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顺着封常清劈出的口子,李扬不敢担耽提缰绳冲了进去,自有军户识的大声叫起:“是司马,司马回来了!”

    顿时抵挡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将攻来之敌皆是杀伤了不少,余贼见唐军士气高涨不由的心气懈去,慌乱之间乱作一团,左右推搡之间又踩踏了几人。敌将恨极将马鞭丢于地下,无奈的摆手让收了兵。

    上了山顶,李扬方才看到这顶依山势以石为磊简易的做了些兵防工事,再看存活的唐军竟然有四百余众,但大多带伤少有完整之人,不免即是悲伤又是心慰,便问道:“这边谁人主事!”

    “小的暂领此军!”尚存的五位校尉不作声却是以眼看了封常清,封常清反转刀柄抱拳行礼回道。

    李扬点头赞道:“甚好!甚好!”虽在众人之面持了身份不能表示亲近,但这赞赏之意却是都听在了人们的耳里,这便更是让一些人心眼活泛了起来,纷纷看着封常清有了别样的眼神。

    由校尉、旅帅陪着巡看了一下山头,李扬心由最初上山的一丝兴奋转变为异常的难过,本来就瞧着大多数的军户带了伤,可这一圈下来情况却是要比这糟糕的多。

    围在最后面的是约数十伤重之人,不是缺胳脯少腿便是伤在了要害之处,有几人身中数箭,但皆是心胸之间,如是强自拔出就会因止不了血而死,一个个躺于冰冷的地上延以残喘。就是带有轻伤能战之兵也大多疲惫不堪,如今皆是随地而坐,只是在军官哟喝之声中稍稍的抬起头来看。

    “李司马,依小的之见,敌军如是再攻上三次,我等不是力战而死便是活活的脱力,到了那时便是待宰的羊祜,只怕......”封常清小声的说道,眼睛四下看着,在他的眼里仿佛没有悲伤,而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情。

    李扬也知确实如此,回至誓时的帅地,将校尉唤过问道:“想必诸位都是看到,说说你等的想法?”

    “司马,自为军以来就没想过自己,唯为国效死而已,尽我大唐男儿的本份!”一校尉激昂而道。

    另一校尉则沉思道:“恐怕挡不了几回。”看看四周虽是有军令约束不可任意乱动,但有意想倾听的军户,压低的声音又道,“司马,难呀!”

    封常清仍是那句话:“司马,应早拿主意!”

    “那依你之见呢?”李扬见他目光闪烁知是心中有计,便问道,“莫要犹豫顾虑,凡言无罪!“司马,依小的之见,还是需突围!”封常清未说完,便让一校尉打断道,“尽言了些废语,你倒是瞧瞧,我等拿什么来突围?”

    封常清目光怒意闪过却又以悲哀之sè所代替,将头低下不再言语。

    那校尉又道:‘司马莫要听这小子的胡语,还是固守以待的为好。“

    “敢问校尉,我等拿什么来固守,难道就指着这数百人去送死吗?”封常清大抵的忍不住了,愤然而道。

    “你多时也变的如何有了怜悯之心,要知道你白ri可是害了多少的兄弟!”

    封常清勃然变sè,但却痛苦的捂了头低吼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如是不那样,怎能救的了这数百人!”

    一时之间无人应对,原是满是怒意相视的人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转而以一种忧伤的神情看着少年。

    李扬知这里必定是有事发生,便唤过一校尉问起是何事。那校尉先是不肯定,但还是看了看四周,决定说了出来,最后言道:“司马,如不是他,我等如今皆是早死一步,断然不能活在现在!”

    李扬沉默,不禁又重新的看了这少年。

    “司马,反正也是做过了,万事由我一人承担!突围吧,只需让,让他们断后,我等便有活路!”封常清抬起头,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了李扬等人,又深深的凝视在伤员团坐的方向。

    “混帐东西!你这种畜生实是该死!”校尉愤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抽出腰刀便要劈下。

    “住手!”李扬喝往,沉着脸与团在地上的封常清道,“你是不是知罪恶深重,就这般要个痛快?莫要当众人都是呆傻!”心中却是知道封常清说的对,但在如此形势下,但凡有良知之人定不会当这个恶人,于是这封常清便想一力承担了下来。想通了这一点便知这少年的心中是痛快之极的,因同袍的死而换已生的痛苦已是萌生了求死之心。

    那校尉当的一声将刀自手中滑落,慢慢的蹲下身子,将封常清扶起,懊恼而道:“都是我浑蛋之极!如不是司马点拔,便是铸下大错了。请原谅我。”

    封常清也不言语,只是回复了本xing,放声大哭起来。

    李扬站起环了众人,本是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只是朝四周躬身施礼道:“都是本官之错,就不应该让你们来此!本官赔礼了。”

    众人只是瞧着李扬如此,却没有任何动作。

    李扬做了个心安,便与校尉道:“与本司马取一把刀来,如是敌再攻来,本官当头一个挡在前边!”

    校尉点头将自己的刀反转刀柄道了过来道:“司马,不必自责,我等皆是愿意。”

    “敌贼上来了!迎敌!”观察大呼着,合着角鼓之声自山下传来。

    李扬回看众人,众人已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无怨无恨的站起整好了队。

    “杀!大唐威武!”李扬差些落下泪来,这些大唐的好儿郎,如今压根就未当他是司马,只当他是其中的一位兄弟。

    迎头冲下遇一贼,看着横刺而过的枪尖,李扬却是不怕了,拼了命的用刀使力将其格去,在那贼有些惊恐的眼神里,李扬带刀撞了过去,狠狠的扎入了心窝之间,而此时朝他砍落的另一把刀却被身后的长枪挑起。李扬顾不得回头,也不想知道是谁在自己的背后护着,只知道那是能将自身安危交付的生死兄弟!

    此次接战时长不大,也就是几刻之时,当李扬浑身浴血的冲出了敌阵,方自回头时,就瞧了来路之上满是血肉,真如阿鼻地狱一般,如紧紧相随的唐军便是那一个个杀神。“啊!啊!”李扬也不知为什么,只知想大声的吼叫出来。身后之人怔了怔了相随而叫,一时之间十人大吼,百人巨吼,就连山上留守的人也纷纷的吼起,仿佛能把这浓浓的夜sè吼个窟窿出来。

    敌将愤然变sè,未及多大的功夫,这一个百人队便是被屠尽了,唐军的狠劲竟是将他深深震憾,“这便是哀兵了。收兵,明ri再战!”挥了挥手下了令便缓缓的退回了营中。

    李扬眯眼甩去自头上滑下的血水,瞧着敌退了回去,这心气松下,便觉得手脚有些不听了使唤,想动动却是僵硬之极,不由的苦笑着道:“谁来帮帮本官,本官八成是抽筋了。”

    后面嘻嘻笑着过来二人,与李扬揉捏了数下,方才回过劲来,但如此一来僵硬去了随之的却是酸痛之极,咬着牙慢慢的回了山上,就瞧了李苍头关切之极的目光,便笑笑道:“我无事,李苍cāo心了。”

    李苍头也不嫌他身上的血气,跑了过来又是上下的瞧着问道:“老爷可是哪里不适,快些与老朽说说。这要让nǎinǎi们看到了,非是心痛死。老爷,老朽自知拦你不住,但你可千万莫要往前了冲去,这刀枪不长眼,如是受了伤害,老朽万死不能其咎。”

    “都好,莫要这样了。”李扬淡淡的笑着,将李苍头支去,却是回看了活下来之人。

    封常清过来施礼,悲痛而道:“又去了三十二个!”

    “呼——知道了,都记了。”李扬呼了口胸中的浊气,朝一边走去。

    “司马——”封常清轻唤。

    李扬挥挥手轻道:“莫要跟来,让本官静静。”停了身子又道,“你说的突围之计是对的,可是你想的却是大错了。有时不能靠牺牲他人而苟活!”说罢,继续走去。

    “小的知道!”封常清仰头于天,一行热泪沾满了血而顺脖间流下。

    校尉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了下去,仿佛多看一眼便要费多大的力气,还不如多喘上几口气来的舒服。

    冬是的清辰极冷的,就算燃了些草火也驱不走阵阵寒意。李扬虽是穿的多些,但早已被汗和血水浸透,如今好像皆是冻成了冰一样,冷的发起抖来。哆嗦着在地上走来走去,不时的唤着好像要睡着了的唐军,因为他深知如是这般睡了便永远醒不来了,但看边上整齐停放的几具脸上露了笑意的尸体便是知道是为什么。

    好在阳盘升起带来少许的温暖,众人皆是面朝东边,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热量。

    “司马,昨夜又”

    李扬摆手止住,心中悲伤而道,“莫说了,记下来!”便是与那几具冻死的兄唐弟身上收回了目光,“尽量收敛,好回去葬了。”

    “司马,还能回去吗?”校尉又问。

    “能!”李扬坚定而道,双手拱过头顶,“莫要忘了,我等身后是大唐!”

    校尉点头跪倒在地叩头而道:“陛下,臣万死以报大唐!”

    今晨时分,敌军倒是安静的很,辰时都未见动静,直至半午时分方才列了队出来,却派一骑执旗而上,距数箭之地停步,以旗扎地后将手拱手嘴边喊道:“请大唐来的将军出来说话!”

    李扬瞧着清切,见其头插之羽数,便知其人位必极高,于是将众人压下,自己起身回道:“本官乃北庭都护司马,不知俟斤有何见教!“

    “哦,原来是司马。真是久仰久仰!”万夫长施礼笑道,“你我此时虽是敌对,但终归皆是陛下之臣民,这说起来不过是国中之事,何必弄的刀兵相见呢?”

    李扬大笑,以手指了下面之兵道:“这般说来同室cāo戈也算国中之事了。我皇陛下可不敢要此等臣民。你若是回头去劝了你家大将军,遣使入朝致罪,还尚可以为我大唐的子民,若是再这般执迷不悟仍要反叛,到时天兵一到,你突骑施可就危已。”

    敌将脸sè一红,不想争执这事,要知道自己的苏禄可汗是唐皇册授的左羽林军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忠顺可汗,而此间做下的事哪能谈的上为忠顺二字,分明就是叛乱,这天下之下皆是有理之处,说到底还是自己愧了。忙是笑笑说了别事:“司马,如今这形势你也是看到了。虽是你等凶残,但我手中仍有数千之众,而你那边想必不过几百人,真若争执了下去,也许今ri便是你等身死之时。然我等敬佩勇猛之士,不忍这些少年大唐末来的栋梁就此调谢,特立旗于上,凡弃械奔此旗下皆可活命,而且还要被奉为勇士,从此以后突骑施族中亦有立足之处,可享百夫长之遇。如是司马归顺,则可为一方的吐屯,可谓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生死大权在手,享尽荣华富贵!”

    “俟斤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本官只可回你一字!”李扬淡淡而道。

    万夫长忙是凝听道:“但凡说出,只要归顺任何条件都可说之一二。”

    “呸!”李怒道,“听好了,便是它!”

    万夫长脸sè变幻了数回,最终反而笑起,点头道:“好好好!司马好骨气!不过我还是与你等一柱香的时辰,好好的想过,莫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打马而下,脸sè狰狞起来。

    那旗子无风吹动,懒懒的垂着,但好似一根巨剌深深的扎入李扬的心中,真是耻辱,极大的耻辱。想我大唐赫赫之威,如今被人欺到如此地步。回首yin着脸道:“谁人过去将此旗拔了!”

    未等众人说话,一人却早已跃出。

    “封常清!”众人大喊,见他已执刀未带一盾远远奔去。

    “放箭!”敌人见唐军未放刀且怒气冲冲的奔了旗子而来,便知是何意了,一声令下,百箭自阵出飞起,泛着寒光恶狠狠的朝这里shè去。

    一手将旗拔起,一手持刀拔打箭支,封常清大笑的骂道:“来呀,我大唐男儿岂是好惹的!呸!”返身急退,却是忘记了箭有百支之多,扫去这支,那支又至,等箭过后,封常清身插数箭倒于地上。

    “救人!”李扬取过盾牌便是跑去。至封常清近前与众人搭盾将他拉回山上,就瞧着身上虽中了数箭,但身有盔甲且那箭多为木制加之离的又远这力道便小,伤不及半寸,人却是活着,只不过晕死了过去。

    取水沾着敷脸,不多时封常清醒了过来,笑道:“司马,那旗可是拔了?”

    “嗯,拔了,当记你头功!”李扬也是笑起,“无事便起来吧,让兄弟与你将这些废柴拔了,不然活像个刺猬。”

    众人笑起,拥着封常清往一边走去,这让李扬倒是心中一宽,本来这一ri便瞧着众人与封常清离之甚远,如今看来已是不怨他了。

    下面敌将怒极,看了香还是半截便将火气压下,左右而顾道:“你等想必已是看清了,香尽之时,哪位敢上前去砍了这伙唐人的脑袋!”

    众将相看,却不上前接令,要知道这伙唐军太过拼命,杀一能损自己二、三人,而自己手下皆是族中之人,这死一个便少一个,等自己拼的无人了,那便是族灭之时,到时虎狼之人可不是唐人而是身边的这些人!

    “废物!”敌将岂能不知这些人想要保存实力,但也是无奈,自己何尝不是这般想的呢。原来探得是一群乌合之众,老军不过二千,其余皆是临时召集的军户少年,谁能知道却是碰了个头破血流,老军之凶是想及的,可放走这扎手的老军,没想到这少年却也难对付,这二ri下来,看了率下之士已死伤三千有余,这心里可是痛极,不管内部如何比纷争,这些族人可是自己安身之命的根本,于是这才想起要劝降这一策。

    “传令,全军齐进!攻上山去头一人升千夫长,末一队除名!”敌将发了狠,要用此置换之法来激军中之凶气。果然那些千夫人着了急,这自己若是垫了底将被头名所代替,可想而知自己的下场,妻儿不保,牛羊归了新主,这还了得,便是红眼呼了粗气盯了山头之上。

    “吩咐下去,能动之人皆上场,贼子这是要拼命了。”李扬以刀击盾道,“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晋,陶渊明,咏荆轲)”又于心底叹道,“到底不如叛逆取字观光的骆宾王”不由的小声而念,“昨ri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ri人已没,今ri水犹寒。”一股雄壮之气顿涌心中,不由的大喊道:“大唐威武!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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