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抹着眼泪,主动跑来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卢大县令闷闷不乐的带着一大帮无良家丁和汉奸侍卫离开了广州大屠杀遗址,上车开始赶往广州城。一路上,卢大县令都是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脸上不露半点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可虽说这样,已经从车夫位上换下来的肖二郎还是小心翼翼的向卢大县令问道:“峰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火大,还在埋怨小的乱说话给你惹麻烦?如果真是这样,那小的就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火气大?从那里看出来的?”卢大县令有些惊奇的问道——因为被刘玄初教训自己城府不够,卢大县令现在可是一直在练习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肖二郎傻笑着答道:“少爷,你一路上一直不说话,还有神情也有不高兴,小的当然看得出来了。”

    “是吗?连你都看得出我的心思,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在这方面练一练,免得下次和老师见面,老师又说我城府不够。”卢大县令笑了起来。见卢大县令露出笑容,肖二郎松了口气,忙问道:“少爷,你到底是那个地方不高兴?说出来告诉小的,小的只要能办到,就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卢大县令努力又笑了笑,心说我不高兴的地方能告诉你么?我要是这个时候在广州城外大喊尚可喜是个畜生,是个屠杀同胞的铁杆汉奸,我要杀他全家给广州百姓报仇——那我就不是封大胆,是封大傻了。哦,不,要想锻炼城府,我首先得完全融入卢一峰这个身份,要不然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麻烦可就大了!从现在开始,我自己也得认为自己就是卢一峰了。正盘算间,那边代替肖二郎赶车的孔凡林则凑上来问道:“卢大人,你今天不进广州城,非要先来这里看看当年的广州共冢,是不是在那一年,你家也有人死在广州啊?”

    “那倒不是。”卢大县令本想随口承认这个理由,但考虑到自己迟早会被满清朝廷和吴三桂这些各方面势力查清楚祖宗十八代,如果乱承认了这个理由只怕反倒会引起他们的疑心,所以卢大县令立即矢口否认,又佯做神秘的说道:“其实,我是一直在奇怪一件事——十七年前定南王爷在广州杀了这么多人后,为什么容许释真大师雇人收尸,烧尸积山,这不是给自己的脸上抹黑是什么?所以我才想亲眼来这里看看,看这里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座共冢。可是到了这里以后,我亲眼看到了这座共冢,我就明白定南王爷的良苦用心了,也明白王爷的高明之处了。”

    “定南王爷的什么良苦用心?又有什么高明之处?”孔凡林追问,又看看左右同伴,压低声音说道:“卢大人,虽然咱们兄弟的交情不错,可是你也明白,这种事我如果不向王爷禀报,万一别人悄悄禀报了,兄弟我可就没办法向王爷交代了。”

    “兄弟明白。”卢大县令微笑点头,向孔凡林表示谢意,又微笑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平南王爷故意允许释真大师收尸积山,不是给广东百姓看的,而是给朝廷看的!你们可惜想想,如果你们是朝廷的尚书宰相,来到了这里看到这座山这么高的共冢,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平南王爷对朝廷确实是忠心耿耿,为了我们大清江山永固,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承担多大的骂名?对定南王爷还能不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这座共冢,对平南王爷来说,实际上是一座对大清忠心耿耿的丰碑啊!”

    “怪不得啊。”孔凡林恍然大悟,搔着脑袋说道:“还是卢兄弟读过书有见识,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如果换成我是朝廷里的尚书宰相,王爷贝勒,来到广州看到这座共冢,也肯定会非常喜欢平南王爷的。倒是我们平西王爷傻,怎么不在昆明也弄这么……算了,这种事还是少说的好,我们云贵军队可不乱杀百姓。”

    “吴三桂也就这点好了,起码没帮满清鞑子搞大屠杀,否则的话,我宁可去台湾投郑经,也不想给他当西选官。”卢大县令心中嘀咕一句,又叹了口气,说道:“这种事是不能多说,好了,时间不早了,赶快进广州城吧,要不然就得在城外过夜了。”孔凡林点头答应,加了两鞭便快马赶往西面的广州城。

    还好,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广州城,下午申时才刚刚过半,卢大县令一行还是顺利的就进到了广州外城,在破败凋零的外城街道上又一次偷偷抹了眼泪后,卢大县令一行总算是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广州内城门前。可就在这时候,封翔一行被内城城门前那帮子汉奸守军给拦住了,说什么都不许封翔等人进内城。

    “说了不能进就不能进。”城门官神气活现的说道:“马上就是酉时了,内城许出不许进,要是混进去了刁民,惊扰了王爷,你们谁吃罪得起?”

    “门官大人,我们是平西王爷派来的人。”孔凡林拿出平西王府开出的通关官防,微笑着解释道:“大人请看,这是平西王爷开给我们的官防,上面的卢一峰卢大人,就是这位大人。这是平西王爷的印章,请大人看仔细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平西王爷派来的人?”那城门官瞟了一眼孔凡林手中的官防路引,忽然粗暴的一挥手,凶神恶煞的说道:“不行!就算是真的也没用,平南王爷有令,内城闭门之后,除非是有王爷的手令或者朝廷的圣旨,否则不管是谁都不许进城。要进内城,等明天卯时!”

    话说到这步,那城门官敲诈勒索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要换了其他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得乖乖掏腰包送上买路钱了——可孔凡林是什么人?卢一峰当初去拜见吴三桂的时候,在孔凡林这帮侍卫面前买路钱掏了几十两都得吃好几次闭门羹,几时又受过这样的气?所以听到这话之后,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的孔凡林立时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起来,“操你娘的,给脸不要脸,平西王府开出的官防路引也敢刁难,你他娘的活腻味了?老子就不信了,今天会进不了这个广州城?”

    “他奶奶的!敢骂老子?”那城门官脾气比孔凡林还火暴,一蹦就是三尺高,喝道:“弟兄们,操家伙,把这些闹事的王八羔子拿下!他娘的,就算是平西王府又怎么样?这里是平南王府,还轮不到云南这帮土包子在这里嚣张!”那边城门守军轰然答应,各挺刀枪就冲过来,孔凡林这边的十几个王府侍卫也是一起拔刀,将卢大县令护到了正中,惟有二郎是大叫一声妈呀,一转身就从卢一峰的胯下爬进了马车,很讲义气的藏到了卢一峰的背后——结果自然招来了咱们卢大县令的一通白眼。

    “格格娘娘到——!”眼看气氛剑拔弩张即将火并时,卢一峰一行的后方忽然有人不伦不类的长喝,“格格娘娘回府,众人回避!”长喝声中,果然有一队如狼似虎的平南王府侍卫簇拥着一辆华丽马车冲了过来,一下子就逼到了卢一峰等人旁边,为首的一个王府侍卫队长出列喝道:“干什么?动刀动枪的,想造反么?”

    “于侍卫,你来得正好。”那城门官见援军到来更是精神,赶紧上前添油加醋的说道:“于侍卫你快请看看,这些从云南来的土包子实在太嚣张了,仗着是平西王爷派来的人,天都快黑了非要进内城,不许他们进吧,还又骂人又打人,还拔出刀来准备砍人,就好象广州内城是平西王府一样。”

    “操你娘的,你小子不故意刁难,我们会骂人?”孔凡林大怒吼道。那姓于的侍卫班头则一皱眉头,向孔凡林等人问道:“你们中间谁是头?我们平南王爷和你们平西王爷同朝为臣,你们如果是办公事,按规矩来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欺人太甚?”

    “于侍卫是吧?”卢一峰站了出来,向那侍卫拱手说道:“下官卢一峰,是平西王爷派来求见平南王爷的使者。请于侍卫明鉴,我们是按着规矩来的,首先出示了平西王爷开出了官防,又说明了来意,可这位门官大人却故意刁难,说什么都不许我们进城。”说到这,卢一峰向旁边围观的百姓一指,平静说道:“如果于侍卫不信,可以问问旁边的百姓,他们有没有看到这样的事?”

    那姓于的侍卫环顾左右,见百姓们虽然不敢出言帮腔,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卢一峰是在胡说八道,顿时明白卢一峰所说不假,不由回过来向那城门官重重瞪上一眼。卢一峰乘机说道:“于侍卫,可就算这样,这位门官不但还是不肯让我们进城,反而要我们给他五十两银子的买路钱,还说就算是朝廷的传旨钦差来了,不掏买路银子也休想进这个城门,何况我们区区平西王府的侍卫?”

    “放屁!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那城门官一听急了。卢一峰则很平静的说道:“门官大人,既然你没有敲诈我们买路钱,那为什么不肯让我们进城呢?本来我们是想孝敬你一点茶水钱,可你要得这么多,我们这些穷侍卫那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没错,我们那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孔凡林等无良侍卫心领神会的咋呼起来。那姓于的侍卫认定城门官故意刁难已是先入为主,现在听卢一峰这么一说,不由勃然大怒,向那城门官怒喝道:“混帐东西,平西王爷派来的人,你也敢敲诈买路钱,活腻味了?”

    “于侍卫,卑职没有啊!”那城门官慌了手脚——这个姓于的侍卫是直接隶属于尚可喜的侍卫,虽然品级不高却可以直接把话送到尚可喜面前,万一这些话传到尚可喜耳朵里,他这个城门官脑袋可就悬乎了。卢一峰则很认真很有礼貌的向那城门官问道:“门官大人,既然你说自己没有说过这些话,那你为什么不许我们进城呢?”

    “我就想弄几个茶水钱。”那城门官脱口答道。话音未落,孔凡林等无良侍卫已经咋呼起来,“于将军,听到了没有?这小子自己承认了!”

    “我没承认!”那城门官更是慌了,这才明白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竟然招惹上了卢一峰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祸害。可惜孔凡林这帮无良侍卫却不肯放过于他,马上一起大叫起来,“你没承认?那你刚才说收茶水钱是什么意思?”卢一峰则心中暗乐,“他娘的,看你凶神恶煞的这副模样,平时里恐怕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吧?老子要是不祸害祸害你,怎么对得起平时里被你刁难欺压的老百姓?”

    “给老子闭嘴!”那于姓侍卫也动了火气,冲着那城门官咆哮起来,“少在这里丢王爷的脸,一会老子去禀报给王爷,看王爷怎么收拾你!”

    “于大哥,饶命啊!”那城门官差点吓瘫在地上——这样的事让出了名杀人如麻的尚可喜知道,他还有命在么?赶紧双膝跪下,磕头如同捣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于大哥饶命,千万不要禀报给王爷啊,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闹成这样?”又在这时候,后面的马车轿帘之后传出一个柔和动听同时又有些冰冷的声音,紧接着,轿帘掀开,一个丫鬟搀着一名汉人女子装束的少女出来。待到看清那少女容貌之时,心灵上的小处男卢一峰心中不由一动,原来下车这名少女竟然生得颇为美貌,眼大嘴小,五官俊俏,皮肤白嫩如脂,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没有完全长成的身材和姿色都要逊色孔四贞一筹,身上散发出来的青纯气质却十分独特,神色淡漠目光冰冷,表情就像对周遭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用卢一峰的现代审美观来说,那就是属于这种年龄非常罕见的冷酷美少女。

    “长得不赖,很清纯,是我喜欢的类型。”卢一峰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忙向旁边的孔凡林问道:“孔大哥,你是平西王府侍卫见识广——这个女的应该是尚可喜的女儿,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

    “卢大人说笑了。”孔凡林低声答道:“听说平南王爷有一百多个儿女,平南王爷自己都弄不清楚儿女们究竟都叫些什么名字,我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名字?”

    “一百多个儿女?尚老汉奸祸害了多少女人啊?!”卢大县令峰咋舌。孔凡林则看看卢大县令,又看看那冷若冰霜的少女,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压低声音坏笑道:“怎么着?卢兄弟,一见钟情了?不过你这相思病最好别犯得太重,咱们兄弟是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卢兄弟你这只胖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那可不一定。”卢大县令不服气的低声冷哼,恬不知耻的说道:“以兄弟我的英俊潇洒、俊雅不凡,只要一个媚眼,这样的女人有多少勾不到啊?瞧好吧,兄弟我今天晚上就让这位郡主娘娘犯上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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