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刻,院子外面的校场上站四千出头的京军,他们都是从京军各大营里选出来的jing锐,当然只是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子。这些个兵卒还有那么点兵的样子,京军已经彻底烂了,能拼凑出这样的一支队伍也算是用了吃nǎi的劲儿了。其实京军真正的人数不只这么多,可挑选时看了那些个,要么老弱病残,要么就已经彻底混成老油条兵痞了,这种人还是不要的好。

    刘文镜站在帅台上看着自己即将统领的队伍,心里有的只是失落。曾经自己也曾在辽东放任,亲眼目睹过辽东军和鞑子的战争,那才是jing锐之战,鞑子的战力他心里清楚。那些个野蛮人虽然人少,可各个武勇惊人,辽东军已经算是大明首屈一指的部队了,可在辽东依然只能采取守势,只能遏制鞑子,而无法消灭。可自己,居然要率这么一支比外面勤王军还要不如的队伍,向着城外的后进军队进攻!而且,这任命实在太快了,这些个部队也是从各大营挑出来的,根本就没有配合度,就这样急匆匆地就要出战了。

    不过当刘家家主将那协议透露给了刘文镜后,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虽然刘文镜一眼就看出自己京军的这场胜利,会给辽东军,给袁督师造成怎么样的打击,将大明的最后一支能打的部队置于何种尴尬境地。可是自己毕竟也是将门之人,自己必须要先对这个家族负责,这是每个世家子的责任,刘文镜选择了服从。

    当这七八十个公子哥入列后,队列里面就出现了各种不和谐的声音,怒骂声,呵斥声都传了出来,唉,活生生一粒老鼠是坏了一锅粥。原本刘文镜刻意营造的肃杀之气就这么被破坏了,不管这仗后金军队怎么放水,自家总得有些个强军的样子,还能多多少少堵住一些人的口。这些个公子哥倒好,就是不让自己省心。刘文镜心里暗暗琢磨,到时候就让这帮子大少站在队伍最后列吧。

    “各位叔叔伯伯,小侄这就出发了。”刘文镜对着一帮子老家主请示。

    刘文镜是老刘家中生代俊杰,曾经在放任过辽东,见过阵仗,在京师将门中也算少数几个拿得出手的了,所以这次出战也是众家主商议后请他领兵。

    老爷子们一个一个抚慰了下,意思很简单,把我们家的儿郎们带出去,也得尽量带回来!

    刘文镜都拍着胸脯应付了过去,看时辰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了,李文镜下令大军出发。

    看着四千多人的队伍消失在自己眼前,原本还算热闹的演武场显得空旷多了,甚至还带着点凄凉。

    “我们京军菁华,也就剩这些了吗?”吴英松指着渐渐消失的队伍,手有了一丝颤抖。

    “是啊,我们各家都把能打的队伍都拉来了,凑来凑去,也就只有四千出头,其他的,都不能看了。”刘家家主话语中有点哽咽,似乎有点触景生情。

    “我们,这些年做的是不是太过了?”

    “十万京军jing锐,怎么传到我们手上只剩下这不到半万的人可以拉出去了?”

    “呵呵,而且这半万人还不是真的出去打仗的。”不知道谁嘀咕了声。

    是啊,这次京军出战不能算是真的打仗,只能算是一场赌博,一场建立在与后金军队那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协议,却可以撬动着整个将门世家的富贵的赌博,最终,已经被逼到绝路的将门世家决定将京军所有勉强可算jing锐的人马都拉出来,凑出了一支军队,再将各自家中的年青一代塞进这支队伍中,让他们去分润这泼天大功。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支拼凑起来的京军最后jing锐连同七八十个公子哥,就这么被满洲军队一口气吞了,连渣滓都不剩。

    “诸位,这京军啊,确实到了该收拾收拾的时候了,我们自己收拾!”吴英松叹了一句。

    周围的家主也低头叹息,或许,仅仅叹息,叹息。

    部队缓缓开向了德胜门,德胜门守城将领也是将门一系,看着自家队伍过来,向着李文镜点了点头,就吩咐手下将德胜门城门打开,放他们出城。

    德胜门外驻扎的是满桂与侯世禄带的队伍。侯世禄的队伍还好说,满桂手下可是真正的虎将狼兵啊,一支曾经在辽东与女真堂堂正正一战不落下风的军队,在辽东军体系中,满桂一系也算是上游了。当这些个骄兵看到城门打开,走出来的京军士卒后,都瞪大了眼睛。

    “直娘贼,这唱的是哪出啊?”

    “我的乖乖,这帮子娃子出来干啥?”

    “喂,娃娃们,你们出来干啥子哦,鞑子就在前面哦,你们这时候出来做啥子哦?”

    京军战斗力和现状,可能崇祯不清楚,可同行最清楚了。大明第一jing锐那是辽东军不提,最差劲的部队大概就是那个京军,前些年天启帝命京军出征,拖拖拉拉来到辽东,稀里糊涂就崩溃了,然后就滚回京城了。别的再不入流的部队,也不可能差到这种地步吧?

    所以当袁崇焕调辽东jing锐回师京师,一大部分原因,就这这些个所谓”十万京军jing锐“让自己不放心啊,要是自己率军在外面和鞑子周旋,鞑子出一支骑兵奇袭京师,这帮子龟儿子还真有可能就这么把京师丢了,那就乐子大了。

    “这帮子辽东土鳖老在讲啥子?怎么老子听不懂类。”

    “你傻啊,他们在笑话咱们呢。”

    “这帮该死的辽东土鳖,居然敢笑话咱们!平时只有俺们笑话别人的份儿,谁敢反过来笑话咱们!他们吃了豹子胆了都,哥几个跟我一起上,给他们点颜sè看看,让这些土鳖知道这京城到底是谁家的一亩三分地!”

    队列中的公子哥们平时都是在这四九城横着走的人物,怎么能受得了这种鸟气,当即起哄起来。

    这些个公子哥中也不是全都酒囊饭袋,也有些个懂点骑术,当即有七八个人纵马提枪,冲向满桂军营门旁,这些个公子哥们身穿着崭新亮眼的铠甲,手持锋锐兵器,看上去神武异常。在满桂军营门口绕着圈圈,傲气凌人。

    “刚才哪个嘴犯抽的敢议论你大爷!有种的给本少爷出来,看本少爷怎么治你!”

    “对,给本公子出来,活的不耐烦了都,欠收拾!”

    “死娘养的的辽东土丘八,敢笑话你爷爷,嫌命长了不是?”

    七八名公子哥兵锋直指满桂营门,对着那些个刚才议论自己的满桂军中的士卒喝道,其声如雷,其势如龙,引来后面军列中其他公子哥的叫好声,那些个公子哥知道自己马术不行,也就不上去露丑了,不过在下面助助威还是可以的。这也带动了好大一批京军士卒跟着起哄,当兵的,最不怕的就是斗,不管强军还是鸟军。

    刘文镜自然也发现了军中出现了岔子,一看,不禁气炸了。这些个混小子,才出城门就要惹事!眼里还有没有军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将军。

    “你们上,给我将这些个混账东西,拿下!”刘文镜对着身边亲兵下令。

    同是将门后代,他刘文镜论家世论地位绝对在这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之上,此刻更是在军中,作为统帅者的刘文镜有权将这些混小子治罪,那些个老头子也没什么话好说。

    十余名亲卫接到命令后,当即策马奔向在营门口叫嚷的公子哥们,凡事有主家挡着,自己只管听命拿人就是,不需顾忌那些人的身份。

    诸位公子们也叫嚣爽了,看见刘文镜的亲卫们向自己这边过来,心下也暗叫不好,这会儿咱们可是在军队里,军队里最犯忌讳的可就是擅离职守啊。既然骂也骂爽了,那就往回撤吧,别等着人家拿你。

    可是他们挑衅的对象选的不是怎么好,少爷嚣张的事儿很多,那些个不开眼的少爷嚣张到铁板的事儿也很多,眼前就是一例。才刚刚穿上军装,拿上兵器的少爷们,一时被豪气冲过了头,挑衅错了人啊。

    辽东军是jing锐,jing锐就会有jing锐的傲气!满桂一系是辽东军的最能战的部队,自然傲气也是最强的。眼见几个不被大家看得起的京军,竟然来到自家营门就叫嚣斥骂,这帮子丘八当然忍不住了。每ri每夜将xing命系在腰间,随时可能丢,所以丘八们最在意的其实就是这面子!他们将这面子看得比自家xing命都重要,今ri之辱,今ri必还!

    营门口当即冲出三名大汉,在这大冬天居然还袒露着胸脯,手拿那长枪,满脸怒气。

    “嘚,直娘贼,你们太嚣张了,且让大爷们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话毕,三名大汉就这么挺着长枪冲来,身上显露出那种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士才有的浓郁煞气,以及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压力。

    七名先前叫骂得很凶的公子哥中又俩人竟然就这么被这气势吓破了胆儿,就这么从马背上自己摔了下来,在马背上的五个,也被三名大汉用长枪挑下马来,摔得个七荤八素,不过倒无xing命之虞。辽东军还没真到和京兵见血的地步,军士斗殴很常见,上官也可以压下来。可要是见血了,就是大事了啊。

    “呸,爷爷还当你们京军出了豪杰了呢,原来中看不中用啊。”

    “可惜了这副好铠甲,被怂包穿着,真他娘的浪费了!”

    “下次再敢在爷爷面前嚣张试试!瞎了你们的狗眼!”

    公子哥们只是不停地在地上抱膝喊痛,也不敢还嘴了。刘文镜的亲卫也只来将被打落的公子哥们拖走,没有擅自对那三名大汉出手。

    见自己人被打了,还被这番奚落,其他的公子哥们看不下去了,居然鼓噪起来。效果不错,在这些少爷的鼓噪下,京军就这么一步一步压向满桂军营。

    那三名大汉看对方向自己逼来,脸上一丝惧sè也没有,依旧笑嘻嘻地,其中一个大汉打了个呼哨,营门口突然涌现出一股黑sè洪流!

    满桂在辽东军事集团中是个异类,因为他和袁督师关系不太好。信奉集权军队的袁督师也拿他没辙,因为满桂是真的能打,也就放任他了,不过满桂一系也向来和其他辽东军马不合,这也使得满桂一系更加团结。外加满桂是蒙古族人,xing子豪爽,讲究个快意恩仇不喜欢绕花花肠子,将是兵的胆,眼下满桂军中士卒也是大大咧咧,毫无惧sè。要是对方敢出手,大不了就将你们全都收拾拉到。

    刘文镜手下好歹也是京军现在的所有菁华,在气势上倒也没落下下风。满桂军都是沙场老卒,能和鞑子力拼不落下风的jing锐,笑嘻嘻地盯着眼前的京军士卒,眼神中是不屑,深深的不屑,就凭这些个京兵,真不配当自家对手。

    “京军序列,归列!违命者斩!”刘文镜手提宝剑,呵斥道。

    刘文镜知道自己这次出征,是为了家族利益,可现在还没遇到鞑子呢,可千万不能和辽东军火拼了。自己手底下的兵自己清楚,纯粹中看不中用,这些个没经过战阵的兵dan子,根本不可能和常年与女真打交道的辽东丘八们比。

    “凭什么,那些个土鳖子太狂了。”一名躲在人堆里的公子哥还在咋呼着。

    “混账东西!”刘文镜从身旁的亲卫身上夺过长弓,搭上箭矢,毫不犹豫地一箭shè中那名还在咋呼的公子哥。箭矢透过头盔,刺入了头颅,那名公子哥指着刘文镜,一脸的不敢相信。

    “你……竟然……敢……”话没说完,就过去了。

    公子哥们都吓住了,这刘文镜还真敢杀人啊!当下也不敢咋呼了,不自觉地向后退,没了无法无天的大少们的鼓噪,其余京兵们也很乖地回到自己队列。

    “再敢有不听命者,必杀之!”刘文镜借着杀鸡儆猴的余威,强行命令部队前进,不再与辽东军揪扯,手下亲兵则负责去处理那不开眼的家伙尸体。

    此时,满桂营中,一名将领打扮的人对着身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说:“将军,这些个京兵究竟想干什么?”

    “管他娘地想干啥,前面就是鞑子,我们还是不要管了,让他们京兵去发疯送死。抓紧布置下吧,等鞑子来了就是血战了。”

    这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赫然就是大同总兵满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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