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锦衣卫衙门。

    陈坤身着蟒服春风得意。“卑职定当再接再厉,不负师尊栽培之恩。”

    文鸢持着公文道:“此次武当之行,你要密切留意一个后起新秀。一旦有机会,务必将此人扼杀在摇篮之中。本座在庐江缉拿周怀安之事,就是折在此人手里。”

    “还有师尊为之棘手的后辈?”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这江湖也好,朝廷也好,迟早都是要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里。此子虽武功平平,然心智乃我生平仅见。”文鸢放下公文道,“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若是假以时日,必为心腹大患。”

    “此子是谁?”

    文鸢站起身走到陈坤身边冷道:“武当绝尘剑——断、天、涯。”

    “师尊放心,我定要此人就此折戟武当山。还有一件琐事请示师尊:南少林渡困和尚前几日派弟子前来上表归顺。”

    “不错。继续招揽这样的不得志的门派。”

    文鸢端坐太师椅展开一卷长长的名单,提起毛笔书写的道:“南少林渡困大师。”借着灯光,依稀可见卷首赫然写着:“阴煞教大弟子杜天明。”

    ……

    到司马圆家已有四天,刘诗诗倒也闲的住。

    “我说云行天,你怎么这么笨呢?不就是写个‘远’(繁体)字吗?有那么复杂吗?”

    云行天笔力一抖叹了口气:“请保持安静好吗?”

    “哟哟,瞧把你急的。”刘诗诗夺过毛笔道,“我给你写个,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分。”

    “那你写,我先出去走走。”云行天肩膀有些痛,走到院子里活动去了。

    “等我。”

    “你这么快就写完了?”

    司马圆大师的住处在交通基本靠走的郊区,远离喧嚣的城市也算的上遗世而独立。

    炎炎夏日,田间有几位农夫保留着锄禾传统。

    “大叔,你们怎么不用除草剂呀?这么大一片田要弄到什么时候?”不甘寂寞的刘诗诗问道。“呵呵,习惯了。从接手这片地的时候开始,就是这么一下一下锄过来的。”农夫笑道,“你们这对小夫妻是司马大师的亲属吗?”

    “小夫妻?他(她)——”两个人同时甩头否地道,“切。”

    “哦。”农夫笑道,“呵呵,司马大师很喜欢这片田地的。在他没出名之前,常常坐在中央的大石上发呆。”云行天掂起脚道:“那您忙着,我们去大师发呆的地方转转。”

    “还真是大石。”刘诗诗见石块二米多高不禁唏嘘。

    云行天双手一攀,石头有些微热。刘诗诗撩着长裙象征性地跳了几下道:“我上不去呀。”

    “笨!”云行天匍匐在石块上道,“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我才不上去呢?”刘诗诗腹**,“你自己一个人在石头,变成烤鱼片吧。”

    头顶之上阳光浓烈,还没挨过一分钟。面如火烤的云行天急忙跳下大石,追着刘诗诗赶回司马家。

    “你慢点喝,没人和你抢。慢点喝,你再噎死。”

    云行天大灌了几口水道:“一会儿多给我装几瓶,放在冰箱里冻着。”

    “手续费,一瓶十元。”

    “大姐,白水耶。用的着花钱吗?”

    刘诗诗微笑着道:“水是不要钱,可冰镇就得算钱了。”

    “哈哈!两个小娃娃你们在吵什么呢?”

    “司马大师。”

    “大师您回来了。”刘诗诗装可爱道,“您累不?我去给您拿雪糕。”

    摘下鸭舌帽,司马圆走到书桌前拿起云行天写的字道:“行天,你这字笔力功法都不错;只是,连日来你还未能体会到意。”

    “大师,您看看我写的。”刘诗诗眨眨眼递过一根雪糕道,“边吃边看。”

    司马圆品品雪糕道:“嗯。凉爽丝滑,形神高雅。”

    “哈哈!哈哈!真的吗?”刘诗诗欢天喜地问。

    “大师说的是雪糕。”云行天一盆冷水泼下。

    “哼,你就是嫉妒我。”刘诗诗拉着大师道,“大师,听说你经常到外面农田的大石上去发呆……”司马圆咳嗽两声道:“不是发呆是悟道,在自然中才能理解天地奥妙。”

    “在自然中才能理解天地奥妙。”云行天重复一遍若有所悟。

    第二天早早,云行天穿上长袖衣裤拎着一大桶水出门去了。

    端坐在冰冷大石上,云行天皱眉强忍。恍惚的地气在骄阳的照射下蒸腾挥发。

    “少年,下来走走别着凉。”一位农夫荷锄道。

    “我在感受自然不会着凉的。”

    “扯淡!看你细皮嫩肉的,肯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算你屁股把石头坐穿了,也体会不着什么道理。”农夫放下锄头训斥道,“好高骛远是你们这代人的通病。来,下来帮我锄草。锄着锄着你也就懂了。”云行天纵身跃下拾起锄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说完,扬起锄头落在杂草之上。

    “直起腰。你腰弯得公鸡似得不累吗?”

    “直起腰,做人脊梁不能弯。”

    云行天一怒除掉一颗好苗子。

    “看准点。不要分心。”

    “做事情要眼到手到,不能三心二意心猿意马。”

    云行天挺直腰杆连续几下明显省力不少。

    “斩草除根。”

    “防微杜渐。”

    云行天挥汗如雨道:“你什么学历?出口成章好不烦人。”

    农夫笑道:“坚持下去你就能悟道。凡事必须亲身经历,否者只能临渊羡鱼而已。”

    天空日照浓烈,田间热浪袭人。云行天放下锄头擦擦汗,掏出视讯呼叫刘诗诗。

    “喂,你还没起来吗?”

    光幕之上刘诗诗抱着枕头道:“大哥,你干什么?现在才几点?”

    “懒虫。你给我拿点水来吧。”

    刘诗诗睡眼惺忪地说:“你昨天不是预备了一大桶吗?怎么还不够?”

    “一言难尽。好了,你继续睡吧。”

    农夫将空桶还给云行天道:“走回去。”

    “回去?”云行天不解地问,“你不是说要把这片地修理完吗?”

    “痴呆涅傻么你。没看见太阳毒得厉害吗?”农夫拾起锄头扛在肩上道,“君子适时而动。下午四点你再过来帮忙吧。”

    “虽然我很讨厌你说话的语气,但是不得不说你的话都很有道理。”云行天拎着空桶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我是很讨厌你这性格,但是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有心眼的一个。”农夫看着青苗道,“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告诉你。”

    吃过午饭,云行天破天荒地打着呼噜说着梦话。

    “没,我没弯腰。”……

    傍晚时分,神清气爽的云行天扛着锄头回到住处。司马圆有应酬还没有回来,刘诗诗端出菜饭道:“直通巴格达五十元,粒粒皆辛苦五十元。”

    坐在椅子上的云行天惊叫道:“什么啊!这不是就是大葱炒鸡蛋吗?”

    “葱是不是直筒的?”

    “是啊!”

    “鸡下蛋的时候是不是个咯咯哒咯咯哒地叫?”

    “是啊!”

    刘诗诗一副我吃定你的表情说道:“这就对了。这盘菜叫直通巴格达有什么问题么?”

    “停!”云行天告饶道,“我说不过你,付款还不行吗?”

    收拾完碗筷,刘诗诗跑到楼上看偶像剧去了。云行天走到院子里打了一遍太极拳。

    银河横斜,织女牛郎;仰望窗花,秀发端庄。

    云行天盯着二楼刘诗诗窗前的背影微笑道:“要是能这样一直端庄下去该有多好。”

    感慨男走到书桌前,放松神经提笔落字。“远”字写了不下三百遍,唯独今天写得自己都不认识。那走字旁犹如一把上上下下锄头生动无比。写完之后掰了掰手腕,云行天也早早睡去。

    翌日,云行天下床洗漱正遇见司马圆。

    “大师。”

    司马圆笑着说道:“昨晚那个字写有点意思。继续努力。”

    “是!”

    一连就是三天,刘诗诗习惯了云行天早出晚归生活规律。

    “今晚吃什么?什么价位?”

    刘诗诗端出黑乎乎的馒头片道,“这次搞砸了就不收钱了。来,油炸云行天。”

    “不会吧!你这馒头片炸得都黑成这样了。”

    刘诗诗拿出一块小镜子道:“来,看看你自己的模样。要是额头上再有个月牙,你就可以去演包青天了。”

    “你是谁?”镜子里的云行天张嘴问道,“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刘诗诗笑道,“看你那傻样儿。”

    司马圆今天回来的早,抽空叫云行天到书房。

    “也有段时间了,看你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云行天屏气凝神挥毫泼墨,一息之后,一个龙飞凤舞的“远”字跃然纸上。

    “不错不错。形意俱佳,已然小成。”司马圆微笑道,“看你这黝黑的模样,定然是受了不少幸苦。”

    “不辛苦不幸苦。”

    司马圆微笑道:“你已入山中,可愿意拜我为师?”

    “弟子拜见师父。”云行天双膝跪下毕恭毕敬道。

    司马圆搀起云行天道,“这一拜礼不可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司马圆第五弟子,在你前面还有四人,张冯李陈。日后见到再有礼数不迟。更进一步的说需走到山外。”

    “到山外?”

    “对。山中之色停留纸上,山外之色往返心间。就好比你这字一样笔体清新,意境浑然,然而随着心境变化,这字的意境就不断消减。”司马圆知无不言道,“你现在要想办法让意境深远,使人看过之后刻骨铭心。”

    “是!”

    回到房间描摹着墙上司马圆亲手写的字,云行天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从今日起,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学如逆水行舟,我愿顺流而下”的乐天派了,而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努力派了。

    又是三天,云行天终于完成了农夫的历练。

    “不错。你现在算是四级农夫了。”

    云行天丢出锄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时机尚未成熟,你坐到大石块上去悟道吧。等你出得山去,我再告诉你来龙去脉。”

    云行天抢回水桶道:“这东西你可得给我留下,刘诗诗肯定是要算钱的。”

    太阳越来越毒,阵阵热浪打湿衣裳。云行天喝掉最后一口水赶回家中吃午饭,坐在沙发上的刘诗诗正在数钱。

    “你回来了。”

    云行天说道:“你们女人就两个时候最美。一个是照镜子的时候,一个是数钱的时候。”

    “切。”刘诗诗揣起钱财道,“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开始不劳动改造了,换成坐在大石头上反省。”云行天打趣道,“等我变成烤鱼片的时候,你把我卖了或许还能换点钱。”

    “谁稀罕。”刘诗诗扎上围裙道,“这都十天了,再有七八天就期末考试了。你能不能快点,我可不想错过考试。”

    “司马大师已经收我为徒了,我想再住上几日参悟参悟。放心了,绝对不会耽误你期末考试的。”

    三天转眼而过,云行天在石头上静坐的时间越来越长。农夫偶尔路过宽慰一句。“悟道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喝光三只桶里的水,云行天大字型躺在石头上心想。“不知冷刻舟他们现在的进境如何了?再滞留下去和游戏里死过一次的赵一铭一样了。”

    远处戴着草帽的农夫看着大石上的云行天道:“师父说小师弟天赋异禀。照此情形,多半是有些夸大其词。”

    念及游戏世界,云行天想入非非。仿佛看到了鹰愁涧里那翩翩起舞的柳林雀,又好像看到了张网罗雀的李卫东……

    “天道如网亦如往。”

    云行天突然起身端坐,闭合双目屏息敛气。大石开始在阳光之下发出荧光;一片片整齐的青苗纷纷化作丝线,不断上升、不断旋转;远处的农夫摘下草帽不可思议地说:“我十年方才悟地,这混小子竟然一朝窥天。师父说的没错,小师弟果然不是凡人。”

    ……

    司马圆端详着云行天的字笑道:“很好很好。这字意境深远,不拘泥于形式。为师只能交给你这么多了。想要在书法上有所建树,你还要想办法回到山中。”

    云行天恭敬地问道:“师父,为何不去山外山而要回到山中?”

    司马圆笑道,“你说的是水墨三境界,第三境界山外山。呵呵,若是之前你说这话,为师定责罚于你。不过,现在你的书法已经不在你大师哥张路之下,问问倒也无妨。为师且告知于你,这山外山就是山中。所谓‘一花一叶一如来’。你若明察自此,将来成就不再为师之下。”

    “敢问师父,我下一步是否着眼于形成自己的书法风格?”

    “是。”

    “那再斗胆问师父一句,是否有超越您的书法境界?”

    “有。”

    刘诗诗和云行天辞别半月朝夕相处老人,走到车站恰巧遇到学历很高的农夫。

    云行天上前施礼道:“拜见张师兄。”

    “云师弟一路顺风。”张路望着车厢里远去的两人笑道,“少年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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