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酉时用晚饭,这也是李家是村子里的头面人家方才一ri三餐,想那平头百姓一ri只是二餐裹腹,虽说是明皇陛下轻赋税,重农桑,但一户良人家七八口守着几十亩的永业田,辛劳一年所收的黍、粟,除去交各种税后只可勉强的填饱肚子。单单听闻几十亩田数量可是不少,但一亩粟所收不过几十余斤,遇上不好的年景绝收可不在话下。所以平ri里一些人家一般巳时(上午9-11点)和申时(下午3-5点)用饭。家里的壮丁一ri可食十两(唐时一斤=十六两,单位小)粟,而妇儿则只食六至八两粟。且头顿为干,辅以野菜与菜叶羹;晚则为稀。以李扬为例,四体不勤不生产者,缺油水食十两粟却仍感饥饿。而因年景不好卖去田地寄生为奴者,在开元年间也是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用饭时,李扬仍感到头晕犯困,母亲特地煮了一只鸡蛋,在弟妹满眼都是星星的眼光中,夹在了李扬的碗中。李扬自是低头不语,不敢去视父母,将鸡蛋又夹入小妹的碗中,小妹很是兴奋,轻轻的咬了一口,脸上的哭痕虽未洗去,但也是喜笑眉开。

    母亲见状刚要说道小妹,却听父亲说道:“娘子,你且去再煮几只,送与儿女。”

    二个弟弟本是直勾勾看着小妹碗里鸡蛋的眼睛,马上眯成一条缝,方才狠往口里塞粟的筷子也慢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东西。

    母亲啐口道:“真是些吃货”站起去煮

    饭后,母亲和小妹收拾,父亲将弟弟打发了,又叫住李扬。李扬心里则是七上八下,又怕遭父亲的无端责骂,又稍稍的些气闷,认为自己不应当受到责骂,在这二种心情下,低着头生生立于门口不敢动半步。

    “大郎”父亲唤道

    “在,父亲”

    “你可记恨为父”父亲的声音很飘渺,让人不知如何去抓住他的心思,但长期以来所受的家教使李扬下意识的回道:“父亲,大郎不敢,大郎不曾。”

    “只是不敢,只是不曾。看来你母说的甚对,你们儿郎们都毫无生气。我是错了吗。”父亲很低沉,最后一句则像是自言自语。

    李扬大惊,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发现父亲并没有看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顶。不知怎得,李扬的心里很难受,一直以来父亲是这家里的天,从未说出过如此的话。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去答,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二人谁也不说话,屋里静的掉针可闻,偶尔刮过的微风吹进屋内,竟能听到飒飒之声。

    呼——父亲长长的出了口气将这平静打破,就如在一池湖水平地投入一粒石子,惊的水纹向四周荡去。这让李扬心里下意识的紧缩,身上不禁抖动了一下,想抬头却又不想,只是动了动麻木的脚。

    “大郎”

    “唉”

    “你往为父这边过来,且让我看看。”

    李扬不得不移动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捱的走到父亲面前,待离有2尺远时不肯往前,便站立在此,仍是低头不语。

    父亲见此,心里只是一叹,想想不知为何,孩子与自己竟然恐怖和生疏到如此地步。想到下午娘子与他说的话,最终还是拿定了主意,当下拍了拍桌子说道:“来,往前些,我问你话。”

    李扬无奈只得又往前移了移。

    见李扬又如前般那样,父亲又有些可恼,但还是压了下去,缓缓问道,只是语气有些不善:“大郎,你的xing子该改上一改,不要如此的懦弱。大丈夫顶天立地,就当不卑不亢。你可到好,如小娘一般,怎能担当大任。”

    李扬不禁想,还不是在你面前我如此这般。但不敢说,只是说:“是,孩儿明白了。”

    父亲看了看低头的李扬,见如此,不免有些索然,原先想说的话顿时一句都没了,但摆了摆走打发李扬:“你回去吧。”

    “是”李扬施礼转身便走。

    快要走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你明ri去蒲州走上一走。”

    “什么?”李扬猛的转过身,待要问一问父亲。只见父亲已迈步走入里屋,接着传来:“你且问你母亲便知,为父乏了,退下去吧。”

    李扬见父亲不想多说,怀着满腹的心思到厨房去找母亲,问母亲为什么父亲让他出远门到蒲州。

    母亲的怀里抱着小妹,而小妹则用手玩着母亲的头发,母亲向大屋的方向瞪了一眼,说道:“无他,蒲州有母亲一房远亲,这里的修书一封,你且带去。”

    李扬听罢,想到眼看的县考将至,这来往蒲州需二个月余,如何能赶的上。加上自己确实有些害怕,急忙问道:“母亲,这蒲州上千里,您看这。”

    “我岂有不知,此去蒲州是为娘定下来的,与你父无关,莫要怨记于他。”

    “母亲,孩儿怎能有如此的想法。孩儿只是,只是”李扬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只是不想去,很想一辈子待在家里。

    母亲岂不知自家孩儿的念头,心里也是不忍,但一想到孩子的xing子,便狠下心,紧了紧怀中的小妹,厉声问道“只是什么,怕了么?”

    李扬见母亲知晓自己的心思,忙遮掩说道:“未曾有过此心。请母亲明见。”

    母亲又问道:“娘且问你,至你小时到如今可曾离家?”

    “不曾”

    “可曾有过走南闯北的念头?”

    “母亲,孩儿不曾有过”

    “你且看看,这也不曾那也不曾。以你的xing子能否担得大任。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万一问策问个好歹,你心下恍忽,如何是好?此去蒲州只当磨练于你,你可要用心了。”母亲在用心二字上咬的很重。

    “母亲——”李扬还想说些什么,但母亲不与他机会,打断话头说道:“休的多问?儿啊,你莫负了父母之心。明ri你去县中找你泰山,将路条求下,早早去吧。”说完,从怀出拿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书信递了过来,便领着向他做着鬼脸的小妹走了出去。留下李扬呆呆的看着书信上面的“叔公亲启”五个字。

    第二ri,母亲便早早的来到屋外喊李扬起身,交于他一包袱,吩咐道:“这里有路上的干粮与盘缠,切不可露白,你身上换洗衣物也一并收了。切记莫要与生人搭话,要晚走早归店,走大道莫行小道,切不可贪小便宜......”说着,眼睛一红,就要落下泪来,忙用衣袖掩住,用手往院门外一推,关上大门,隔着门缝哽咽道:“务与你父相见了。儿啊,一路平安,早ri归来。”说罢掩面而去。

    李扬心里难过,久久立于门外,抱着包袱愣愣的望着家门,双眼滴下泪水。

    走在去往云中县的路上,李扬想了很多,一会想起母亲的笑脸,一会又想起父亲的喝骂;忽又看到弟妹追着他在院子里玩耍。也说不上来心里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感到很彷徨,对要去充满未知的地方有些害怕也有些紧张。待来到城门口时,忽又想起小荷如嫣的娇容,心想也许能见上一见,心里又很是期待。

    如往ri应先去刺史府,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来到小荷家门口。早有仆人看到,有知情者跑入禀报。李扬还未开口让门子前去禀告,从里面杨氏身边的丫头已早早迎了出来,口中说请。

    来到客堂,杨氏立于屋内。李扬赶忙行礼,杨氏让下人奉茶杯。坐罢杨氏问到:为何事而来。

    李扬将路上买来的点心放于桌上,并将事情说出。杨氏也很是纳闷不解,但并不深问,只是唤过一仆人交待去府里开一路条。

    二人说了一些闲话,李扬心不在焉的回着话,一边往外乱看。杨氏岂能不知这小朗的心思,只是暗自笑了笑,说道:“你且稍后,一同用饭再谈也不迟。”说罢唤厨娘,又让丫头去叫小姐和小郎们一起前来。

    李扬巴不得找个借口留下来,当下满口答应。心里上下乱跳,心想又能见上佳人一面,差点乐出声来。

    待去厨房用饭,那丫头过来禀告:“小姐身子乏了,不想走动,请夫人和小郎自行用过。”

    一句话使李扬从头冷到脚,端起碗来也不知吃了些什么,迷迷糊糊的拔拉了二口便停著,接过淑口水竟然喝了一口,感到不对才脸红如赤的放下。

    不一会,那仆人送回路条,并将杨参军的一句话带了回来,让李扬一路平安。

    接过路条,李扬恋恋不舍的望了望后宅的方向,在杨氏眼带笑意的目光中告辞了。

    李扬失魂落魂的出了杨府,一时竟不知往哪里行走,站在杨府不过的街口徘徊不已。这时那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往李扬手里塞了一物,横了一眼说道:“你这呆子,好不没趣。诺,小姐命我送你一物,并让我捎一言:让你一路平安。”说罢,跺了跺脚跑了回去。

    李扬被小丫头一弄,回过神来,只见入手柔软个物,竟是上面绣了一朵小小荷花的香囊。放在鼻上轻轻一嗅,隐隐一股香味扑鼻。这下李扬欣喜若狂,激动的满面通红,喜形望外。这让来往之人看的有趣,纷纷停步指指点点。李扬大窘,慌忙将香囊放入怀中,逃也似的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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