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运不走运,其实没啥关系。你查到了什么呢?”

    “今天晚上没人打过电话——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那是理所当然的喽,无论谁打的电话,都不肯承认的。这一点,也许永远也查不出来的了,”jing官一面嗅着鼻烟,一面发表看法,“明摆着的,就是史洛安太太给史洛安通风报的信。咱们在书房里讲话和议论的时候,可能被她偷听了去,她就捱到能甩掉弗里兰太太这个尾巴时,匆匆忙忙给史洛安打了个电话。她或许是史洛安的同谋,或许是毫不知情,但偷听到了咱们说的那些话,她心知出了什么毛病了,就赶紧向她丈夫问清真相……反正难讲得很。究竟是史洛安说了些什么,或者她说了些什么,都是问题啊,不过,至少这个电话让史洛安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他走投无路,只好自杀。”

    “我看哪,”维利咕噜着说道,“她是清白无辜的。当她听到消息时,立刻昏厥过去——请你相信我,长官,她不是装腔作势,是真的昏厥。”

    埃勒里心神不定地站起身来,也不大听人讲话,再次踱过来踱过去。他又把保险箱翻查一遍——看来没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就逛到了写字桌旁,桌上乱七八糟的堆满了纸张文件,他的目光故意避开吸墨器上那滩被史洛安头部渗血染成紫酱sè的污迹。他对这堆纸张文件查阅起来。一本书册似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皮面子的ri记本,封面上压印着烫金字样:192_年ri记。这个本子一半掩藏在纸堆之下,他一把就从桌面上抽了出来。jing官走到儿子身旁,在他肩后张望,不太太,你丈夫已经自己动手主持了正义。请记住吧,他的自杀,实际上就是自己认了罪。”

    “自杀!”她嗤之以鼻;忍不住一把抓掉了自己的面纱,恶狠狠向他瞪了两眼,“你们全都瞎了眼吗?自杀!”她泣不成声,“可怜我那吉尔伯是被人谋杀的呀,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十分伤心,jing官不安地望着窗外:“这样的说法需要证据,史洛安太太。你有什么证干的呢?”

    “究竟是谁在为非作歹,我脑子里一点影子也没有。”埃勒里喷出了一大口烟,“然而我可以肯定:一切的一切,全都搞错了。我可以肯定的就是:吉尔伯·史洛安并没有杀害亚尔培·格林肖——也不是自杀。”

    这是好勇的表面,但是这种好勇表现是有其严肃的意志的。埃勒里一宵没有安睡,第二天清晨一吃完早饭就到第五十四东大街去了。卡吉士的房子门窗紧闭——外面已无岗哨,但象一座坟墓似的死气沉沉。他跨上阶沿,按了按铃;前门没有开;只听得一个怒气冲天、最不客气的声音咕噜道:“谁呀?”

    他忍气吞声费了不少唇舌,总算使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动手开门了。门并不全开,只是拉开了一条缝;通过缝隙,埃勒里望见了韦格施的粉红sè头皮和忧心忡忡的眼睛。这之后,就不再有什么障碍了;韦格施马上拉开了门,伸出了粉红sè秃脑袋,匆匆忙忙向第五十四大街张望了一下,埃勒里毫无笑容地走了进来,韦格施赶紧把门关好,上了门闩,把埃勒里让进了客厅。

    看来,史洛安太太在楼上自己的房间内深居简出。韦格施到楼上去了一会儿就来了,一面咳嗽着一面报告沉思起来,埃勒里静等着,不抱多大希望了。但等她抬起头来时,他看出来第一个回合已经得手了。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她爽快地说道,“我只求这样做能对你有所助益……奎因先生,那时我说我没有到比乃第旅馆去找亚尔培·格林肖,我讲的也可算是实话。”埃勒里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去。因为,告诉你吧,”她停顿了一下,望着脚下的地板,“整个那天夜晚,我都在盯住我丈夫……”

    她一点一点谈出了来龙去脉。原来,早在她哥哥乔治死前的好几个月,史洛安太太就已怀疑丈夫与弗里兰太太勾勾搭搭,弗里兰太太善于卖弄风sāo,住的又是近水楼台,再加上詹·弗里兰长年累月外出,而史洛安正好是个自命风流的多情种,一段韵事也就在所难免了。史洛安太太妒火中焚,苦于捉不到具体把柄。既然无法证实自己的疑心,她只好不露声sè,故意装得象是完全蒙在鼓里。实际上,她一直睁大眼睛看着,拉长耳朵听着,留心任何可能是幽会的迹象。

    一连好几个星期,史洛安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回到卡吉士家。所说的理由,各不相同—这位太太回想起那种恼火的时刻,仍是怒不可遏,埃勒里不露痕迹地使她保持这股情绪。她当时干了些什么呢?她脸胀得通红;她直接走到了所订下的、并已付掉租金的房间——316,耳朵紧贴墙壁……可是什么也听不见:要不是另有原因,那就是因为比乃第旅馆的构造是考究的。她一筹莫展,浑身发抖,靠在静悄悄的墙壁上,简直要哭出来了;后来突然听见隔壁房间的门开了,她飞也似的奔到自己房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总算及时看见她的怀疑对象,也就是自己丈夫,正走出314室,穿过走廊,到了电梯那里……她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她偷偷掩出房间,从那三段应急的备用楼梯奔到门廊。只见史洛安正匆匆忙忙往外走去。她尾我的行动更不足以取信于人了……但我敢起起誓,我没有听壁脚。”

    “你倒想想看,有谁可能会听壁脚的吗?”

    她的嗓音中透出怨恨:“有呀,我看得出!弗里兰太太。她——她跟吉尔伯关系十分暖昧,关系十分暖昧……”

    “不过这跟她的行动对不上号呀,那天晚上她来报告我们,说曾经亲眼目睹史洛安先生到墓地去过,”埃勒里斯斯文文地说道,“看来,她并不是要保护情人,反而是要坑害情人啊!”

    她叹了口气,显得没什么把握的样子:“我可能猜错了……那天晚上,我并不知道弗里兰太太向你们报告过什么,我对那个情况还是在我丈夫死了之后才知道的,是读了报纸才知道的。”

    “最后一个问题了,史洛安太太。史洛安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个弟兄?”

    她摇摇头:“他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口风。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家庭情况,一直都是口风很紧的。他曾经对我讲起过他父亲和母亲——似乎是个满不错的小康之家——但从未提到还有个弟兄。我印象中始终还以为他是个独生子呢,并且是他家庭里硕果仅存的一个人了。”

    埃勒里拿起帽子和手杖,说道:“耐心等着吧,史洛安太太,最要紧的是,别对任何人谈起今天这一切。”他含着微笑迅速走出了房间。

    到了楼下,埃勒里从韦格施那里得到一条消息,顿时使他大吃一惊。

    ——沃兹医生走了。

    埃勒里苦心思索起来。似乎是大有文章吧!可惜韦格施知道的情况也有限。

    看来仿佛是:由于大肆宣扬格林肖一案已经破案,沃兹医生这位英国人又变得矜持沉默起来,于是就盘算离开这个闹腾得沸沸扬扬的人家。史洛安自杀之后,官方解除了禁令,他不打点行李,向女主人匆匆告辞——女主人看来也无意挽留——于是他表示了遗憾,火速离别,不知去向。他是上随着他;万万料想不到,他却是往卡吉士家走。当她自己也回到家后,她通过跟西姆丝太太绕着圈子的谈话中,套问出弗里兰太太整个晚上都在家里。她这才知道,至少这一晚,史洛安是清清白白没有jiān情的。不,她不莱特小姐准备离开这儿,先生,”韦格施恭恭敬敬干咳一声,说道,“她的雇佣期,要讲呢,是满期了。而史洛安太太——”他露出伤心的样子——“史洛安太太,她通知布莱特小姐,说不再需要她在这儿服务了。所以——”

    “她在哪儿呢?”

    “在楼上她自己房间里,先生。正在收拾呢,我想。上楼之后,右首第一间就是……”不等他讲完埃勒里早已飞也似的走了,象阵风一样。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然而,到了楼梯的上半层,他却站住了脚。原来他听到了声响;并且,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有一个声音正是琼·布莱特小姐发出来的。因此,他不嫌害臊的站住静听,手里抓住手杖,脑袋微向右偏……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声音由于一般人所称为感情激动而变得沙哑起来,狂呼道:“琼!最亲爱的!我爱勒里开言道:“我是埃勒里·奎因呀,布莱特小姐,”说话时用的是普天之下最为平淡无奇的口吻,似乎认为少女用啜泣来应答客人的敲门,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唏嘘啜泣之声戛然而止。埃勒里耐心静等。接着听到了非常轻微的声音:“请进来吧,奎因先生。房门——房门没锁呀。”他就推门而入。

    他发现,琼·布莱特小姐正站在自己床边,纤纤玉手握着一块cháo湿的手帕,面颊上泛起了滴溜滚圆的红晕。在这个可爱的房间里,地上、凳上、床上都摔满了各种各样的女式衣服。两只衣箱打开着搁在凳上,一只小的旅行皮箱摊开在地板上。埃勒里装得漫不经心地朝梳妆台上望去,只见有个带照片的玻璃镜架——合起来放着,好象是匆忙中被碰倒的。

    此刻,埃勒里成为——这种时候他也愿意成为——一位最有外交官风度的小伙子。此时此刻需要运用手腕,也需要即兴对话的本领。他满脸堆起一副憨笑,说道:“布莱特小姐,我第一次敲门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呀?我可惜没听清楚。”——”

    “你喝醉啦,”这是琼的声音,冷冰冰的——不是一位少女听见男子表达矢志不渝的爱情时所应有的声音。

    “我没喝醉!琼,你别开玩笑啦,我是十分认真的。我爱你,爱你,亲爱的。真的,我——”

    出现了某种音响,显示出正在扭打搏斗。大概是这位发出男xing声音的人,正在用实际行动来求婚。只听得轻微的动手动脚的喘息声,非常清晰,紧接着是一下刮啦松脆的耳光!这一下耳光,打得连那位远在布莱特小姐孔武有力的手臂范围之外的埃勒里,也退避三舍。记得史洛安离开314室是什么时间。她记不住任何钟点。

    看来,就是这些了。

    她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是探询:这番叙述是否提供了一点线索,任何线索……埃勒里左思右想。

    “你在316房间的时候,史洛安太太,你有没有听见另外还有什么人也进了314室呢?”

    “没有。我看见吉尔伯进去,又看见他出来,我立刻尾随着他。我能肯定,当我在隔壁房间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人开门或关门的话,我一定会听见的。”

    “唔,这些情况很有用,史洛安太太。既然你是这样的开诚相见,请你再告诉我一件事:上星期一晚上,也就是他死的当夜,你有没有从这房子里打电话给你丈夫?”

    “我没有打,当夜维—这使得疑窦更大了。史洛安太太受不了这种揪心的痛苦,于是想抓个真凭实据。九月三十ri,星期四晚上,她盯住了丈夫;他捏造了一个显而易见是无中生有的“开会”作为借口,吃过晚饭之后,离开了卡吉士家。

    史洛安的行动显然漫无目标;根本没有什么会议;而且直说,这位寡妇一听“奎因”这个名字,脸就胀得通红,眼中冒出火来,恶狠狠骂不绝口。韦格施表示歉意,可是史洛安太太——咳咳咳!——不能、不肯、或者说是不愿见奎恩先生。”

    然而,奎因先生却不怕碰钉子。他严肃地对韦格施说声谢谢,可是他在走廊内却不转身朝南往门外去,反而朝北走向楼梯,上楼去了。韦格施张口咂舌,不知所措。

    埃勒里取得对方接见的办法,非常简单。他敲敲史洛安太太的房门,当这位遗孀发出“又是谁呀?”的刺耳问句之时,他就说道:“是个不相信吉尔伯·史洛安是凶手的人。”这下子她的反应来了。房门启处,史洛安太太当门而立,呼吸急促,目光殷切,仔细端详这位从天而降的神灵的面庞。可是,当她看清了来者是谁的时候,殷切就一变而为憎恨。据呢?”

    她从椅子上跳将起来:“一个女人不需要证据,”她喊道,“证据!我当然没什么证据。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知道——”

    “亲爱的史洛安太太啊,”jing官冷冷说道,“法律与妇道人家的分歧,正在于此。我是同情你的,然而如果你拿不出新证据来直接表明谋杀亚尔培·格林肖的另有其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在我们的档案上,这宗案件已经了结啦。”

    她不接下文就走了。

    这是不在话下的,这次短短的、不愉快的、毫无结果的会面,外表看来并非什么大事。但它却引起了其后的一系列全新的事态发展。这件案子完全有可能——埃勒里多年之后仍旧抱着这个看法——成为jing察局档案中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埃勒里把这个ri记本一页一页掀过——见每页都写得整齐端正,密密麻麻。他又从桌上拿起几张有史洛安手写字样的文件,跟ri记的笔迹对照,发现完全相符。他读了读ri记本上的几老头子张口结舌了:“往下说吧,”他说道,“把你心里的话全抖落出来吧。凡事总会有答案的。”

    “哦,真是这样吗?”埃勒里反唇相讥,“那很好——我来引伸发挥一下不宜案件的。对吉尔伯·史洛安的尸体解剖检查,卜劳迪医生进行得彻彻底底而又马马虎虎,丝毫找不出谋杀的迹象;既没有毒物,也没有暴力的印痕;子弹的伤口正是一个开枪打自己太阳穴的人所造成的子弹伤口;于是法医办公室就准予发还史洛安的尸体。让它安葬在郊区公墓的一个鲜花环绕的墓穴中。

    在埃勒里·奎因看来,仅有的那一点点可以勉勉强强接受的实情就是:吉尔伯·史洛安是立时毙命的。然而,埃勒里自己也承认,在这重重迷雾之下,他看不出这一事实能解决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在一片昏暗之中,他还不知道这片迷雾很快就会消失了;吉尔伯·史洛安顿时毙命这一事实,即将成为一个清晰可见的路标了。

    二十三奇谈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是十月十九ri,星期二,午后不久。

    史洛安太太是如何避过那班折磨者的jing明耳目的,她没有细讲。事实就是,她没人伴送,也没人跟踪,就来到了jing察总部——当然喽,一身素静的黑衣,戴着薄薄的面纱——用胆怯的口吻说,她有要紧事,求见理查德·奎因jing官。理查德·奎因jing官似乎觉得最好让这位太太一个人去自怨自艾算了,然而,他身为一个堂堂绅士,对待妇女总是不忍重拂其意的,所以他出于无奈,只好接见了她。

    她被引领进来的时候,jing官只是独处一室——这位带点娇气的中年妇女,目光却是火辣辣的,即使隔着面纱也能透露出眼中的火焰。他熬夜呀。哈哈,哈哈!……妙极了。晚安,好孩子。”他含笑挂断了电话。埃勒里眉目之间流露出询问的意思,“是恩娜·兰玻打来的。她说,烧剩的遗嘱残片上的手写的姓名,业经核实无误。是卡吉士的亲本。一望而知,史洛安今天晚上没有记下任何东西——照你们所说,今晚是他自杀的ri子。让我先大致提一提这本ri记的概况吧。当然喽,有一个事实姑且撇开不谈吧,那就是,整个本子里没有一处提到有关勒死格林肖的事;另外还有一个事实,那就是,对卡吉士的死亡,也只不过象记流水帐似的一笔带过;这是不在话下的,因为既然把史洛安当作凶手,那么,他自然会埃勒里嘴边的笑意消失了:“布莱特小姐,画的作者是谁?”

    她耸了耸肩:“听我细说吧。此画价值连城——是利奥纳多·达·芬奇的真迹——是不久之前,博物馆的一位野外工作人员发现的珍品——是利奥纳多在十六世纪最初十年中,为佛罗伦萨所作的壁画之类的细图。后来壁画大概是半途而废,利奥纳多就完成了这幅油画:它在目录上登记为《夺旗之战图》……”

    “多大的造化啊,”埃勒里喃喃自语,“往下说吧,布莱特小姐。我洗耳恭听。卡吉士是怎么卷进去的呢?”

    她叹了口气:“我刚才已经讲过了,咱们认为他可能是收赃的人,除了这一点外,其它都不十分清楚。无非是一种你们美国人所谓的‘直觉’,而并不是什么确切的情报。可是让我源源本本讲吧。

    “我被介绍给卡吉士,这是千真万确的——把我推荐到这儿来的阿瑟·伊温爵士是个货真价实的上流人士——是维多利亚的馆长之一,也是伦敦著名的古董商;他当然参预机密,推荐我来也是机密之一。我以前也曾替博物馆干过这种xing质的侦查工作,但是从来没在贵国干过;我主要是在欧洲大陆上干的。馆长们要求绝对秘密——我被授命暗中进行工作,你明白吧,努力摸清这幅画的下落。同时,失窃之事则瞒过公众耳目,推说此画正在‘修复’中。”

    “我有点懂啦。”

    “那么,你的眼光很厉害了,奎因先生,”琼严肃地说道,“你想要我接着讲下去吗?还是不想我讲呢?……我在这房子里给卡吉士当秘书的整个时期里,一直在想方设法找出利奥纳多作品下落的线索;但我从来也捞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无论是从他的来往信件中也好,或是从他的谈话中也罢。我真有点泄气了,尽管咱们的情报看来是靠得住的。

    “这就使我注意到亚尔培·格林肖先生。须知此画最初是被博物馆的一个职员偷走的,这个职员自称名叫格拉汉,后来咱们查明真实姓名是亚尔培·格林肖。我的第一个希望,第一次明确意识到自己已经抓住了线索,是在九月三十ri晚上格林肖亲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根据所掌握的外貌特征,一眼就看出此人即窃贼格拉汉,他离开英国之后就无影远踪,偷画之后的五年之中从没出现过。”

    “很妙。我在书房门口努力细听,但一点也听不出他跟卡吉士先“打算跟你讲句话。”埃勒里关上门,“我发觉你好象,”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多少有点儿心神不定。可是我不打算白白浪费你的无疑是极其宝贵的光yin。我能坐下吗?象这样站着谈话,未免不成体统吧?”

    小阿仑总算还是天良未泯,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当然喽。请坐吧。对不起。来,坐这儿吧。”于是他把满凳子的烟蒂抹到了早已狼藉不堪的地板上。

    埃勒里刚一坐下,立刻就对自己那副夹鼻眼镜的镜片揩抹起来。阿仑望着他,茫然不知所措。生的谈话。第二天晚上我也同样没有任何收获,那时格林肖与那不知姓名的人一起来的——这个人的面貌我看不清。使事情复杂化的是——”——她的脸sè红得发紫——“阿仑·切奈先生恰巧在那个当动不动,吸着烟,眼望着悬挂在墙上的破旧的木柄标枪。

    “这是我家老头子的,”他说道,“非洲是他专有的天堂。”说完这话,他把手里的香烟一甩,从床上一跃而起,又象刚才那样发疯似的踱步,恶狠狠的目光朝北望着——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琼的房间就在北面——“好吧,”他咬牙切齿说道,“我讲,首先,我这样干,真是做了笨蛋大傻瓜。原来她天xing风流,**卖弄,这张该死的漂亮脸蛋。”

    “我的好切奈啊,”埃勒里低声说道,“你到底在讲些什么呀?”

    “我在讲自己一直是个喝醉酒的糊涂虫,如此而已!你且听着,奎因,我从小就受了古代‘骑士风度’的影响,”阿仑一儿醉得东倒西歪的进入这座房子也够危险的啊,”埃勒里说道,“可是,尽管咱们之间有秘密谅解,布莱特副官,有些事情我最好还是不向你透露——这是为了你自身的安全。”她的脸挂了下来,他就拍拍她的手,“这并非我对你有什么怀疑——我拿名誉向你担保,我的好小姐。但在目前,你必须绝对听命于我。”

    “很好,奎因先生,”琼冷静地说道,“我一切都交给你了。”

    “不,”埃勒里马上接口说,“这样的**,可未免使人心神荡漾受不了哇。你这位姑娘漂亮得太迷人啦……这样吧,这样吧!”他转过脸去,躲开她那欣然自得的目光,嘀嘀咕咕地盘算起业,“咱们该怎样着手呢?唔……必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让你可以留在纽约——我估计人人都知道你在这儿的职务已经解除了……不能没有职业而待在纽约——这会招人起疑的……不能住卡吉士这儿了……我有门儿啦!”他兴奋地握住她的手,“有一个地方你可以去转——并且是名正言顺的,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他把她拉到床边,一块儿坐下,俯耳低语:“卡吉士的一切私人事务和生意往来,你全都了如指掌,这是不在话下的。如今有一位大人先生,他自找麻烦,心甘情愿卷进了这个旋涡。此人就是詹姆士·诺克斯!”,等我把他安置好了之后,那两个人已经走掉了。然而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的——顺着格林肖和卡吉士之间的这条线索,可以找到那幅下落不明的利奥纳多的作品。”避免白纸黑字留下可以使他遭到法网的任何东西。另一方面,有些特点是明摆着的:一个特点是,史洛安对待写ri记,非常一本正经当回事,每天晚上按时记写,在铅印ri期的下面标明记写的时间;你可以看到,这几个月来总是在晚上十一点态发展是如此富有戏剧xing,你为什么还要打道回府呢?”

    “原因就在于,我对这件案子已经无能为力了。”她在皮包里翻来翻去,取出了一封带有伦敦邮戳的信来。她把信递给埃勒里,他看了一遍,没有发表意见;那是维多利亚博物馆来信,由馆长签署的,“告诉你吧,我一直让伦敦方面了解我这里工作的进展情况——或者不妨说是缺乏进展的情况。这封信是答复我上一份有关这个不知是谁的人的报告。你当然也明白,我们已处于绝境。博物馆来信说,自从不久前,奎因jing官拍电报来探询情况之后——我猜想你总知道拍电报的事吧——在馆长和纽约jing察当局之间就开始了函电往返。当然,他们最初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回电,因为那就意味着要把整个老底都透露出来了。

    “这封信,你已经看了,授权我去向纽约jing察当局如实反映情况,今后的活动则由我自己斟酌情况相机行事。”她叹息了一声,“我斟酌了之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此案是力不从心的了;我打算去拜访jing官,把我所掌握的材料交代一下,然后回伦敦。”

    埃勒里把信还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放回皮包中:“是呀,”他说道,“我也认为,对这幅画的追查,越来越困难复杂了,并且我认为,现在其实应该交给专职人员承办,而不应由一位孤军作战的——何况还是逢场作戏的——密探来担当。另一方面……”他住口不语,若有所思,“我或许可能,对你这显然已无计可施的查访工作,助你一臂之力。”钟左右。还有一个特点是,这本ri记显示了史洛安是个极端自负的绅士,此人的私事繁多;比如说吧,有一段描叙得详细——不厌其烦地详细——描叙自己与某个妇女通jiān,却谨慎地不提她的名字。”

    埃勒里啪地一声合上本子,甩在桌上,一跃而起,在炉前地毯上踱来踱去,前额上凝皱起一道道细细地的纹路。老头子很不高兴地盯住他望着。

    “现在,我请求你,根据现代心理学的全部知识来进行分析,”埃勒里大声说道,“象他这样一个人——从这本ri记可以充分看出,此人对自己的一切都加以戏剧化,此人通过自我表现而感到病态的满足,这是一种十分典型的人物——这样的人,到了即将结束生命之际,难道肯白白错过千载难逢、独一无二的、天大的机会,而不对这样一件人生无上大事,铺叙发挥一通吗?”

    “也许正是由于想到自己笔,毫无疑问。她还说,其它一切迹象都表明残片是遗嘱原件的一部份。”

    “真是的。”这消息不知为什么反而使埃勒里垂头丧气,真使jing官觉得不可思议。

    老头子忍无可忍,发起脾气来了:“天哪,我看你大概是不愿意这件案子了结啊!”

    埃勒里温和地摇摇头:“别骂我,爸爸。我是再渴望结案也没有了。但是一定要圆圆满满的结案。”

    “好哇,我觉得很圆满了。史洛安的罪状完全确凿。而史洛安一死,格林肖的同党从此不存于人世,一切都太平无事了。因为,照你的**,格林肖的同党是知道诺克斯拥有某件利奥纳多作品的唯一外人,而今此人已丢了xing命——虽然这件画的交易现在只有jing察当局知道了。这就意味着,”jing官咂了咂嘴唇接着说道,“咱们可以转而做詹姆士·诺克斯先生的工作啦。如果那件画真是格林肖从维多利亚博物馆偷出来的赃物,咱们可得把它追回来。”

    “你发出的电报有回讯了吗?”

    “一个字也没有。”jing官皱起了眉头,“我真不懂,博物馆怎不给个回音。不管怎样吧,如果那帮英国人打算把画从诺克斯手里收回的话,可得费一番手脚呢。诺克斯有钱有势,不难给自己开脱个干干净净。我认为,我还得跟辛普森从长计议呢——我不想把这个阔佬惹火了。”

    “你要解决这件事,来ri方长呢。那个博物馆总不见得愿意传得沸沸扬扬,让外界把他们专家鉴定为利奥纳多真迹吧。史洛安不会自己寄那封信,这是显而易见的——难道他犯了罪还会向jing方提供不利于自己的情报吗?当然不会的。那么,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呢?请记住,史洛安讲过,这世界上除了他本人之外,没有一个人——甚到包括他嫡亲弟兄格林肖在内——知道吉尔伯·史洛安其人与被杀者就是弟兄。所以,我再问一遍:信是谁写的?因为,写信的人必定就是知情的人,然而情况看来是:除了唯一绝不会写这封信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写这封信。这实在讲不通啊!”

    “哎,我的儿啊,再比这更容易回答的问题,是没有的了,”jing官冷笑道,“信当然不是史洛安写的!可我管它是谁写的呢。这无关紧要。因为——”他用瘦长的食指,亲热地点点戳戳——“因为,所谓除他之外没有别人知道,这只是史洛安自己的说法。你懂吗?可以肯定,如果史洛安讲的是实话,这问题倒是难以解答了;然而史洛安本身是个罪犯,他所讲的一切都是值得怀疑的。尤其是如果他讲这话的时候——事实也正是如此——自以为还很安全个片段,恼火地摇了摇头,把本子合上——放进自己上装的插袋中。

    “其中有些什么?”jing官问。

    “即使有的话,”埃勒里说道,“也不会使你感兴趣的,爸爸。您不是说这案子已经结了吗?”

    老头子冷笑一声,走了开去。外面,那间陈列总室里,一时人声鼎沸起来。

    在一群嘈杂不休的记者中间,站着一个维利巡官。不知怎的,给几个摄影记者溜了进来,于是要不了多久,屋子内已是一片闪光,烟雾腾腾。jing官一长二短地讲开了头;记者们忙着速记;维利巡官曾亲身参预其事,也视为奇货可居;佩珀副检察官更是被那帮子舞文弄墨的人簇拥在正zhong yāng;迈尔士·伍卓夫则挺胸凸肚,神气活现地滔滔不绝,他讲话的要点就是:他,伍卓夫律师,早就看清了案犯是谁,然而——嗨,老弟啊,你们心中有数吧,这一番调查研究的官样文章总是免不了的呀;jing察总部和侦探局……

    在这一阵非凡的热闹之中,埃勒里·奎因却乘人不注意,溜出了写字间。他在陈列室的雕塑中,在墙上悬挂着的一幅幅名画下,穿行而过;他放轻了脚步,走下梯级,跨出了已被砸破的前门,隐身在麦迪逊大街的yin冷黑暗之中,如释重负。

    过了十五分钟,jing官走到了他,他正靠在幢幢暗影中的橱窗上;发胀的脑袋中,兴起了各式各样的朦胧的想法,思cháo起伏。二十一ri记本

    郁郁寡欢的情绪持续了很长时间——非常长的时间——一直到深更半夜。jing官作为父亲,使尽了浑身解数,竭力劝说自己这个闷闷不乐的亲骨血,别再枉费心思了,到床上安息去吧。可是没用。埃勒里披着睡衣,趿着拖鞋,蜷缩在起居室的微弱炉火前的皮椅中,逐字逐句地阅读那本他从史洛安写字桌上顺手捞来的皮面ri记本;老头子对他好言哄劝,他也爱理不理。

    到后来,jing官束手无策,就拖着疲沓的步伐,到厨房去,煮了一壶咖啡——迪居那早已在自己寝室中睡熟了——一个人冷冷清清,喝着咖啡,吃下几片烤面包。埃勒里将那ri记本全部研究一遍之后,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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