道。

    “一,我没有打你;二,我说了三遍,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手臂都伸不直了,你还说你没有打我!”江雨眠夸张道。

    云树不理他,抱臂靠在另一边的车壁上闭目养神。

    江雨眠又要往她身边挪,刚抬起屁股,云树长腿一伸,靴子定在江雨眠胸前一拳之处。眼皮也不抬,声音疲累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我只是想离你近点,你就可以靠在我肩上闭目养神。”

    “不用,你就坐在那里。”

    “喔,好吧。”

    云树忽然发觉,她待江雨眠格外的宽容且耐心。如果抱她的是廖廷越,她早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了;而她对卓渊的防备,让卓渊根本没有机会近身。独独对江雨眠……是因为他不具威胁性吗?

    想到这里,云树禁不住抬起眼皮,向江雨眠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雨眠一直在看着她,见状立即给她一个温暖怡人的微笑。

    云树重新闭上眼睛。人心啊,太难把控。

    江雨眠开始絮絮叨叨说他准备的节目,说完又道:“云爷,我想买批乐女和舞女。等美人居正式开业了,这二十个兼做乐女的舞女怕是不够。”

    “嗯,那你就看着买吧,银子去账房支。你要记住,花出去的银子是要替云爷赚回来的!”云树依旧闭眼道。

    “没问题,我一定会让云爷的美人居日进斗金的。”江雨眠信心满满。

    “嗯。”

    第二日,云树亲自去了趟益生堂。

    张元昨晚并没有找到她的那支梅花金针,她亲自去了一趟,根据位置猜测方位,翻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想了想,便去了馆驿。

    卓静亭不知道在忙什么,并不在馆驿。卓渊正无聊的不知道去哪玩,见云树去了,乐的跳起来。

    “我就知道你没忘了我这个好兄弟!”

    云树笑笑,“廖廷越呢?云爷准备打的他满地找牙!”

    卓渊兴奋道:“真的?那我可有好戏看了!不过,他跟我父亲出去了。”

    鉴于廖廷越是个闲不住,总是会找些事做的性子,卓静亭走哪,带他到哪,省得他闲下来就惹事。

    “那便下次吧。卓大爷今天想去哪里耍,云爷带你去啊!”

    见云树问,卓渊认真的想了想。

    “我父亲总说我不成器,我的朋友里最成器的就是你了,偏偏你不走科举,我想看看这京中成器的学子,都是什么样的。回来也好在老父亲面前装装样子,哄哄他,免得他老是生我的气。”

    “成器的学子”像一个锤子砸在云树的心上。

    卓渊见云树面色忽变,“你怎么了?”

    云树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在想,大概我不是你父亲,对你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期望,反倒觉得你这样也挺好。”

    卓渊挠挠头,“这猛一听感觉你是在夸我,再一想,你不仅损了我,还占我便宜!”

    说着就作势挥拳揍云树,“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损我!”

    云树忙退后,“卓大爷果然聪慧异常,连云树并未想到的意思都给品味出来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油嘴滑舌!你别跑!”卓渊追出去。

    云树听话的顿住脚,挡开卓渊并没几分力气的拳头,认真道:“我是真羡慕卓大爷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纨绔!”

    卓渊看看云树,忽然郑重道:“我父亲总说你很好,我也看出来,你确实很好。不如你认我父亲做义父,咱们做对亲兄弟!有我父亲罩着,咱俩一起纨绔!”

    云树生生被卓渊一起做纨绔的宏图大志给逗笑了。

    “我要是跟你一样纨绔,你父亲还会觉得我好吗?”

    卓渊也笑了。“也是喔!”

    云树收了笑,“京中学子的圣地便是城南的学宫了,要去看看吗?”

    “那就走呗!”

    两人说走就走。

    城南学宫,无数学子梦想的地方,黎歌待了七年的地方,她永远无法就读的地方!

    学宫的学员都有特定的服饰,走在街上就有一种秀于众人的优越感,但是云树并不想去偷衣服换装进入,她想光明正大的走进去,走进这个不许她进的地方!便让卓渊带了他父亲的身份牌。

    在学宫门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云树说卓渊是真定府知府的公子,深慕京城文华风貌,想要进去瞻仰学习一二,以便回到真定府发扬学宫的学风。

    天花乱坠一通夸赞,当日值守的老先生是学宫最不守规矩爱折腾的。这日被院长罚看大门,他也想着给院长添堵,觉得这俩小子很不错!很有潜质!估计会给院长折腾出来点事情!反正是打着朝廷新贵真定府知府的名头,出事了,也有真定府知府顶着,便很大方的让自己的学生去找了两套衣服给他俩换了。

    抱着衣服,与卓渊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换衣服,云树有些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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