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宏没想到后遗症会这么严重,看着颓丧的云树,再没了刚才的机灵劲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怪不得来时,云树坚持坐在身后,上马下马都要自己来。

    “我不敢跟义父说,我怕义父自责,这明明是我自己招惹的事。”云树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垂越低。

    余宏抬手揉揉云树的鬓角,“没事了,眉儿,这不怪你,都过去了。那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把那件事忘掉就好了。”

    云树不说话。

    “那,宏哥哥抱抱你好吗?”两月以前,余宏绝对想不到他会耐着性子,在这里哄一个孩子。一个做大事思维清晰,却对自己的问题懊悔、懵懂的孩子。

    云树点点头。

    余宏小心翼翼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起前几日云树说的话,余宏不禁声音里含了笑道:“眉儿,宏哥哥抱着你,你是不是觉得像是自己抱着自己,很心安啊?”

    云树松开余宏,红了脸道:“宏哥哥是在笑我前日说的话吗?”

    余宏摇头道:“没有,没有。宏哥哥笑,是因为能让眉儿觉得心安而开心。眉儿的话说的很可爱。”

    云树不好意思起来,小脸愈发的红。

    张景来时,两人正在小店歇息。

    张景熟络的自己给自己倒茶喝。云树见他满额的汗,拿起芭蕉扇给他扇了两下,然后把扇子递给他。

    张景咧嘴冲云树笑。云树咧了咧嘴,在另一边安静的坐下,等他歇好了,说话。

    “县太爷确实为变法之事头痛,上午那些人都是清河县的大小地主,为了兴修水利的资金问题向县太爷哭穷的。”

    “县太爷是什么态度?”

    “他们向县太爷哭穷,县太爷又不能向知府老爷哭穷,所以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把他们赶回去筹备银钱去了。”

    “县衙是安排擅长水利的人统一筹划全县的水利之事,还是由地方自行负责自家区域的?”

    “嗯,有专门的水利人才自然是好,可是朝廷自来崇尚科举,水利人才倒是匮乏,只怕到时候是安排个不怎么了解水利的管事人。”

    “水利之事,县里真的没有一点资金支持吗?”

    “他们都说这县太爷像是真想做些事,但是银钱问题怕是指望不上县里出。”

    “此次变法,上面是认真的吗?”

    “只要不跟上面要银子,我看都挺认真的。反正折腾的是底下人,有了成效,获益最大的还是上面的人。”

    云树被张景的话逗笑。“你倒看得透彻!”

    张景也笑,“你倒听得懂!”

    “修水利的民夫是征力役吗?”

    “是的。”

    “那民夫的食与宿是自行解决,从征收的水利银钱中出,还是县里出?”

    “以往都是县里出,这次也是吧。”

    “县太爷忙吗?”

    “忙。忙着解决那些交不上粮赋要死要活的人,忙着布置收水利银钱,忙着找人对县里的水利工程进行规划。说到人才,县太爷这会儿正头疼呢,没有合适的人。”

    云树望着余宏道:“宏哥哥,师父以前是不是也在地方上处理过水利之事?”

    余宏点点头。

    “要是我给师父找点事做,师父会不会抽我?”

    余宏淡淡道:“那倒不会。有你义父在,师父如何下得去手?”

    云树正欲雀跃却听余宏接着道:“只是你的训练量肯定会加大。”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师父愉快而繁忙的民间大业,我会挺住的。”云树拍着桌子慷慨道。

    张景不打探消息还自罢了,一旦认真去办,还真是特别专业。县太爷的日常饮食、作息、衣着、言行、变法态度,爱读的书,爱说的话,仕途之路,祖宗八代,恩怨纠葛,甚至县太爷对女人的品味,他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云树一高兴,拍着张景的肩道:“这件事若是办成了,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张景皱眉道:“树儿,你知道,我不想做你兄弟。”

    云树想起这事就头大,深吸了口气,软语劝道:“你若是看上哪家姑娘,我可以帮你准备聘礼,娶回来,再生个儿子,叫他胜儿可好?”

    张景低眉不语,忽而又抬起笑道:“昨天早上,跟你打招呼的那个浇花的姑娘,我看很好。”

    云树语噎,看了看余宏。余宏则是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那个,清妍姐尚未及笄,会不会太小了?”

    “只要她同意不就行了,大不了我再等她几年。”张景倒是毫不介意。

    “那,那行吧。不过我还要观察你一段时间,若你真的可靠的话,我回去让应娘帮你牵个线。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那个,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云树一个小孩子,一再做这保媒拉纤的活计,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卓清妍要是知道云树这小子拿她的终身大事做人情,估计要满村子追着云树打了。

    “为什么?”

    “清妍姐眼界比较高,而你这人,有些痴。我怕这事不成,你再受刺激。”云树委婉道。

    “行。只要你帮我去问,成与不成,你都是我兄弟,哥哥以后会好好罩着你的!”一巴掌拍到云树肩头,云树整个被拍的矮下去一截。

    云树心道:不拿自己当儿子看了,下手就这么狠了。这么好说话就转了重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推掉肩上的大手,“记住重点:其一,眼前这事成了,我还要观察你一段时间,觉得你这人做事靠谱,我才帮你问。其二,清妍姐眼界比较高,你自己要拿出男子汉大丈夫支撑门楣的实力,若是成了,以后好好待清妍姐。其三,摆好心态,即使不成也不要犯痴,这家不成,还有下家呢。”

    张景嘻嘻笑道:“我就知道树儿待我好!以后兄弟的亲事就交给你了。”

    “啊?你能不能有个成人的样子?我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啊!感谢你的帮忙罢了!你把自己亲事交给我?成何体统啊?”云树感觉自己搬了块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这酸爽啊!

    “既然是兄弟,互相帮忙嘛!再说了,县太爷这水利改革你都敢上前插一脚,我这点事,根本小菜一碟嘛!”张景笑道。

    云树后悔万分道:“不敢当!我忘了,不能待你太好,你这人本是一个无赖!”

    张景慷慨道:“放心!大家以后是兄弟,我会教你怎么做一个无赖的!”

    旁边的余宏见云树由一片泛滥的好心被逼到苦大仇深,不由笑起来。

    云树看到余宏璀璨夺目的笑颜,收了万般不情愿的表情,“看在宏哥哥笑脸的份儿上,你这单子,我接了。”

    张景看了余宏一眼,献媚道:“树儿,我笑的也很好看啊!”说着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云树嫌弃道:“嗯,一口大白牙,别的没什么好看的了。”

    张景颇为满意道:“至少不是一口大黄牙,当然好看了。”

    云树的一口水喷了一桌子,趴到桌子沿上连连咳嗽。张景刚要伸手,余宏却抢在他之前给云树拍了拍后背,顺顺气。

    云树边咳边道:“我长见识了!”咳完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拜贴。

    “现在要办正事了。我要跟县太爷谈谈,向他推举一个他正急寻的人才。你能想办法让县太爷今天见我吗?”

    张景拍着胸脯道:“包在我身上。”接过拜帖,脚下生风的走了。

    余宏一边清理桌子一边道:“你真要给他牵红线啊?”

    云树一副抓住某人尾巴的样子,坏笑道:“宏哥哥不喜欢的话,我就不牵这线了。”

    余宏看她这得了张景三分真传的坏笑,点着她的脑袋,“你倒是很有做无赖的潜质!这事与我无关,不过你就做好准备挨卓清妍的揍吧。”

    “宏哥哥不看好吗?”

    “卓清妍眼高于顶,连你都不给好脸,怎么会看得上你的无赖兄弟?”

    “我?清妍姐不喜欢我是有理由的。但是她再眼高于顶,也没高过宏哥哥啊。”

    风水轮流转,转得也太快了。刚才,云树被张景那个无赖逼到无话可说的感受,余宏体会到。

    “聪明也是祸。”

    云树捧着脑袋,很没形象的趴在桌上,“义父待我太好了。张景总说要做我义父。义父虽然没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义父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这次就拿清妍姐当挡箭牌吧,她揍我一顿,我也认了。”

    “聪明也是福。”

    云树歪头笑道:“有义父、师父、宏哥哥在才是福。”

    “你呀!”余宏摇头,“这么容易就沾染了满身的市井之气,坐没坐相,哪里像个世家子?泼皮无赖样如何说服县太爷?”

    云树坐直身子,理理衣衫,换了副优雅端方的面貌,谦谦有礼,缓声道:“宏哥哥,看我这样可好?”

    “气势不足。”

    云树给自己的面上添了张扬的风采与世家子的骄傲。“这样呢?”

    “财力不足。”

    “等我换身衣服。”说罢抱着包袱转到屏风后面。

    迈着自以为很有腔调的步伐转出来,依然是一身白衫,不过暗纹流波,行动起波澜,外罩一层轻纱。眉翠微,眸星亮,肤凝柔,整个一姿容俊美,华贵不凡的小公子,只不过个头儿太矮。

    “如何?”

    余宏含笑。“你这步伐都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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